夜晚,在悄無聲息中降臨,整個京都彌漫在萬家燈火之中。朦朧的夜色,為繁華的京城蒙上一層神秘的色彩。到處滲透著隱秘,又帶著幾分冷清。
燭光燈火中,人影綽綽,凝結著那不為人知的煩憂。
天下何人不憂愁,天下何人能無憂?身在紅塵中,活在世俗里,幾時能自在逍遙游?
「小姐,這麼晚了,您該休息了,明日還要早起給夫人請安。」紫荊一腳踏進房間,便望見了站在窗前的柳瀲紫。那樣蕭然的背影,看著著實讓人心疼。
好奇之下,紫荊順著柳瀲紫的目光朝外望去,除了一望無盡的黑暗,再無其他,偶爾能夠听到窗外傳來竹葉「沙沙」之音,這樣的黑暗,這樣淒涼的聲音,讓人心頓生寒意。
紫荊忍不住打個哆嗦,瑟縮一下。
柳瀲紫回頭,望見紫荊,方才意識到她已然立于窗前半晌了。
今晨,紫荊終究還是不成拗過柳瀲紫,她最終還是從主屋搬了出來,那里終究是不適合她的,勉強留在那里,想著曾經發生在房間里的事情,不過是自己給自己添堵。
「竟已經這個時候了嗎?」柳瀲紫緩緩開口,語氣中不無感慨,可就連她自己都不知在感嘆什麼。
「小姐~」紫荊欲言又止,對于今日的事,她還有些介懷。她以為即便是將軍不喜歡小姐,可卻也不會太讓小姐難堪,可今早的事情——
紫荊想,如若今次,不是她們踫巧撞見,小姐與她豈不是就將被將軍府的眾人蒙在谷中?
可即便是知曉了又能如何?這以後,小姐恐怕就要成了將軍府中人指指點點的對象!
柳瀲紫抬抬眼,將紫荊臉上的擔憂望在眼底,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只化為一聲悠長的嘆息。
房間內,紫檀香彌散,縷縷青煙,悠悠飄蕩,恍若仙境瑤池,可殊不知主人心憂。
「咚咚咚!」幾聲清脆的響聲頓起,于安靜的夜晚,顯得那樣的清晰。
紫荊一驚,目光瞬間轉向房門。
柳瀲紫蹙蹙眉,「去開門吧,看看是誰,如若是其他房中的主子,能打發就打發吧。」
「是,小姐。」紫荊一福身,轉身行至外室。
打開房門,看到來人,先是一愣。遂行了一禮︰「將軍!」
「你家小姐呢?」納蘭煜彥冷聲冷氣的說道。
他今日回到房中,思前想後,總覺今日之事他有些欠考慮,願想找到柳瀲紫像她說清楚,可不曾像行至紫竹院,她的房中已然落了鎖,屋內漆黑一片。四下一掃,望見此處有燈火,便來看看。
只是,這心中已然有些氣。
紫荊蹙蹙眉,很是不喜納蘭煜彥對于柳瀲紫的稱呼。她覺得將軍最不喜也該成她家小姐一聲「娘子」,可將軍竟然這樣冰冷的說出這樣的稱呼!
紫荊一笑,「將軍還請回吧,這已經很晚了,小姐已然睡下。奴婢不好去叫醒,將軍如若有事,明日請早!」
話雖是笑著說出,但凡明眼人都能听出紫荊的語氣不善。
納蘭煜彥蹙蹙眉,有些不適。
這也難怪,試想,他乃將軍府中的天,在將軍府中,誰人不怕?平日里就連他一個眼神,他人都要畏懼三分,何曾有人敢如此對他?
「你家小姐呢?在里面嗎?」話語中已然帶了三分凌厲。
紫荊一怔,後退半步,片刻便穩住了身形,扳著臉說道︰「小姐睡了,將軍請回!」
說完,紫荊就要將門關上。
納蘭煜彥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門,凌厲的掃了一眼紫荊,目光不善。
柳瀲紫輕輕搖頭,嘆息一聲,「紫荊,讓將軍進來吧!」
「小姐~」紫荊回頭,望見柳瀲紫已然從內室走了出來,委屈的癟癟嘴。
小姐怎生這樣好欺?
納蘭煜彥望見柳瀲紫,立刻不再理會紫荊,旋身進入室內。
人既已經進了屋,紫荊縱是再不願,也已無法,沉吟了一下,遂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納蘭煜彥進了屋,掃了掃房內的一切,蹙蹙眉,有些不滿。雖說此處曾是自己兒時的住所,即便是年少時,自己也是住在此處,可卻很少來到客房。
這客房與之主屋自然是相差甚遠!
柳瀲紫也不問身後之人,只走進內室,坐在桌前,一臉淡然的飲著茶。
受到這樣怠慢,納蘭煜彥自是有些不滿,可想到今晨之事,便按下了性子。
「怎生搬到了這里來?好好的主屋為何不住?難道相府的小姐竟是假的不成?偏生喜歡吃苦不成?」納蘭煜彥冷哼。
可這話一說完,便心生後悔。原本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可不曾想話出了口,卻是變了味道。
然這話已然出口,如潑出去的水,無論如何便也收不回來!
原本柳瀲紫還有些心驚,只因自己並不曾是真的相府小姐,可听到納蘭煜彥的後半句話,柳瀲紫卻生生的冷笑起來。
想她發生今日之事,都不曾對著他生氣,也不曾責怪于他,可他倒是好,先跑來自己這里撒氣來了!
「將軍問我為何?難道將軍不知?像將軍這般聰明之人,豈會猜不出這其中的道理?」柳瀲紫說著,嘴角帶著嘲弄的笑。
望見柳瀲紫嘴邊那種淡淡的笑意,納蘭煜彥心中很是不快。
「你這樣刁鑽之人,我怎能猜的透你的心思?」納蘭煜彥走到桌邊,于柳瀲紫面對面坐下,自顧自的倒了杯水。
柳瀲紫只當自己沒看見,將目光落在桌子上的杯盞之上,心中只覺得好笑。
她這嫁過來,才不過三日的光景,就已經被冠上了刁鑽的名聲。想著這三日之前,洞房之夜,還曾有人信誓旦旦的說道要護她一聲無虞,可現在,眼前之人,又將這樣的承諾置于何地?又將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置于何地?
心中一氣,這說出的話便帶了幾分口氣︰「將軍說笑了。妾身原不過就是滿足將軍的心願,為將軍和將軍的歡好騰出位置,不好礙了將軍的好事。」
納蘭煜彥一怔,看著柳瀲紫,冷冷的說道︰「就為這事?」望見柳瀲紫無動于衷,冷哼一聲,繼續說道︰「沒想到堂堂的相府小姐,原不過就是一個妒婦,真當是後悔當日我竟不曾抗旨,才娶了你這樣一個毒婦!還使得我與琴兒身居兩地!」
听了如此一說,柳瀲紫更加冷笑,竟然將所有的過錯,都推至她的身上,真是好沒道理!
「難道將軍耐不住寂寞,與下人共赴芙蓉帳,也是妾身支使的不成?難道將軍于妾身的臥房,要了身邊的丫鬟,竟也是妾身之錯不曾?真是好沒道理!這就是將軍府的教養?這——」
柳瀲紫的話音未落,便听見室內響起一陣清脆之聲。
「啪」的一聲,于安靜的室內顯得那樣的清晰。
柳瀲紫捂著右臉,震驚的望著眼前人。
一時滿室寂然。
納蘭煜彥望著自己的手,心甚悔,可已悔之晚矣!
柳瀲紫放下手,輕蔑的笑著︰「好,真是好,堂堂的一朝將軍竟然只是一個在家中欺負弱質婦孺的莽夫!」
輕蔑的笑,已經紅腫的面容,好似一根利刺,扎進了納蘭煜彥的心頭,不知該如何反駁。
「你口口聲聲念著一個叫‘琴兒’的女子,可卻做出這樣的事情,原不過就是一個薄情郎。曾經妾身還以為將軍是有些不同的,可竟原來天下男兒皆一樣,都是負心薄情之人,我看那位琴兒小姐恐怕要痴心錯付了!」
「轟」的一聲,納蘭煜彥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柳瀲紫的話,一下子戳中了他心底的痛處,心中的火氣瞬間生氣。
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就抓住了眼前女子的脖子,安靜的房間內,響起了屬于女子微弱的咳喘聲。
柳瀲紫只覺得一片心寒,寒意從腳底升起,蔓延至全身。
她睜著眼,一眨不眨的望著掐著自己的人,面上帶笑,可那樣的笑容卻好似臘月的堅冰!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停止,耳邊傳來「吱吱」的燈燭聲,伴著竹葉的「沙沙」之音,納蘭煜彥惱怒的看著已然奄奄一息之人,等著她松口,等著她求饒。
他那樣高高在上之人,怎能允許別人挑戰自己的權威?
「小姐,將軍走了嗎?」房門打開瞬間,紫荊抬起頭,瞬間望見了那個被男子掐住的女子,臉頰通紅,雙眼微合。
心中一晃,踉蹌著撲到了納蘭煜彥的腿邊︰「將軍,求您饒了小姐吧!無論她犯了何錯,小姐可都是您明媒正娶的夫人,您不能這樣對小姐。就算您不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不看在相府的面子上,您也看看皇上的面子!」
紫荊哭訴著,可她不知,她不提皇帝還好,一提皇帝,心中更氣。不過片刻的功夫,柳瀲紫已然閉上了眼楮。
望著柳瀲紫這樣任人宰割的模樣,納蘭煜彥心念一動,松開了手,柳瀲紫立刻滑了下去,紫荊眼明手快的接住了她。
最後掃了一眼已經暈厥的女子,納蘭煜彥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小姐,您醒醒啊……」
翌日,凌晨,京城門口,一對浩浩蕩蕩的人離開,朝著邊關而去。只見領頭之人,坐于高頭大馬之聲,鎧甲森森,面容冷峻,目光堅定,直視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