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奈侑介實在算不得一個好學生,這點從涉谷有惠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了,一頭張揚的紅發,發尾還留著兩條麻花小辮,原諒她這麼形容,衣服的領子從來都是立著的,不管有沒有扣子,上衣也總是大敞的。
好在他除卻心不在焉倒也並未做出什麼干擾課堂紀律的事,所以時間一長,老師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以上是涉谷有惠從教員室其他老師那里听到的。
要說還有什麼別的,涉谷有惠倒是發現了一點,青春期的孩子們吶,情絲萌動。
「所以,侑介同學,你覺得怎麼樣?」
下午的課已經結束有半小時了,此時,教員室里,涉谷有惠正對著朝日奈侑介笑得溫柔。
溫柔,在其他老師看來的確是這樣,但,額頭爆出青筋,朝日奈侑介卻深知這個女人的邪惡。
「你還算是老師嗎!」他漲紅了一張臉,近乎低吼。
听得這話,涉谷有惠卻是笑彎了眼,調整了一下坐姿,她改為一手托著腮,另一只搭在桌子上的手曲起。
「怎麼,你覺得我不像?」她輕笑,伴著骨節敲擊在桌面上的「噠噠」聲。
聲音雖小,可侑介卻仿佛每一下敲擊都落到了自己心里,「咚、咚……」,他感覺自己的心跳要破表了。
良久,「……好,我答應就是了。」他挫敗地垂著頭,仿佛戰敗的公雞。
涉谷有惠倒是很滿意他的答案,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笑得和藹可親︰「再怎麼說你也是哥哥,保護弟弟是義不容辭的責任,要相親相愛啊。」
××的相親相愛!侑介在心里怒道。
與此同時,保健室。
朝日奈風斗正靠坐在床頭透過窗戶看著屋外,正值初春,草長鶯飛,即使天色已暗,他卻仍恍若看見了枝頭的女敕芽。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忽的笑出了聲。
吱呀——門被推開的聲音。
眼楮一亮,戲謔在轉頭的瞬間爬上了他的臉︰「哼,你終于來……怎麼是你!」笑容在看到那抹紅色的身影後凝滯,沖出口的話也變成了驚呼。
兩手插兜地靠在門框上,朝日奈侑介撇著嘴一臉不高興,咽下到嘴邊的「不然你以為會是誰」,他斜了一眼一臉復雜的某人︰「切,听說親愛的弟弟你受傷了?」
親愛的弟弟?他可不記得他什麼時候跟他關系這麼好了。
「你怎麼知道?」風斗眯起了眼,語氣涼涼地听不出情緒。
煩躁地抓了抓頭,侑介嘟囔了一句「真麻煩」,然後任命地上前,環抱著手臂俯視起了自家弟弟︰「還能不能走?」
答非所問。
視線在那張泛著紅暈的面頰上逡巡,風斗不確定這是羞還是惱,抑或是羞惱,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是她讓你來的?」
雖說是疑問,風斗卻分明已經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要知道涉谷有惠是侑介的數學老師這件事其實並不難,只是他沒有想到,那個女人會這麼快就發現他們的關系,更甚,為了躲開他竟然還用上了這樣一招。
可是,面前的這個人,自家十一哥,似乎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被驅使的人哪。
「她跟你說什麼了?」
會是什麼呢,讓一向個性強硬的兄長服軟,即使是一臉心不甘情不願也還是會過來的,這樣的事情,不過相較于事情本身,他倒是對發現這個事情的人更感興趣。
「喂,你就快點說你能不能走,真是,不行我就打電話讓雅哥來接你了!」
眼見風斗只是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那眼神讓他發毛不說,侑介本身也有點心虛,怕被他看出來了什麼,忙扭頭躲開了他的視線,還順道搬出了自家老大。
他是真的對這個惡魔弟弟沒轍,從小他就沒听過他的話不說,更是以時不時地戲弄他為樂,所以啊,他到底為什麼要過來啊,侑介幾乎已經要哭了。
另一邊,涉谷有惠自是不知道朝日奈侑介的心酸,或者說恰恰與他的心酸相反,她正享受著一種久違的愜意,在咖啡廳里。
靜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輕輕攪動著調羹,一手托著腮,讓視線落到街道上,看來來往往的人群,涉谷有惠很喜歡這種感覺。
就這麼坐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去,她恍然憶起明天還有聚會。
是的,聚會,就是那個據說是為了歡迎她而辦的聚會,昨天才確定地點的順道提前了一天的聚會,她是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弄,她只知道她似乎還沒有合適的能穿出去的衣服,事實上,她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買過新衣服了,如果不是提前的話,她本來還打算明天去買的,畢竟是難得的周六啊。
嘆了口氣,想到這些的涉谷有惠也坐不住了,一手一個包,她任命地往商場奔去。
該說她的速度快還是什麼呢,總之等涉谷有惠拎著一包衣服從商場出來的時候才過去不到半個小時。
晚上八點,涉谷有惠搭上了回家的列車,20分鐘之後,涉谷有惠站在了小區外面的街道上。
為什麼列車不能停在家門口啊,看著還有一截不算近的路,她開玩笑般地哀嘆。
可是等她好不容易挪到家門口的時候,她卻沒了釋然,再也笑不出來。
即使是在昏黃的路燈下,男人那一身紫色的袈裟仍舊是異常顯眼,或者說是招搖。
「喲,晚上好啊,老師醬!」
四目相接足有幾秒,眼見涉谷有惠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要挑眉一笑,主動迎了上去。
抿唇,涉谷有惠整了整臉上的表情︰「嗯,晚上好,要先生。」她回了他一個笑。
客氣疏離,要從中讀出了這個情緒。
片刻的沉默之後,涉谷有惠沒等他說些什麼,率先開口︰「不早了,我很累了,先走了。」為了配合這番說辭,她順道扯出了一抹極為勉強的笑。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麼要站在她家門口,她甚至不想去考慮「他是在等她」這個可能性,她只是不想再為一天的疲憊再添點料,直白點說就是,她現在沒力氣跟他斗智斗勇了。
要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想法,這個女人,經過幾次的接觸他已經看出來了,態度冷淡,想什麼都會寫在臉上卻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另外,吃軟不吃硬。
他不否認,他覺得逗她,看她炸毛很有意思,但前提是對方願意跟他玩才行,所以凡事不能做得太過,現今適當的放低姿態也是為了日後的「幸福」。
于是就在涉谷有惠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要卻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來。
「有事?」
忍住了到口的不耐,涉谷有惠斜著眼看他,力圖使自己的臉色看上去不那麼猙獰。
不那麼猙獰,實際上,要卻完全不這麼想,柳眉倒豎,杏目圓睜,映在他眼里的分明就是這張臉,一時間要倏覺從心底涌出一股無力,為何這個女人總是不給他好臉色看,明明昨晚還見她對右京哥笑來著,對了,還有今天早上,她爬牆,他扶椅子,他可是全都看見了。
眉間的笑意不見,要的臉上轉而被另一種情緒代替。
「涉谷小姐,你又何必這麼戒備我,在下只是想告訴你,我幫你換了門鎖而已。」說著他松開手,退後一步,從懷里掏出了一串,鑰匙?
「……」
「啊,其實本來我是準備帶開鎖的師傅來見你的,只是我看你一整天都沒回來,所以我就擅自讓他換了鎖。」見涉谷有惠只眼眨不眨地盯著他看,完全沒有意外之喜的感覺,要不禁有些疑惑,「難道,相較于開門,老師醬你其實更喜歡……爬牆?」
說起來,她爬牆的姿勢確實石相當矯健,盡管他是遠距離從他們家樓上的窗戶看到的。
良久。
「你……」涉谷有惠睜著死魚眼看他。
「嗯?」要彎眼,擺出認真傾听的架勢。
殊不知,接下來涉谷有惠連珠炮似的話卻差點沒讓他風化當場。
「我不管你是在哪個旮旯里偷看到了我爬牆的事,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慣于做這種事,可既然做了就要有始有終,你只看了我進去卻沒留意到我是怎麼出來的,雖然我很想感激你不把自己當外人幫我換了鎖,而且大晚上的在這里等了我也不像是只有十分鐘的樣子,但是我還是想說,難道你就沒听說過這世上有一種叫做‘備用鑰匙’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