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奈侑介這孩子只是傲嬌了點,看上去像個不良了點,其實他本性還是很好的,涉谷有惠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即使,這個孩子現在就在她的教員室里,罪名是擾亂課堂紀律。
對于他的到來,教員室里的其他幾位皆是見怪不怪,想來在她到這個學校之前,他光顧這里的次數應該不少,更甚者,牧野上宏開起了玩笑,「哎呀,侑介同學,是又在課上睡覺了吧,真是,多少你也得長點心,涉谷老師可是很嚴厲的!」
他一手掩著嘴作悄聲狀,還特地湊過去沖侑介眨了眨眼。
「誒,不是,牧野老師你的不是音樂課麼,睡覺?」從一堆作業里抬起頭,細谷正人透過滑落的眼鏡片的間隙,艱難地尋找著牧野上宏的身影。
「嗯,細谷老師,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雖然是站著沒錯,可是還有牆這個東西。」回答他的是小野佳木,體育老師。
體育老師……為什麼會有種玄乎的感覺。
朝日奈侑介,你是在體育課上靠著牆睡覺了嗎?
涉谷有惠很想這麼問他,可是,她是真不知道他原來還有記仇這個小毛病,看著他瞪著她的憤憤的眼神,她覺得有些好笑。
「咳咳,那個,涉谷老師,侑介同學的話,不是壞學生。」一句話,頓了幾次,山田本不知為何看上去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那投過來的眼神倒是堅定地很。
「嗯,這倒是實話,侑介同學是個好孩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末了牧野上宏還不忘伸長了脖子為山田本點了個贊。
「的確,涉谷老師不那麼嚴肅也可以的。」小野佳木。
「呵呵,說起來,找侑介同學次數最多的可是你們呢,不過他是個好孩子這點我倒是贊同。」細谷正人。
「……」山田本。
常言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常言又道,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常言再道,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一樣的隊友。
涉谷有惠一直覺得教員室里的幾位男同志還不錯,至少在為她辦聚會的時候她沒少感動幾把,可是,現在他們是在鬧哪樣,集體為侑介同學刷同情分?還是在變相唱黑臉塑造其嚴肅的教師形象好讓侑介同學主動認錯?亦或是純粹只是在關心半新人的她?
好吧,她麻木地選擇相信第三條,就算她從他們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丟丟對她的教育方式的擔憂。
嘆了口氣,涉谷有惠這才把視線又放回到眼前這個比她高不止一點的焦點身上,歪著頭,斂去眼里的情緒,就這麼看著他。
作為被看的對象,朝日奈侑介扭著頭表情倨傲,雙手習慣性地插在兜里,萬年的張揚紅發加小辮,萬年的短款立領,萬年的「我欠你錢了麼」,涉谷有惠很想揪著他的衣領吼上這麼一句。
「有話快說!」
饒是侑介也經不住涉谷有惠這樣長時間的盯視,瞪著她,噴火的眼里寫著這樣一句話。
他承認他就是想故意惹怒她,他就是看不慣她,從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就看不慣,所以他才會在她的課上看漫畫,還有意把書堆得高高的,他倒要看看她能拿他怎麼辦!
眼角一抽,涉谷有惠不確定是不是她的眼神不夠平靜,不然他怎麼會突然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感覺到肩膀被人拍了拍,轉頭就看到山田本正端著兩杯咖啡站在一邊沖著她笑︰「涉谷老師,連續上了兩節課,辛苦了。」
眉頭一挑,一抹笑在唇邊綻放︰「啊,有勞了,山田老師也是。」熱氣騰騰的咖啡,很香,涉谷有惠感激地沖他點了點頭,只余光處,卻又見山田本把另一杯咖啡遞給了侑介,她想說些什麼,侑介卻是大大方方地直接接了過去,「謝謝山田老師。」
他說得極其自然,還順道附贈了一枚笑。
「嗯,侑介不要為難涉谷老師了,要更認真點才行。」山田本回了他一個和藹可親的笑。
「是,山田老師。」侑介。
「那,涉谷老師,我先去上課了,你,咖啡涼了就不好喝了。」丟下這句話和半抹嬌羞,山田本施施然地飄離了教員室。
「……」涉谷有惠。
剛剛,是不是外星人要來毀滅地球了,還是其實她出現了幻覺。
為什麼她看見那小子跟山田本眉來眼去情意綿綿,她保證她不是腐女,只是,說那不是秀恩愛誰信?當著她這個被嫌棄存在的面秀恩愛,她想到了當下時髦的一句對這種行徑揭露的話,原諒她的立場不允許她說出口。
還有他方才是笑了吧,那抹笑不要太真誠,好一個尊敬師長文質彬彬的好學生,于是他這是明目張膽,□□luo地搞差別對待,肯定是。
突然覺得人生好艱難。
「侑介同學,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對于你自己的行為?」這是她原本的台詞,作為一名有涵養有耐心的老師,至少她在為實現那些而努力,涉谷有惠以為適當的關懷和引導是必要的,但是就在剛才,她受傷了,連帶著喝入口的咖啡都不如她心里來的苦澀。
「侑介同學,請至少對得起你自己。」
她知道他現在正用著挑釁的眼神看著她,她知道他的得意源自于她的無力,她更知道今天她是沒心思對他說教了,于是她只能用這樣一句不知道出自哪位名人之口的話來收尾,只希望,名人效應至少能夠讓他幡然醒悟自己這樣不公正的做法,或許她可以在心里小小期待一下,明天會有個紅發的傲嬌出現在這里,然後面帶笑意地叫她一聲「涉谷老師」。
沒錯,如果說她有什麼願望的話,沒有什麼比成為一名好老師並被可愛的學生圍著這樣更幸福的事了。
不要覺得她這個想法很變態,雖然有時候她也會覺得有點,但是,就目前來講,還有什麼能比你可愛學生中的一員當著你的面對其他老師輕言細語,卻偏偏對你怒目而視更殘酷的事,肯定,沒有。
涉谷有惠的落寞太過明顯,明顯到侑介在看到那瞬間萎靡下去的眼神時都愣了一下,先前少許對于那句似曾相識的名言帶來的內心的震動已經不再,他不明白她的反應為什麼會這麼奇怪,從剛開始她就沒有生氣的樣子,難道是他的做法還不足以讓她撕破臉地沖他發火?
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侑介倏地擰著眉一臉糾結。
「好了,回去上課吧。」
等再次抬頭的時候,涉谷有惠已經收拾好了臉上的表情,笑,是她為自己定下的規矩,至少在學生面前,她不能沒有分寸。
「切。」
撇嘴,復雜的眼神在接觸到那張臉的瞬間轉為不屑,侑介從牙縫里擠出一聲冷哼,便就又兩手插著口袋,踱著步悠閑地離開了,只留一杯還在涉谷有惠桌子上冒著熱氣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