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為何大師會說你與佛門有緣?難不成是勸你剃度出家?」沈菀笑得幸災禍。
馬車噠噠的在官道上跑著,沈謙側著身子往向外面,看不清他的神色,沈菀便微微傾著身子上前,不確定的觀察道︰「怎麼了?莫非我一語中的?大師真的讓你出家?」
沈謙轉過身,微微一笑,敲了敲沈菀的額頭,道︰「我出家與你有什麼好處!傻丫頭!」
「自然是沒有好處的,只是我這麼略微一想啊,篤定哥哥你要是出家必是最俊的和尚啦!」沈菀沒心沒肺道,又見她眼珠滴溜溜的一轉,撒嬌說,「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嘛!」
沈謙微微愣神,前世的沈菀性格沉靜,偶有活潑也不過是及笄之前的事了。而自己重生了一遭,竟是這個妹妹變化最大,如今來看,她也不再是關在自家院子里捧著一本書一盞茶以數年如一日度過的清冷女子了,那樣的女子太過于薄命多傷,不若現在這樣有了幾分女兒家的嬌氣,讓沈謙的心里稍稍有了些許寬慰。只要不是白白的浪費這一世的命,即便死後入不了輪回,他也覺得值了!
「不過是對于佛法有自己的見解罷了,大師覺得我又慧根,死後能登極呢!」沈謙微閉著眼楮端坐在榻上,作一副高深莫測之色。
「金剛經我也略讀過,為何我就沒有得到大師的青睞?」沈菀較真兒的問,很是不服。
「你只知‘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光讀書還不夠,得洗淨靈魂自己思索。在我看來,佛法的精髓就在于切身體會和冥想,佛法並不是多麼高深的學識,它之所以被眾人推崇,就是因為它平常,平常到生在我們日常瑣碎當中,分分寸寸皆是佛!」
沈菀茫然搖頭︰「听不懂。」
沈謙哂笑,並不回答。沈菀見哥哥不配合也失去挑逗他的心思,一門正經的掀開簾子向外邊兒看去。
路過熟悉的酒莊的時候,沈謙叫停了馬車。
「爹爹最愛這里的梨花白,我們打一壺帶回去吧。」沈謙帶著沈菀下了馬車。放眼望去,這個莊園果樹頗多,倒是釀酒的高粱稻谷了無蹤跡。
「這莊園前面是供貴人們摘果子玩耍的,那後邊兒才是種著釀酒的水稻和高粱呢!」童顏跳下馬車,解釋道。
「原來如此,爹爹愛喝的梨花白竟是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買的?」沈菀望著莊園的大門,喃喃自語。
「這里不是什麼不具名的地兒,京城里好些達官貴人都愛這家的酒呢!大小姐不知罷了。」也就是童顏敢這樣直言不諱,偏沈菀還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門房見貴客上門哪敢怠慢,著人稟了管家立刻就哈腰點頭將人請進了莊園內,安排了小廝牽過馬車往馬廄那邊,馬夫早就剁好了精細的飼料等著伺候這些精貴馬匹呢!
「不知公子如何稱呼?」雖沒見過沈謙,但看他一身通透不俗的氣派也知是自家這種小人物開罪不起的,邀人進了園子內,門房笑著在前面帶路。
童顏回他︰「咱們公子姓沈,你就稱呼沈公子就行了!」
門房立馬肅然起敬,京里姓沈的不多,有這身氣派的就更不用說了,在京城里混的,誰不是對這些達官貴人如數家珍呢!門房雖是一個小小的看門的,但那受的訓練是絲毫不少的,這略微一驚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了!門房自覺自個兒招待不起,巧見著園子里的大管家往這邊兒來了,松了一口氣,只覺得背上涼津津的。
「這兩位是?」大管家自恃見識還以,也猜測不出來人的路數,只得向門房使了一個眼色。
「這是沈公子,大管家,您快領著人去見東家吧!」門房悄悄的低聲說道,手上還扯著大管家的衣袖,示意這是他們怠慢不得的。
大管家怎麼能懂不起?立馬就掛上了笑臉,領著人繼續往前面走去,嘴上和沈謙問候寒暄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交情匪淺呢!
「今個兒也不知是哪陣風刮得巧妙,貴人一個接一個的登門吶!」大管家一張巧嘴,和沈謙一行人半分疏離也無。
沈菀被他的夸張表情逗,笑道︰「你倒是說說,還有誰來你們莊園了?是我們識得的?」
「喲!大小姐難為小人了,小人粗鄙見識淺薄,哪里識得公子小姐們交好的貴人呢?不過是听東家說了一嘴,看那接待的架勢,是來頭不小呢!」大管家一副精瘦的模樣,道起是非來竟是像模像樣,擠眉弄眼的,讓沈謙直皺眉頭,卻讓沈菀興趣不小。
「你往前邊兒帶路,我得瞧瞧你口中的貴人到底多貴!」沈菀也是孩子氣,她自覺身份已不低,就想見見是誰比她還氣派,能讓管家如此夸張道來!
園子里的風景不錯,雖然是佔了近兩百畝的地兒,但規劃下來竟是分毫也沒有浪費。沈謙一行人走過,竟是有別致的樓台水榭,又有詩意的小橋流水,七拐八拐的,數十步就是另一個景兒,目不暇接的景物接壤得極其巧妙,仔細觀來,讓原本心情低落的沈謙回轉了不少,心里不禁想,這是一個怎樣的莊園主才有如此不同凡響的想法,逐漸生出了想要結交一番的心思。
「曾老大,你這是領的何人?」
待沈謙轉過假山,兩班人馬踫了個面對面,真真是冤家路窄,那白衣藍底錦袍的不是姜成英還有誰?遙想當初杏花微雨初見之時,公子謙和如玉,彼時他含笑負手而立,氣質悠然如空谷之蘭,寥寥幾句便讓自己像做了一場夢一般直至萬劫不復。那些過往,那些疼痛,沈謙一一想起,如今兩世再見,竟如同仇人般分外不能容忍。
而沈謙也在想,若早知會如此相見,還不若選在就在花宴上坦坦蕩蕩,如今竟是毫無準備而來,果真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來的總是要來,沈謙微微斂了心神不再回想以前。轉眼再瞧那問話的那名男子,觀他通身做派必然就是這里的莊園主了。
「三表哥?你怎麼也在這兒?」沈菀經常入宮陪伴太後,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身形高大的姜成英,她不知沈謙遇襲的□□,自然是抱著遇到熟人的欣喜之情問候了一聲。
「是菀兒表妹啊!這里莊園主和我是舊識,路過此地特來拜訪故人的。」姜成英鼻音頗重,帶著笑意的聲音傳入沈謙的耳朵里就像是飛進了一只蚊子一般難受。
「有些時候未見了,表弟還認識我嗎?」姜成英的眼神掃向一旁靜默的沈謙,心里默默估量,看沈謙的氣色該是好得差不多了才是。
「自然。」沈謙沒有與他見禮的意思,按照規矩,姜成英是皇子沈謙是侯府世子,應該是行半禮的,但因有姑表這一層關系,沈菀也不常給他行禮的,自然,沈謙也就不想搭理這規矩了。
姜成英挑眉,對著呆在一邊的莊園主說道︰「卿莊主,這是我姑姑家的公子小姐,此番前來,該是為我那姑父買你園子里的酒釀才是!」
沈謙眼楮一暗,道︰「三皇子敏銳機智,猜得正是如此呢!」沈謙緊咬著‘猜’字,讓姜成英聞言不禁眸色一變。
被喚作卿莊主的年輕男子立馬抱胸施禮︰「原來是高陽長公主家的世子與郡主,草民失敬失敬!」
跟姜成英站在一起的人,沈謙斷然也沒有了結交的心思,只問卿莊主是否存留了梨花白,若有否賣一些與他。
「早知沈侯看得起本莊的梨花白,特意留了幾壺,本該親自送到府上去,但既然世子爺親自來取那就煩勞世子爺帶回去,失禮之處還望海涵!」卿莊主不過及冠之年,措辭用語皆是熟練至極,看著一副書生相,眼楮里透著的卻實在有幾分商人的精明。
「莊主嚴重了,一買一賣自然是天經地義的,哪里有失禮之說。還要多謝莊主念及老父愛酒特地留下幾壺,正巧府上莊子里也送來了新鮮的野貨,小小回禮還望莊主不要嫌棄。」沈謙道。
卿嚴暗道沈謙好手段,若明擺著給錢自己肯定是不要的,又若是白白送給了他,以面前這位目前他所能猜測到的性格來看,斷然是不想欠自己的人情的。兩相對比,還不如直接就不給銀子,自家莊子里的野貨?說得多好!不過是你來我往走走交情罷了,總比明面上丁是丁卯是卯的給銀子好看許多。卿嚴不禁肅然了許多,看來三皇子的顧慮頗有幾分在理,這樣一個還未及冠的少年就有如此心機,若是為自己所用還好,若是投靠敵方還不若毀了來得干淨!
「世子的好意草民自然是不會推卻的,只是草民這里也得了幾樣新鮮的物什,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世子爺要入內觀賞一番?」卿嚴笑得頗有幾分深意,沈謙余光掃到旁邊一言不的姜成英,自覺是進了狼窩,但沈家人豈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道理?
沈謙自是有一番風骨的,既然是下了戰帖,那斷斷沒有推拒的道理!
「莊主請帶路。」兩人一來一往之間,如化骨綿掌一般將緊張的氣氛瞬間化為無形,身邊跟著的沈菀很有幾分頭腦,左顧右盼之間,似乎是讀懂了沈謙與莊園主之間的微妙氣息。沈菀在心底暗笑,能在沈謙手下討到便宜的,不是狼狽逃竄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她倒要看看這白面書生到底有何手段把他們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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