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季琬正練完功,從練武場出來,只穿了一身短打,身上滿是汗味,手里提著一把寶劍,腳步輕快的走著,一邊在腦中回想剛才的劍法,思考著如何舞才能威力更大些。
結果走到一處洞門時,就听微小的哭泣聲從里面傳來,他一時好奇,走過去瞧。
呂芸正在那兒哭,听到腳步聲,才收住了,回頭一看竟是章季琬。
章季琬見她滿臉是淚,驚訝的詢問道︰「呂姐姐,你怎麼了?是有人欺負你了?」
呂芸忙抹眼楮,搖頭︰「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你都哭了。」章季琬走近上去,「你與我一樣,借住在別人家里,不過我好一些,你說,是不是那些下人做什麼了?」
「沒有,真的沒有。」呂芸把眼淚擦干淨,輕聲道,「我只是心里難過。」
章季琬生性開朗,好與人結交,呂合也是在府里的,他慢慢便與呂合熟悉了,把他當朋友,便把呂芸也當成姐姐一樣,還是有幾分關心的。
見她不肯說,章季琬也不再勉強,說道︰「那我送你回去罷。」
呂芸點點頭,又見他手里寶劍,問說是去練武的。
章季琬笑說是。
他今年十四歲了,不似章季和削瘦,他長得很高大,像陳寧玉這樣身材欣長的,他都比她高出半個頭,因長得像章知敬,五官也很俊朗。
他陪她一起走在路上,時不時的說笑,呂芸見到他側面,忽地臉就紅了,忙低下頭去。
章季琬一直送她到院門口才告辭走了。
趙氏見到她回來,撲上去道︰「把我擔心的,為娘剛才也想明白了,芸兒,你是我心肝寶貝,為娘不應該那麼草率就把你嫁了,你若不願意,也罷了,娘再去求求太夫人,好不好,你也莫要生氣了,是為娘不好啊!」
呂芸嘆口氣︰「太夫人只怕要不高興。」
「太夫人心善,怎麼會跟我計較呢!」
呂芸道︰「那娘便回掉罷。」
趙氏往外面看看︰「剛才是表二少爺?」
「是的,他見到我,送我回的。」
趙氏笑道︰「表二少爺倒是人好呢,一點不擺架子的。」
呂芸沒說話,心想章季琬自然是好的,不若別的公子哥兒,呂合也常說他好,也確實如此,府里的陳敏,陳禮雖說也一樣是少爺,見到她,都是不太理會的。
見章季琬從沒有嫌棄過她的身份呢。
「不如下回咱們做吃的,給表二少爺也送一份?」
趙氏奇怪︰「表二少爺吃得還差麼,哪里看得上這些?」
因趙氏覺得太打攪侯府,又他們不是京城人士,有自己的口味偏好,兩個孩子也喜歡趙氏做的,故而在院里搭了個小廚房,每日都是趙氏自己動手。
呂芸挽著趙氏的胳膊笑道︰「娘做得燒雞就不一般,這府里廚子肯定都沒您做得好!」
這是趙氏的拿手菜了,趙氏頗得意道︰「那倒是,改日就做了給表二少爺嘗嘗罷。」
呂芸高興的又去練字了,仿佛剛才的事情沒有生過一般。
待到三月,武定侯府來帖子,請他們侯府的過去做客。
這一次,是請了好些人家的,只因武定侯回京又升官,好些人家送了賀禮,他們也沒功夫一一回請,這就一下子都請了來熱鬧熱鬧。
太夫人去的路上笑道︰「這樣也好,我好些個老夫人也是許久不見,就在他們府里聚聚了。」
這等盛大聚會,陳寧玉最是不喜歡,也沒法子,身為侯門千金,總是要面對,再說將來嫁人,只怕也是逃不了的,她想到嫁人,臉上就蒙了一層陰影。
也不知長公主有解決三皇子的事情了,倒是一直未有消息來。
或者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們到得武定侯府,只見門口都是車水馬流,一排的馬車等著進去,張氏嘖嘖兩聲︰「真是熱鬧的很呢。」
太夫人語氣淡淡︰「往常也冷清的,只人回來了,到底不一樣了。」
當年楊延陵才十幾歲便作為副將隨他二叔楊東平領兵征戰蒙古,結果楊東平受傷回京,他留了下來,原本是去歷練的年輕人擔了重任,多少人質疑,皇帝卻決定信他一回。
誰料這一去就是六年,其中勝勝負負也不知多少回合,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時至今日,終是沒有人懷疑了。
太夫人感慨︰「我那老姐姐總算也熬過來了。」
她知道楊延陵在楊太夫人心中的地位,他離開京城之後,二人也只有書信往來,楊太夫人滿心掛念著,最後在家中也坐不住,常往外跑,看看山水也算分散掉些心思。
到得二門處,女眷們都下來。
只見偌大的院子里好些個人,珠光寶翠,衣香鬢影,瞧著人眼楮都花。
楊太夫人親自過來迎接她們,與太夫人寒暄幾句後,就去拉陳寧華的手,夸贊她今日看起來端莊大方,竟然卻沒有夸陳寧玉。
陳寧玉不覺有什麼,倒是太夫人吃了一驚,但也不表露出來。
姜氏見狀,也跟著楊太夫人夸陳寧華,什麼好話都往外說,反倒讓陳寧華臉色紅,很是不好意思。
完了,姜氏還意味深長看陳寧玉一眼。
陳寧玉莫名其妙。
說實話,她真不喜歡別人這麼夸她呢!
一眾人互相見禮後,楊太夫人就請她們去听曲兒了。
這種聚會都是千篇一律的流程,見面,說客氣話,賞花或听曲兒,用飯,再說話,富貴人家雖是有錢有權,但也折騰不出多少玩兒的,當然,男人們能多一些,比如還能打獵什麼。
陳寧玉找了個位置坐,她們姑娘家都坐在後面第二排,第一排是給老夫人以及府里各位夫人們坐的。
等到伶人開始唱曲兒了,眾人都安靜下來。
陳寧玉旁邊坐著兵部郎中齊大人家的二姑娘,這齊大人是章知敬他表哥,也與他們府常來往的,齊二姑娘齊淑琴與陳寧玉算是不錯,故而專門挨著她坐。
「你今兒戴的香粉哪兒買的,聞著真舒服,還帶了點兒甜味的。」齊淑琴最喜歡陳寧玉的精致,她戴的用的在京城都少見的。
陳寧玉道︰「是我表姨送的。」
齊淑琴羨慕︰「每回問你,總听到這麼說呢,長公主就是不一樣呀!」
「那是當然,我表姨是誰呀。」陳寧玉笑,「你要喜歡,下回上我們家,我送你一些,我也不常用,難得出來一趟,才帶身上的。」
齊淑琴連連點頭︰「那好。」
陳寧柔從旁邊探出頭來︰「我也有,四姐送了的,這回帶了,要不這就給你?」她取出一個香囊。
齊淑琴也不客氣就拿了,並向陳寧柔道謝。
陳寧玉板著臉,她又想到那個玉螳螂了。
好麼,還拿她送的東西當人情呢!
陳寧柔笑道︰「四姐,你莫要生氣,總是送給齊姐姐,咱們自家人麼。」
陳寧玉淡淡道︰「我總算知道什麼是借花獻佛了,下回我還是自己獻罷。」
下一回,陳寧柔也別想再得到她的東西了,陳寧玉自此更是討厭這個人。
陳寧柔見她生氣,也不敢多話。
听完曲兒,楊太夫人好似特別喜歡陳寧華,拉著她不放,叫一邊的太夫人滿月復的胡思亂想,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楊太夫人會舍了陳寧玉而選陳寧華?
在她眼里,自是覺得陳寧玉更好的,不止是嫡女,樣貌也是頂尖,又善解人意。
但太夫人還是很高興,原本她也希望是陳寧華嫁過去,只是起先認定了楊太夫人不肯。
這會兒,陳寧玉正同幾位姑娘閑聊。
白桃神秘兮兮湊過來,與谷秋說了幾句,谷秋自覺這消息還是有點兒價值的,面色便有些變化,但她也不好直接過去稟告陳寧玉。
主僕兩個在一起好幾年了,陳寧玉哪兒看不出來,便找個借口離開人群。
「我也正要如廁,咱們邊說邊走。」
兩人問了路,便去了。
出得一個洞門,就是一片小竹林,綠葉盈盈,甚是茂盛,谷秋輕聲道︰「也是白桃老娘今兒才知道的,生怕姑娘不清楚,專門托了杏紅告訴白桃,說楊太夫人是想與咱們侯府結親呢。」
陳寧玉一怔︰「還有這事兒?」
他們兩家相交多年,楊太夫人雖說嫡孫在外,也還有別的兩個孫兒,卻從沒听說有這個意思,怎的武定侯一回來,就要結親了?莫非專就等著他呢?
她想到今日楊太夫人對陳寧華的夸贊,還有姜氏那一眼,總算是找到由頭了!
難怪,原來楊太夫人是想要陳寧華做兒媳。
谷秋嘆一聲︰「三姑娘原來也挺好命的。」
她今兒也看到那一幕,只是她覺著自家主子才是嫡女,照理說,應當是該陳寧玉嫁過去才對,那武定侯如今多麼威風啊,又是侯爺又是左都督!
她是替陳寧玉不平。
陳寧玉笑了笑︰「誰說武定侯就好了?」
谷秋奇怪︰「武定侯還不好,那姑娘覺著什麼樣的才好呢?」
陳寧玉眼楮一轉︰「我覺得罷,听話的最好。」
不等谷秋反應過來。
就听竹林里出「噗」的一聲,隨之竹葉便是一陣晃動。
谷秋大驚。
陳寧玉也是嚇了一跳。
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竹林里慢慢走出來,他手里提著一個小酒壺,穿一襲海青色的素袍,懶洋洋中又帶著巨大的壓迫感,叫人透不過氣來。
谷秋連著倒退了好幾步。
陳寧玉也後退了一步。
那人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因陽光照著,他微微眯眼,聲音低沉沉的道︰「陳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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