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路已經被斷了,按照之前他看到的那塊巨大的山石來說的話,他們想要強行從這里出去基本是不能的了,所以再在這里待下去也沒什麼意義,倒不如到里面去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路。
而且,這里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很不好,壓得他的心口都開始生疼。
鄭乾听到洞口被封,皺了一下眉,但表面上卻是一副鎮定的模樣,周圍有些開始慌亂的眾人瞬間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全都齊刷刷地看著他。鄭乾踟躕了一下,把目光轉向紀澤,「大佷子,你看?」
紀澤眉毛一挑,在這個上面,他又不是專業戶,問他做什麼?
鄭乾輕咳一聲,似乎也是有些尷尬,「照紀澤這樣說的話,那個洞口之前就是沒有的,只是我們來了之後,它才出現了,現在它又消失了,說不定是因為特定的時間才會開。」
「我們來的時候,正午?」
鄭乾點點頭,「先派幾個人去洞口的地方守著,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只有明天才能出去了。剩下的人跟我一起進去,或許里面還有其他的出路。」
眾人點頭,很快就決定了哪些人留下來守門,另幾撥人顯然不信任鄭乾,又另派了人去,統共十多余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墓道的那頭。
紀澤卻沒有心思听他們究竟是怎麼安排的,只細細地看著這里的建築,莫名的生出了幾分熟悉感,倒像是什麼時候見過似的。
隨著兩旁青銅宮殿的增多,腳下的墓磚也跟著變了,前面那一段只是黑色的石磚,到了地宮里面,竟然全部都是細膩的白玉,縱眼望去,哪怕是紀澤都開始心如擂鼓,更別提這些本來就是為了財物來的盜墓賊。青銅宮殿屹立兩側,殿內似有明黃火焰搖搖晃晃,外面是白玉為枝,翡翠作葉的玉樹,影影綽綽之間,竟像是有人居住的陽宅一般。
青銅殿依著山壁而建,穹頂上的夜明珠看著就像漫天的星辰,紀澤抬頭看著高逾百尺的穹頂,暗道這個墓主莫不是把整個山都給挖空了吧?看這地宮的規模,真是不小啊。
他向身後看了一眼,而且,這里這麼大,究竟是哪里來的那麼多水?這里的青銅宮殿不算低,即便是真的要淹,也以爬上來暫避,為什麼人會全都死在了洞口那里?如果真有那麼多水,那麼,要是這機關還沒壞,再來一次這樣的水,他又應該怎麼逃?或者說,之前的猜測只是他想多了?
在紀澤觀察周圍的時候,旁邊有人上前去掰玉樹上的翡翠,他立在原地就像沒有看到一般,左右打量著這些青銅巨獸。他總覺得,這個地方有些似曾相識。他盯著前方最為高大,被所有宮殿眾星捧月一般圍在最中央的宮殿,有些出神。
那一片就像是籠罩著一層似有若無的煙霧一般,屋檐上的花紋顯得有些模糊,像是緩緩地隨著風的方向流動著。紀澤瞳孔一縮,睜大了眼楮,那個地方,竟像是有著一個人形。
當他眨了眨眼再去看,那里卻像是突然雲消霧散,被夜明珠的光芒照得透亮,哪里有人?
紀澤心中一寒,看似漫不經心地退了一步,卻是把自己掩在了旁邊的沈星文身後,就像是要隔絕從那個地方看過來的視線一般。但他還是覺得後脊涼,像是被什麼東西黏上了,無論他怎麼逃也甩不月兌。
正當他心神不寧,考慮自己要不要去跟著那些人守門,也好過在這里如芒在背的時候,旁邊的人突然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驚叫聲,很快就轉變成慘叫聲,讓人听得心口一顫。
剛才那個伸手去掰翡翠的人,此刻正握著自己的右手,倒在地上翻來滾去,像是瀕死的野獸一般,周圍想要上前去扶他的人都被他瘋一般的行為嚇得退了回來。
待得看清他的那只手之後,所有人都齊齊後退了一步。
那只手,哪里還像是人的手?就像是伸進了硫酸里一般,順著指根,全都水似的融化了,連骨頭都沒有剩,而且潰爛的地方還在迅速的跟著往下蔓延,很快就只剩手腕。
地上融化的水沾在他的身上,就像是火焰一般,將他的衣服灼出了一個巨大的洞,然後跟著往里面侵蝕,很快,剛剛還在地上翻滾的人就化作了一灘水,留在雪白的墓磚上,比鮮血還要觸目驚心。
站在原地的人靜默了許久,都沒有一個人吭聲,直到有人出了一聲驚喘,大家才像是回過神來了一般,齊齊又向後退了一步。
這時才有人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濕了,剛才那個人的慘叫似乎還留在空氣中,在每個人的耳邊徘徊不去。
所有人都自覺地離那些玉樹遠了一些,生怕一個不小心沾到了,死無全尸的就是自己。
跟在鄭乾身邊的人咽了一口口水,「不要用手去接觸這里的東西……」話還沒說完,他就想起了剛才那個人被灼穿的衣服,頓時噤了聲。
氣氛一片僵硬。
大家這麼悍不畏死的進來,為的不就是這里的明器麼?要是東西拿不出去,進來還有什麼意思?
紀澤抱著胳膊,和沈星文站在旁邊看戲,反正他是被坑進來的,要是他們拿不到東西,現在就出去的話,他一定舉雙手贊成。他又往旁邊退了一步,卻不自覺地往自己之前看的地方望了一眼。
一雙眼楮,正灼灼地看著他。
紀澤心頭一跳,再轉頭看過去,卻只看到了空蕩蕩的房頂,連個鬼影都沒有。
沈星文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含了一絲疑惑,紀澤卻沒有心情再去跟他解釋,他不相信連續兩次都是自己看錯了,要是他就這點眼力的話,之前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這里一定還有其他人。
鄭乾站在原地,擰著眉表情嚴肅,久久不言,周圍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另外幾撥人雖然自進來之後,隱隱對他們有了敵意,但是此刻也湊了過來,商量怎麼解決這件事。
現在後路已被切斷,這宮殿里光是一個小小的擺設上都有這麼狠毒的東西,不知墓主的棺樽里還有什麼,或者說,墓主的棺,真的還要開嗎?
鄭乾沉思了半晌,抬起頭來,眼神狠戾,「開,怎麼不開?」入了寶山怎麼能空手回去呢?便是只剩墓主的尸體,他也要把扛回去買個高價錢,不然都對不起之前在外邊折了的那些人。
「就是,外邊都是這些東西了,不知道棺材里還有什麼好東西,干完這一票,好好地回去爽一下!」
自古,錢從來都是最好的興奮劑,眾人的情緒一下被激起來了,跟在鄭乾身後往正殿走,沈星文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狐疑地看了紀澤一眼。自從進了墓之後,這個人就一直不對勁。
雖然之前他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紀澤見沈星文在看他,勾唇對他笑了笑,操著手跟上去了。但是一轉過臉,臉上的表情卻凝重得快要滴出水來,這個地方……
他抬眼又看了屋頂一眼,那里絲毫沒有什麼人出現過的痕跡,屋檐上刻著古樸的花紋,顯得古舊而厚重。
心里的不安在漸漸加重,就像是有什麼重逾千斤的東西綴著一般,沉沉的往下掉。
青銅宮殿沉重的銅門被人合力推開,就像是擇人而噬的猛獸漸漸張開了它血紅的大口,露出了尖銳的獠牙。
「吱呀」一聲,銅門像是受到什麼控制一般,即使他們的手已經離開了門,仍是緩緩地往兩邊退去,前面的人忍不住抬手擋了擋眼楮,就連在最後的紀澤都忍不住眯了眯眼,這宮殿里邊,形象的表現出了什麼叫閃瞎狗眼。
滿地堆積的的黃金,反著光的寶石,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門口「 嗒」的一聲輕響,前面的人抬腳就要進去,卻突然頓了一下,像是被放慢了動作一般,緩緩地,緩緩地,停下了往前的腳步,向後倒了下來。
鮮紅的血才慢悠悠地從他額頭上一個黑洞里流了出來。
瞬間,像是惹了馬蜂窩一般,「嗡嗡」的機括聲此起彼伏,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站在前方的人就被射成了蜂窩煤。
後面的人才反應過來,急忙往旁邊閃躲,紀澤腳下一溜,正準備跑,就被一雙手拉住了,眼前一花,站在了門側。
腳邊已經躺了一片,灼熱的鮮血緩緩地漫過來,到了紀澤的腳下,再緩緩地順著白玉的台階往下流,像是流淌在白色宣紙上的丹砂。
紀澤一愣,他剛才分明是在最後,現在怎麼會到了門邊?
身後的人緊緊地箍著他的腰,像是要掐進他的肉里一般。紀澤掙了一下,身後的人就從善如流地放開了他,霎時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一張俊臉笑得像是要開出花來,「寶貝兒,你沒事兒吧?」
門內「嗡嗡」作響的箭剛好在他說話的一瞬間就停了下來,這句話被寂靜的地宮在空氣中回響了好幾遍,引得驚魂未定的眾人「唰」地抬頭看著他們二人。
那個人兩手放在他的腰上,臉就靠在他的眼前,鼻尖幾乎蹭著他的鼻尖,姿勢著實有些曖昧。
紀澤的肌肉緊繃了一瞬,又像是呼吸一般的緩緩放松下來,恢復了他平時的樣子,「謝謝。」
那個人笑著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在紀澤動手的一瞬間就退了回去,眉目嫣然,眼角含笑,「跟我說什麼客氣呢?」
眾人不明所以,這個人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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