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戰爭]鄰居是老師 第二十九章

作者 ︰ 沉寂的蘑菇

朝日奈家不僅大,室內設計也很巧妙,這是現在的涉谷有惠所不知道的。

廚房與樓梯隔著一面牆,站在樓梯中間就可以听清廚房里的一切,而廚房里的人因為是背對著樓梯,又加上牆的阻隔,所以樓梯上的人注意不發出聲音的話是很難被發現的,朝日奈要目前就是這樣的情況。

其實他真不是在听牆角,他只是錯過了走出去的最好時機。

听牆角是門技術活,在這方面,要顯然是很有天賦的,能把腳步聲控制到最低,僅是防止他手上的串珠撞擊出聲響就費了他一番功夫,不過好在,廚房里鍋碗瓢盆還有流水的聲音很大,他並沒有被發現,尤其是沒有被涉谷有惠發現,大概。

說是大概,因為要也不確定,不同于右京離他遠又是完全背對著他,涉谷有惠是靠在樓梯口與廚房交匯的牆邊上的,他相信,只要她稍微向後撇一眼就能看見他,然,該怎麼說呢,失望大于慶幸。

明明是很容易就能發現他的位置,她卻是就像什麼事也沒有一樣,兀自和右京說說笑笑,難道真的是他隱藏得太好?還是說,他的存在感太低?

要也說不清此時的感受,眉頭松了又緊,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里,听著幾米之外兩人的你一言我一語,直到涉谷有惠的一句話出來,他嘴角的笑才終是僵住了。

「唔,右京先生有女朋友沒?」換了個姿勢靠在牆上,涉谷有惠就像沒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一樣,仍自顧自地和右京聊著,只這次的話題似乎有點,私人?

實際上,何止是私人,還很跳躍,至少右京是這麼覺著的,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他的思維還停留在方才她說他廚藝好那上面,沒有人不喜歡被認同,即使他面上表現得再淡定。

他能感覺到她正注視著這邊,他承認他在她問出那句話之後愣了一秒,他不確定她的出發點是什麼,單純的好奇還是什麼,他不敢想下去,在不知道本人的真實想法之前任何過度的臆想都是無禮。

不再探究這個問題本身之後,右京恍然發現了一件事,這似乎是他和涉谷有惠的第一個「私人話題」,私人話題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的關系近了一步。

不是沒有看出來,涉谷有惠不喜主動與人親近,明明搬過來已近一月,除了必要的踫面,她幾乎跟他們沒有交集,更沒有說主動過來串門什麼的,甚至,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要把她帶回家里來,他們連新來的鄰居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當然,他說這些不是要說她就必須跟他們來往密切之類的,更不是要說她的不是,他只是希望他們可以更融洽一些,畢竟他們之間除了鄰居,還有「學生和老師」這一層關系,而且如果非要說的話,比起不討厭,也許用欣慰來形容他此時的感覺更恰當,沒有高人一等的俯視,這種欣慰是基于雙方平等地位上的一種發自內心的贊同。

所以,她這麼問,他可不可以理解為,她是願意跟他做朋友了?

那麼既然作為朋友,他覺得他有必要認真考慮並回答他和涉谷有惠的第一個「私人話題」。

該說涉谷有惠能猜到他的心思才有鬼,那樣的姑且可以稱之為細膩的心思完全已經超出了她自身的能力範圍,在她看來,或許真的是她問了什麼不該問的,所以右京才會沉默。

沉默之後,屬于鍋碗瓢盆的交響曲,成為了這諾大空間唯一的陪襯,簡單,真實,帶著點沉悶,涉谷有惠突然覺得這或許就這麼下去也不錯。

然,也只是或許。

「哦呀,真是可惜呢。」

當熟悉的聲音從身後蕩出來的時候,涉谷有惠剛要說出口的道歉就這麼被瞬間咽回了肚子里,捂著腦袋,她突然覺得頭疼。

該怎麼說呢,就在半個小時之前她還為他的好心與否在心里「天人交戰」了一番,當時她還沒什麼感覺,後來卻越想越不對勁,就是那個「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她的的腦海里,或是她為什麼要讓他出現在她的腦海里」這之類的。

光是有想到他這件事就夠讓她郁悶個幾天了,可是郁悶個幾天又意味著繼續想下去,不用懷疑這絕對是一個惡性循環,所以至少在她整理干淨大腦之前,請讓她清靜清靜。

這也是為什麼即使她一早就知道他在後面看著,卻仍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原因了。

從樓梯上下來,要在離涉谷有惠不遠的沙發上坐下,一手搭在沙發沿上,一手放在膝蓋上轉著串珠,忽略他這相當風騷的坐姿不提,重要的是他的位置,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可以把涉谷有惠和右京二人的表情通通納入眼底,當然前提是他們不刻意閃躲的話。

右京的話,在看到他來了之後沒有多少表情波動,甚至還問他吃過了沒有,然後,涉谷有惠,她的反應就可圈可點了。

出口的話沒有得到回應要並不意外,畢竟她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他以為她多少還會有點表示的,比如瞪他一眼或是撇嘴什麼的,總之不是像現在這樣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他。

明明之前還不是這樣的,那麼在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好的事的話,那個「被」不好的人也是他才是。

要覺得他的心里似是憋著一團火,一團說不出由頭的火。

「涉谷,關于剛才那個問題,我的答案是沒有。」

說來右京這個思考的時間未免太長,長到他在驀地出聲之後涉谷有惠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

眼角可疑地抽了抽,抿唇,涉谷有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于是只好就這麼看著他,沒曾想,這看著看著就看出來問題了。

作為被看的對象,右京的臉突然就這麼紅了,視線也移開了,到最後干脆是整個人都轉了過去。

該說是智慧女神突然降臨了麼,涉谷有惠有種靈光一現的感覺,張了張嘴,「那個,右京先生該不會是一直在想要怎麼回答我吧?」

她這一句話說得,相當艱難,並且在話出口的同時,她就先在心里否定開了,怎麼可能呢,一個是或否的問題,至于那麼較真麼,真……「是」字堪堪要被吐出來,右京的下一個動作卻差點沒讓涉谷有惠淚灑當場。

他,他剛剛是點頭了吧?

那個,側著身輕輕一點頭的動作,為嘛她感覺到了一絲嬌羞,一定是她的錯覺!

如果不是及時捂住了嘴,涉谷有惠難保不會笑噴,太、太可愛了這人。

然而饒是她極力忍耐,卻還是被眼角的淚花出賣了她,能笑到哭,她是有多開心。

一邊覺得窘迫,一邊又覺得好笑,是因為自己更是因為涉谷有惠的反應,于是綜合在一起就造就了右京此時哭笑不得的狀態。

這廂兩個人,一個笑,一個半笑,大有其樂融融之感,相比之下,在沙發上安坐的要則恍然自己是被當成了背景。

背景,這種首先就不符合他職業性質的設定真的被允許存在麼,在心里嗤笑一聲,再抬頭,要的臉上有著的只有如平時一般的笑。

他從不否認自己的偽裝,就算是現在。

涉谷有惠承認自己不夠堅定,說好了不看他結果還是用余光瞥他了,也就是這一瞥,讓她看見了他不曾為她所見的「變臉」的一幕。

「……」

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眉頭微微蹙起,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因為他的變化而有反應,她只知道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這樣做了。

她,有點奇怪。

而沒等她理清自己的情緒,要又發揮了他的不甘寂寞屬性,直把矛頭對準了她。

「你問右京哥有沒有女朋友,難不成你……」說這話的時候,他直直地看著涉谷有惠,放肆的視線反復在她身上打量著,尤其是在她的胸口位置,「嘖嘖,可惜了,你還差點,右京哥是個□□控呢。」

他邊說邊搖頭,甚至還笑開了,那是從胸腔內發出的笑,低沉有力,一時間,整個空間仿佛都只剩下他這聲笑。

「……」涉谷有惠。

說來也怪,他越是這樣她倒是越淡定了,他能說他現在的行為很可笑麼,就像小孩子一樣,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而故意做一些惹人生氣的事。

抱歉,她不是在夸他,小孩子做這些是可愛,他做這些就只會讓人覺得他是在無理取鬧。

翻著死魚眼,「幼稚」這兩個字就這樣從她的唇間吐了出來,連帶著從鼻尖蕩出的一聲哼。

當真冷艷高貴,這是在她擰著脖子飄遠之後,其余兩男看著她的背影時,心里唯一的想法。

而在涉谷有惠走後,「咚!」只听得一聲悶響。

「要!太失禮了!」

一手拿著托盤,一手扶著眼鏡框,右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沙發邊上,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要,眼里還有未褪的嚴厲,很顯然,剛才那一下是他用托盤打的。

而作為被打的對象,要幾乎是從沙發上彈起來的,「右京哥!」捂著腦袋,他一秒變哀怨,垮著眼角看著自家兄長。

「要,你過分了。」見他這樣,右京放軟了聲音,只眼里的情緒仍是嚴肅得緊。

……過分麼?

過分吧,都被說幼稚了。

不對,等等,「右京哥,我很幼稚?」要抬眼看他,言語間滿是不確定。

聞言,右京卻是一怔,繼而抿起了唇,只看著他。

「……」冷靜下來要才發覺到自己問這個問題就很幼稚,「什麼味道?」他突然伸長了鼻子像是在聞著什麼,其實更像是在轉移話題。

起先右京對他的話還不以為意,直到鼻腔內鑽入一種奇怪的味道,他才驚覺不對,「糟了,我的粥!」他幾乎是跳著離開的。

于是熱鬧的晚上就在一片粥的焦糊味中開始了。

——————

終于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繪麻醒了。

算起來她睡了有快兩個小時,對于一個發燒的病人來說,兩個小時並不算太久。

此時她正躺在床上,確信的來說是被要求躺在床上,松鼠君蹲在她床頭的櫃子上,雅臣跪坐在地板上,右京在幫她把窗簾拉上,要坐在門邊的椅子上,至于涉谷有惠,她能說因為房間太小她被擠到床尾去了麼。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已經沒事了,對不起。」繪麻。

「不用道歉哦,小妹妹。」要。

「幸虧我們家有個醫生呢。」右京。

「雖然是小兒科的,不過你有什麼不舒服的話都可以跟我說哦,啊,對了,還有是涉谷老師照顧你的,要感謝的話就謝她吧。」雅臣笑眯眯地把話題轉向了在一邊只看著的涉谷有惠。

一下子被四雙眼楮盯著,涉谷有惠表示,壓力有點大。

繪麻也像是才看到她,撐著手臂坐起身,她忙道︰「阿諾,讓老師擔心了,非常感謝您。」說著,她向著涉谷有惠投去了一抹淺淺的笑。

就算是病著,妹子的笑臉依舊是這麼治愈,幾乎是同時,笑容也爬上了涉谷有惠的臉,「嗯,沒關系喲,因為對象是我可愛的學生嘛。」

……

之後踫上琉生回來,一行人又說了好些話,等涉谷有惠從朝日奈家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送她的是雅臣,因為他說是他拜托她過去的,要有始有終,涉谷有惠看他堅決也沒好意思再拒絕,可沒曾想他這一送就送到她家里了,她本來是打算只讓他送到他們家門口的。

話說涉谷有惠還想留他喝杯茶來著,可雅臣又說她總歸是單身女性,他一個大男人在這逗留不好,得,話都被他說完了,涉谷有惠也就沒有再爭辯。

最後留了句「今天真是幫了大忙了,萬分感謝」他就離開了,剩下涉谷有惠看著他的背影,良久。

其實她倒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突然想這麼感慨一下,眼神找了個地方放而已,可偏偏就是有人喜歡說些有的沒的。

「嘖嘖,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低沉的男聲隔著幾米遠就飄了過來。

那是一道站在路燈下的身影,修長,挺拔,只與那英俊外表不相符的是男人出口的戲謔。

眼角習慣性地一抽,為嘛她有種陰魂不散的感覺,得,你還別說,他就那麼直直地站在黑暗里靠著路燈照亮的姿態還真有那麼點鬼魅的意思。

好吧,現在的冷笑話真是越來越不好笑了。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嘆,涉谷有惠真心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他至于特地追過來就是為了數落她一句麼。

「喂,我說,你該不是喜歡我吧?」

她發誓,她不是沖動才問的,她不過是突然才想到要問的,並且她也只是說了無數種他可能總是針對她的原因之一,比如她是不是在沒注意到的時候壞了他的好事?再比如她是不是逮找了他的小辮子只是她自己還不自知?然後還有就是其實他是一個非常小心眼的人,還在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沒有把他送回家甚至還打了他幾拳而懷恨在心?

縱觀人類的發展史,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然,思忖了許久,也只有這個原因她覺得靠譜點,有數量眾多的漫畫書為證,什麼「越是喜歡你就越要纏著你,越要折磨你」之類的,俗稱「虐戀」,雖然她覺得這種事在自己身上發生的概率是為0就是了。

不過這也並不妨礙她問出來,且以她的經驗來看,無論他回答是還是不是,說不定她都能趁機嗆他一把,啊,沒錯,她就是這麼一個記仇的且逮著機會就會報復的人。

而在她問出這句話之後,她看見,他怔住不動了。

「啊,你果然喜歡我。」涉谷有惠睜著死魚眼毫無誠意地來了這麼一句。

看吧,她就說她總能有機會嘲笑一番他的,她在心里呵呵了幾聲。

要仍是站在原地,沒有反應。

雖然是她問的沒錯,但是你也別給她來這個反應搞得好像是在附和她一樣啊。

這個時候,正常的反應應該是嘲諷地瞥一眼她,緊接著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有什麼值得我喜歡的?」,或者再不濟來一句「我比較喜歡豬。」,很有小言風的台詞,還帶著點被虐傾向的意思,那種細節什麼的無所謂了,總之,她最不想要的反應就是沉默,那種感覺就像是她拼力使出一拳卻只是打在棉花上一樣的的令人不悅的沉默

「……困了,洗洗睡了。」斂眉,她沒來由得覺得無趣。

無趣,很多時候她都不會有這種情緒,只是在今天,她不僅有了這種情緒,而且這種情緒的對象還是他朝日奈要。

她為她吃飽撐了才會想到問這個狗血問題的白痴舉動默哀三分鐘。

直到那扇門快要完全闔上,涉谷有惠才從風里得到了一句回應,「如果我喜歡你的話,你會喜歡我嗎?」

離開的步子頓住,涉谷有惠堪堪維持住站立的姿勢沒有撲倒,只她的臉部肌肉已經出現全面崩盤的危機,地球已經無法阻止她在吐槽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

首先是話語,這帶著滿滿的惡俗之氣的話真的是從那個有名的男公關嘴里說出來的嗎,如果這就是他一貫的水準,那他們的客人是有多仁慈;

再就是腔調,那樣平靜無波的調調真是出自他的口麼,她已經開始懷疑那個站在路燈下的人是不是別人假扮的,或者說,他是進入了某種角色設定里麼,類似于晚上在女生宿舍樓下曬著月光彈吉他那樣的;

然後就是表情,不好意思,光線太暗,她看不清,不過就听聲音而言,保不齊他是用一張寫滿戲謔或是嘲諷的臉說著這樣自以為煽情的話。

抱歉,說了這麼多,其實她想說的只有倆字,「晚安。」

丟下這句話,「砰」地一聲,門就被……卡住了?

嘴角抽搐地看著那截從門縫里伸過來的東西,紅色的,花?野薔薇?愣在了原地,涉谷有惠默了片刻,抬頭,「惡作劇?」

現在流行用花擋門?

「呃,其實在下是來道歉的,老師醬能開門說話麼。」要的聲音從門那邊傳了過來,沒有刻意壓低的低沉,也沒有方才的平淡,算是平常的他。

可是,這跟她又有什麼關系。

「哼,道歉,誰家道歉張嘴就是冷嘲熱諷的?誰家道歉是在大晚上像鬼一樣站在別人家門口,問他他也不說話最後等人要關門睡覺的時候突然再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後甚至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拿著花塞到人家門縫里不讓人家關門的?」實在是沒忍住,涉谷有惠直接甩了這樣一堆話回他,直把要嗆得是啞口無言。

半分鐘之後。

「……抱歉。」要。

「如果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干嗎?」涉谷有惠突然就很想這麼傲嬌地吼這麼一句。

「先說好,我是不會讓你進來的,有話就在這里說。」就在要以為沒戲的時候,「吱呀」一聲門就被從里面打開了,涉谷有惠就靠在門邊抱臂看著他,還擺出了一副「我洗耳恭听」的架勢,這突然的轉變讓人有些模不著頭腦。

不過這也算是正中要的下懷,笑容在瞬間爬上那張臉,要盡力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夠真誠,故而他連一貫的華麗腔調都舍棄了,「呵呵,你走之後,右京哥給了我一記,怎麼說呢,真是丟臉呢,抱歉,對你說了過分的話,不過我真的沒有惡意,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原因的話,雖然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大概是因為我看見你和右京哥……」

「……你在干什麼?」

要不知道一般人看見在自己認真說話的時候,被說話的對象卻只顧低頭擺弄著手機是什麼感覺,因為等他想好該用什麼表情合適的時候,他已經習慣性地眯起了眼,說出的話也帶上了拖長的尾音。

該說涉谷有惠是沒注意到還是懶得理呢,她仍是自顧自地搗鼓著手機不知道在干什麼,不過幾秒,「野薔薇,浪漫的愛情,悔過。」她終是抬起了頭看他,只那眼神算不得友善。

雖然對于他想到用送花這個手段來輔助道歉什麼的她挺意外就是,不過她可不會傻到不知道他這是借花獻佛,至于借誰的花,如果不是早先接觸過祈織的話,說不定她還就真以為他是認真替她準備的。

然後,說這些也並不說她就稀罕什麼,只是該做的考慮還是要的,她可不想因為愚蠢而被他借送花的由頭整一把,畢竟對于花語,她也不是一無所知的。

那麼現在,這兩種花語,如果是前者她就立馬把它拍到他臉上。

涉谷有惠的眼神太過直接,要不想明白她的意思都不行,輕咳一聲,他立馬擺出嚴肅臉︰「當然是後者,悔過,都說我是來道歉的。」

狐疑地盯著他看了許久,「你倒是懂情調。」涉谷有惠似笑非笑。

「呵呵,其實我有準備別的。」就像是沒听出來涉谷有惠話里的嫌棄,要仍是笑彎了眼,話畢,還沒看清楚他有什麼動作,突然就有一盆花出現在他手里,「這也是送給老師醬的。」他幾乎用捧的把花送到了她面前。

紫色,漏斗型,涉谷有惠微微瞪大了眼,「這是什麼?」她似乎從來沒見過。

「風信子,紫色的風信子代表道歉和後悔。」見她似是起了興趣,要的情緒馬上就上來了。

花盆很精致,只比她的巴掌大點,湊過去聞了聞,還挺香,風信子,名字也挺好听。

「怎麼樣,喜歡嗎?」把花往她面前送了送,要看著她,眼里有著期待。

單看這一幕,男子托著一盆花目光灼灼地看著女子,背景是蟲鳴,花瓣,暖色系的光,還有大半個綴滿繁星的夜空,浪漫,美好,沒有人會否認這一點。

然,涉谷有惠卻只想笑。

要說她為什麼會願意听他的說辭,也只是他擺出的這副恭順的姿態引起了她的興趣,難得他「登門拜訪」,她倒想看看輕浮的人類是如何演變成真誠系以及能堅持多久。

不得不說,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他是想一根棒子一顆糖嗎,開罪了她就來道歉,他究竟是哪里來的自信他來道歉她就必須原諒他了?

沒錯,她就是這麼小心眼。

「兩個選擇,花走,人走;花留下,人走。」

如果說偶爾涉谷有惠會為自己的太過不留情面而生出些許自責的話,那麼,當這種自責在听見名為朝日奈要的花和尚的下一句話後便徹底且干脆地消失地無影無蹤。

「呵呵,果然是老師醬的作風呢。」

「……」她可以繼續淡定的,對吧?

「晚安,老師醬,要記得夢到我哦。」

掀桌,去×的淡定!

「××你怎麼不去×呢!把你的破花拿走啊!」

如此,這響徹夜空的一聲吼就成為了這個朝日奈要關于這天最深的記憶。

————

難得的周末就這樣不溫不火地過去,等第二天站在學校里的時候,涉谷有惠還是那個嚴厲卻不失溫柔的涉谷老師。

該說是每天都會來這麼點事兒還是什麼呢,當朝日奈侑介被領著出現在她的教員室的時候,她真的是就突然間生出了一種「操碎了心」的感覺。

罪犯姓名︰朝日奈侑介

罪名︰擾亂課堂紀律

犯罪事實︰在課上突然喊了一句「我不會認輸的!」

犯罪動機︰不詳

听完某老師的敘述後,浮現在涉谷有惠面前的就是這樣一張寫有侑介騷年犯罪條款的罪狀書。

「你自己說吧。」沉默良久,涉谷有惠決定還是讓他自己先說。

說實在的,這種情況真心不算什麼事,不無意外就是學生調皮之類的,而像他這樣,被老師領著到教員室來,她不確定他是不是經常犯錯所以惹那位不高興了。

從剛進來開始,侑介就一臉的懊惱,他知道是自己不對,可當老師問他為什麼會那樣大喊一聲的時候,他就支支吾吾地不願說了,而到最後更是一臉不耐煩,所以,老師才會覺得是他態度惡劣,說什麼「我管教不了你」之類的就把他送到這個教員室來了。

而對上涉谷有惠,他就不僅只是懊惱了,他可沒忘記曾經她在這里威脅過他的事,至于她是用什麼威脅他的,他不想說。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撇過臉去不願看她,侑介只淡定地丟給她這樣一句話。

不合作,不抵抗,他的一舉一動傳達給了她這樣的訊息,本來還想著「留著說幾句就算了」的涉谷有惠突然覺得自己作為老師的威嚴受到了挑釁。

「我說,你確定你要對班主任這麼不坦誠?」涉谷有惠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不知道是處于何種意圖,特地加重了「班主任」這三個字。

然,侑介听了之後,斜了她一眼,那眼神相當鄙視,「是代理的。」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現實。

「……真是不可愛。」涉谷有惠瞪了他一眼。

「哼!」侑介。

「嘖嘖,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放軟了身體靠在椅子上,連帶著涉谷有惠的聲音都放軟了,不過她言語間的意味可是不像她的聲音一樣軟,「說好哦,這不是威脅,這是事實。」見他似是又要發作,她搖著手指頭悠悠地補了那麼一句。

……

幾分鐘之後。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的話,我尊重你的*權。」涉谷有惠。

「你確定?不追究?」侑介。

「這是什麼話,我可是一位好老師。」涉谷有惠。

「……那我可以走了吧?」侑介。

「別急啊你,我說,你也該省點心了,她的成績可是要比你好很多,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涉谷有惠。

「……我走了。」侑介。

「啊,真是青春吶。」目送著紅發少年的身影走遠,托著腮,涉谷有惠發出了一聲不小的感嘆。

————

邂逅,不期而遇或偶然相遇,通常帶有命運之意,直到今天以前她都是這麼認為的。

然,涉谷有惠現在只想說,能不要毀了這個詞在她心中的美好麼。

她是在傍晚同日野玲子一起去餐廳解決晚飯問題的時候遇上和人撞上這等糟心事的,還有那只奇葩。

「小姐,怎麼,撞到人了說聲對不起就算完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要警察做什麼?」

听听,有沒有一種被嚇到的感覺?真不敢相信,竟然能在有生之年听到這樣有哲理的話,明明她之前想說都沒好意思說來著,說實在的,如果此時被抓住手腕不放的不是她涉谷有惠,她還真想為他那有別于常人的勇氣喝彩一番。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眼前這個黃頭發黑眼楮語出戲謔的家伙就是涉谷有惠不小心撞到的對象,因為不知道名字,姑且稱他為「路人甲」。

路人甲先生原本是從正從過道往這邊走的,不巧涉谷有惠也正好是起身要往過道那邊走的,于是就有這麼巧,倆人撞上了,然後對方手里端著的杯子倒了,里面似乎是酒的東西灑到了他身上,事情大條了。

其實要真細究起來的話,涉谷有惠才剛出座位,而路人甲是到她的位置才同她撞上的,然後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孰是孰非輕易不好說,但可以肯定的是,總歸不是她涉谷有惠一個人的錯。

「對不起,我會幫您干洗好的。」于是道歉賠償是必須的,這點她倒不至于耍賴。

然,她沒想到的是,她錯誤地估計了當前的形勢,或者說是因為一直以來接觸的都是好人,以至于她忘了這個世界也還存在著一種名為「不是善類」的群體。

什麼「抱歉,是我沒注意,你沒事吧」這類少女漫式的禮貌問候她不指望,但是作為有著一張算是英俊的臉的男人,姑且也請你拿出點,不說更好,最起碼能夠配得上外表的態度來好嗎。

「嗯哼,這位先生,我想我們已經道過歉了,可以請你把手從我朋友的身上拿開嗎?」

擠過去,把涉谷有惠擋在身後,一手放在路人甲抓著涉谷有惠手腕的胳膊上,日野玲子第一次表現出了自己強勢的一面,盡管她的臉上仍舊是一片笑意盈盈,但也只是看上去那樣而已。

實際上她的心里現在正在噴著火,她是眼楮起霧了才會在剛開始覺得這個男人挺帥,甚至還起了他會不會和涉谷有惠發生點什麼的念頭,為此她還暗暗譴責了一把自己的不堅定,明明是想撮合她和山田本老師的說。

所以,當自以為的帥哥對自家好友作出調戲的舉動時,痛恨他之余,她更痛恨自己看走了眼,于是兩兩相加,她不覺得她還能忍住不沖上去。

「哦,又來了一位美麗的小姐呢,怎麼,是想替你的朋友說好話嗎?」路人甲卻不以為意,笑著,視線在那張同樣漂亮的臉上轉了幾圈,眨了眨桃花眼,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欲撫上日野玲子的手背。

眯起的眼里一如既往地閃過厭惡,借酒撒潑,不能有再比這更沒品的事了。

上前一步拉開日野玲子,路人甲的手自然是撲了個空,對著日野玲子搖了搖頭,涉谷有惠半垂著眼斂去眼里的嫌惡,再抬頭,她的臉上有的只是公式化的笑。

「這位先生,如果你對干洗不滿意的話,賠償也是沒問題的,只是,如果閣下確定要繼續您這無禮舉動的話,我想這里的保安會比較願意同您聊天。」

「或者,閣下更喜歡去警察局坐坐?」

陌生的男聲接著涉谷有惠的話尾響起在身後,雖說是帶著笑意,可明顯能感覺到因為這句話路人甲的身體顫了顫。

涉谷有惠想回頭看看是誰在幫他們,只不待她轉頭就感覺到自己被人拉著退後了好幾步,等到停下來才發現拉她的是日野玲子,然後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她看見了兩道屬于男人的身影。

「……你、你嚇唬誰呢!我又沒有做犯法的事!」眼見好事被破壞,咬咬牙,路人甲不死心地挺了挺脖子。

「哼,是嗎,不過那些事等你到了警察局再跟他們解釋吧。」說話的是另一道男聲,不似前面的活潑,他給人的感覺要更為沉穩些。

因為是站在他們身後,涉谷有惠看得不明晰,只見他掏出了手機,大概是要報警。

「……你、你們給我等著!」眼見他們是真要報警,路人甲的臉上才終于出現了驚色,手指顫巍巍地指著他們,最後再自以為有氣勢地撂下這句話,他扭頭就跑,途中還撞翻了幾桌人的餐具,那模樣,好不狼狽。

在這之後,餐廳里的管理人員很快便出來善後了,包括受驚顧客的安撫,同時也更是認真地給涉谷有惠和日野玲子道了歉,說是他們管理不周,然後這頓他們請,還讓她們安心享用接下來的晚餐,于是在經過半個多小時的折騰後,餐廳里才總算恢復了平靜。

可是,平靜歸平靜,現在這種情況是怎麼回事。

一張桌子,兩張二人座的沙發,兩男兩女分居兩邊。

沒錯,這兩女就是她涉谷有惠和日野玲子,至于另外兩位男性,自然是方才幫助了她們的人,一個叫風祭直希,還有一個叫……

「啊,他是朝日奈棗。」名為風祭直希的男子很是熱情地替自家寡言的好友做起了自我介紹。

結果,此言一出,涉谷有惠差點沒噴出來,「咳咳……」險險吞下欲出口的咖啡,結果就是咳嗽不停外加漲紅了臉。

一邊替她順著氣,日野玲子一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數落她道︰「我說你啊,就算是人家再好看,再善良,名字再好听,你也不至于激動成這樣吧。」

「……」涉谷有惠咳嗽得更厲害了。

「誒,你沒事吧?要不要我給你拍拍?」見涉谷有惠咳得厲害,風祭直希有些不忍心,從位置上坐起來,他還就真的欲伸手過去幫她順氣。

只他的手堪堪才伸出一截,就被塞進了一杯清水,「喝點這個。」清冷的嗓音,是朝日奈棗。

……

「謝謝。」喝了杯清水潤了潤,嗓子果然好受多了,涉谷有惠對著朝日奈棗輕輕道了聲謝。

「太好了,你沒事就好,不愧是棗!」說著,風祭直希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只在拍第二下的時候,棗往右一閃便躲開了,對上他哀怨的視線,棗的回答是︰「你下手太重了。」

于是涉谷有惠才想起剛才,若是那只手拍在自己背上的話,日野玲子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兩人很有默契地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都看見了名為「後怕」的情緒。

「對了,涉谷小姐認識棗嗎?」閑聊了一會後,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和日野玲子在聊,風祭直希看著涉谷有惠突然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聞言,一直很少說話的棗也看了過來。

這時,日野玲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啊,對了,惠醬你們班上不是有個姓朝日奈,哦,對是叫朝日奈侑介的,而這位先生也姓朝日奈吧,莫非……」

「嗯,侑介是這位棗先生的弟弟沒錯。」涉谷有惠點頭,肯定了日野玲子的猜測,「不過,我並不認識棗先生。」這句話她是看著棗說的。

她說的實話,不認識,但是她知道有他這個人,朝日奈家的七男因為工作關系在外地居住,嗯,就這些。

另外,至于她其實就住在他們家隔壁的事,還是不要說好了,畢竟她不太願意讓別人知道她是在和一個美男兄弟團做鄰居,尤其是不能被日野玲子知道,不然以她的八卦天性……她果然還是喝水吧。

這廂涉谷有惠兀自低著頭沉思,棗倒是看了她好幾眼,良久,就在風祭直希都要忍不住打趣他的時候,他說話了︰「侑介承蒙你照顧了。」對著涉谷有惠點了點頭,他臉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

有些驚訝于他的敏銳,涉谷有惠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她笑︰「沒事,這是我應該做的,況且侑介他是個好孩子。」

「嗯,他近來學習怎麼樣?」棗。

「棗先生是要听實話還是官方話?」涉谷。

「……實話。」棗。

「不夠好。」涉谷。

「夠?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棗。

「有點差。」涉谷。

「……」棗。

于是,涉谷有惠和朝日奈棗就這樣圍繞著朝日奈侑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開了。

另一邊,看著兩人簡單卻不失溫馨的互動,日野玲子突然又陷入了某種情緒之中,怎麼辦,他們倆看上去也很配,嗚,到底該怎麼選,山田本老師也很好的說。

同樣地,風祭直希也是第一次看見棗和同事以外的人,尤其是異性聊這麼多,好吧,雖然聊的都是他們家弟弟的事,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在心里偷著樂。

晚餐畢,到了分手時間。

四人在互留了號碼以及兩女再次表示感謝之後,這一天就算是結束了,而偶然遇上朝日奈棗這種事也很快因為某人的健忘被拋到了腦後,直到後來的一次意外,兩人再度相遇,且不論緣起,那句恍然大悟般的「啊,原來我們早就見過」就相當可圈可點。

真是,有夠失禮。

不過那都是挺久之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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