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侯府門前的海棠又開了,章季琬一手摘著好幾株海棠花,一手提著個籃子慢悠悠的晃進來。
白桃見到他這個樣子,噗嗤就笑開了。
「表少爺你賣花呢?」
「是啊,一文銅錢一株,要不要?」章季琬向來沒架子,誰搭話他都理。
白桃嘻嘻道︰「好,我要一株。」
她還真去掏錢。
谷秋過來︰「干什麼呢,當真了!」又朝章季琬道,「姑娘剛剛起來呢……」
「哦,我等著就是了。」章季琬大刀金馬的坐下,把海棠花給她,「瞧你們這花瓶里胡里花哨的,還不如這個好看,插上去罷。」
谷秋覺得表少爺老來也不是回事,原本想勸章季琬走,看樣子是不成了,只得接了花來。
陳寧玉頭也沒梳,走出來,一臉惺忪。
五官看起來就跟畫了一樣的,章季琬瞅她一眼,笑道︰「四表姐,難怪都說你好看,不是麼,我娘要不在臉上到處抹抹,都不能出門呢!」
陳寧玉一頭汗︰「別胡說,那是你娘呢。」
章季琬笑笑。
丹秋忙給陳寧玉去梳頭。
陳寧玉也不是不怕人說閑話,章季琬這樣的,她好似不太容易拒絕,能相處的越久,她越不排斥他,兩人在一起很輕松,就像她親弟弟一般的。
她確實是同他挺好的了。
陳寧玉現在承認二人的這種關系,對章季琬也便很關心,問他學武學得如何。
章季琬立時就去院子里舞劍給他看。
這架勢是不錯的,陳寧玉鼓勵道︰「瞧著跟爹爹也差不多了,你好好努力。」
「長槍不好帶來,下回你跟我去練武場,我玩那個給你看。」他很高興,又想向她展示別的功夫。
陳寧玉道了聲好。
章季琬進屋,向她招招手︰「我給你帶吃的了,你嘗嘗。」
他把籃子的蓋兒掀開,里面有一只燒雞,正散著濃郁的香味。
不過陳寧玉的目光卻落在籃子上面,暗自心想,怎麼不是用食盒拿來的,上回他從邱記帶菜出來,她記得就是用一個很精致的食盒裝著的。
「這不是邱記的?」她問。
章季琬瞪大了眼楮,他原本還想糊弄她呢,結果陳寧玉一眼就看了出來,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你是神仙還是誰啊?」他很吃驚。
陳寧玉好笑,眨眨眼︰「這都被你猜到啦,我就是天上神仙呢。」
章季琬抽了下嘴角。
「不是邱記的,又是哪兒買的?」她聞著味道不錯。
章季琬叫她嘗,陳寧玉便嘗了。
「挺酥香的,但好像不是咱家廚子做的,你是又找到什麼好館子了?」
章季琬嘿嘿兩聲︰「你猜錯了,這是咱們表姑做的。」
「表姑?」陳寧玉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了一會兒才吃驚道,「你莫不是說呂表姐的娘,那個趙表姑罷?」
「就是她呀,怎麼樣,做得好吃罷?」章季琬笑道,「常送來給我吃呢,我就帶來給你嘗嘗。」
陳寧玉卻放下了筷子,雙手交疊的問︰「她真常送吃的給你?」
「是啊。」
「那她怎麼從來不送給我吃啊?」她反問,「你覺著是為什麼?」
章季琬很得意︰「那還用說,自是因為我討人喜歡了!」
陳寧玉恨不得給他一個毛栗子,傻小子就是遲鈍啊,她笑了笑,試探的問︰「那你討呂表姐喜歡了麼,她也常來看你不成?」
「也不是常來,間或會來,問我練字的事情。」章季琬笑著撓撓頭,「我字還是寫得不錯的。」
陳寧玉看他這個憨樣,真是好氣又好笑,同時她又覺得事態有些嚴重,上一回是荷包,這回改趙氏出馬,用上美食了,還有練字的借口。
莫不是他們一家真有意圖?
「我也吃飽了,你回去好好練武罷。」她擦擦嘴。
章季琬沒想那麼多,說道︰「這燒雞就留你這兒了,我反正吃了好多,你餓了再吃點。」
陳寧玉嗯了一聲,等到他走後,她就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見到她就很高興,笑道︰「正是吃飯的時候呢,怎麼來了?不過倒也好,正好陪我一起用了。」
桌上剛剛是擺好午飯。
陳寧玉不想打攪太夫人吃飯的興致,就也用了一點。
等到吃完,她才說了。
太夫人眉頭皺緊︰「這事兒是季琬親口說的?」
「荷包的事我原是想試探的,不過呂表姐自個兒說了,送吃食是表弟說的,這燒雞還在我屋里頭呢,表弟說他們常送,呂表姐還找他問練字一事。」
太夫人「啪」的一下把手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盞都跳了一跳。
「祖母,興許是我胡思亂想,只是我擔心表弟,他住在咱們家,不能出了差錯。」到時候章季琬真要跟呂芸有什麼,她很清楚,只怕章知敬要打死他,陳琳芝也得被氣死。
他們這樣的人家,說真的,即便章季琬與呂芸兩情相悅,那二人也不準章季琬娶了呂芸的。
太夫人拍拍陳寧玉的手︰「幸好你來說了,我當真一概不知!」
陳寧玉有些慚愧︰「表弟與我相熟,同我什麼都說,照理我不該這樣揣測,只是覺得這是事關表弟的大事,還是要來告訴祖母一聲。」
「你也沒有對不住他,季琬這孩子雖是調皮,粗心,和善,容易被人利用。」太夫人很了解章季琬,這孩子她看著長大的,「這事兒我自有主張,你也莫去跟季琬說,省得他誤會你。」
陳寧玉點點頭。
過不了幾天,太夫人就給呂家三口挪了地方。
趙氏听到,都有點兒不相信,笑眯眯對呂芸道︰「表姑給咱們弄了個獨門獨戶呢,就在後街上,說咱們住在這兒不好听,別人都當是借住的,容易看不起,如今有個自己的院子,總是好事。」
呂合一直都想**,笑道︰「早該這樣了,等我以後有了功名,咱們就把那院子買下來,小是小了點兒,總算是自己的家呢。」
唯有呂芸沉著臉。
見她這樣,趙氏奇怪︰「怎麼了你這是?」
呂芸勉強打起精神︰「什麼時候去?」
「今兒就去,都叫了人幫咱們搬東西了。」
「這麼快!」呂芸到底心思多,總覺得不對勁,他們一直住的好好的,太夫人此前也沒說叫他們出去住,怎麼突然就這樣了,難道是因她回掉了親事?
「是太夫人惱了?」她問。
「怎麼會,表姑很體貼人的,還叫你表嬸再幫你看看呢。」
呂芸冷笑,真那麼好,怎麼把丫環都撤了呢,也罷了,她就不信不住在這里,她這輩子就沒好日子過!她沒再說話,等到搬家的下人來,跟著趙氏,呂合去同太夫人告辭。
太夫人瞧她一眼,笑笑道︰「就算住外頭也是自家親戚,有什麼要的,你們盡管說,別自個兒悶在肚子里,早晚咱們也知道的,反而會傷心呢。」
這是話里有話,呂芸抬起頭看向太夫人,卻見太夫人目含冷意,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趙氏卻還笑道︰「勞煩表姑,咱們過意不去,只盼望合兒好了,也能報恩。」
「客氣了。」太夫人道,「這就走罷,收拾收拾天也得黑了。」
趙氏三人便告辭一聲走了。
張氏松了口氣,她一直不待見他們,幸好太夫人這次不知怎的,倒是曉得要他們走了,不過白白佔了一個小院子,也是叫人堵心的很。
但也算了,請神容易送神難,總算是走了!
她立刻派人把趙氏他們住過的地方整理干淨,還成了原樣。
章季琬自然不清楚里面的門道,還同陳寧玉說,他們住出去了最好,別人問起來,不至于說還寄人籬下,這樣呂芸興許就能嫁個好人家了。
陳寧玉只附和幾句,暗自慶幸章季琬也不曾看上呂芸,不然這事兒就大了,章家必是要鬧得雞犬不寧,只因章季琬這樣的性子,定會為他喜歡的姑娘出頭的,說起來,也算是他的優點之一罷。
到得四月中,楊太夫人請了太夫人一起去靈泉寺進香,這靈泉寺位于靈泉山下,已經有四百多年的歷史,寺中高僧輩出,香火鼎盛,京中富貴人家常愛去那里,不止以許願,就是路上走一趟,光是看個美景,也是心曠神怡的。
太夫人為了這幾個孫女,最近甚為愁,想著去那里求個一帆風順也不錯,自是願意,她吩咐人去通知張氏,姜氏,並三位姑娘,曹向梅有孕,自是不方便去的。
結果張氏也說身體抱恙。
太夫人沒勉強,就叫她在家待著。
陳寧柔輕聲同陳寧玉道︰「四姐,看三姐姐今兒打扮的真好,全身的家當恨不得都穿了,還不是跟你相差十萬八千里呢!」
陳寧玉沒搭理她,陳寧華如何想與她無關。
不過今日麼,陳寧華確實下了一番功夫。
幾人坐車去往靈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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