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全都瘋了嗎?
不,阮夢歡沒有瘋,她不過是不顧一切的將心中的話說出來罷了!
慶王妃身子微微顫抖,目不轉楮的瞪著發狂的阮夢歡。00小說許久,她才沉聲說︰「送大小姐回房休息!」
「我不走!你不給我個交代,我絕不會離開!」腦海里盤旋著蘭娘生前的音容笑貌,阮夢歡緊緊抓著慶王妃的手臂,好似那是溺水的人獲得生命存活的唯一途徑。
「無量佛!」仙姑拂塵一掃,嘆氣道︰「想不到堂堂一國王府竟也成了藏污納垢之地!如今邪氣入了夫人和令嬡的身體,看來不得不做場法事了!」
安湘穎對著仙姑磕了三個響頭,哭著說︰「求您救救我母親和妹妹吧!」
阮夢歡毫未察覺自己發紅的雙眼,寒風吹過,混沌的頭腦清醒了一些。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何慶王妃會那樣厭惡白側妃母女。
「你還要戕害她到何種地步?」慶王跨進院子,怒氣沖沖的指責慶王妃,「虧我對你心存歉意,今天才知道你的心腸是蛇蠍做的!陛下最忌諱厭勝之術,你竟然……」
「‘仙姑’是側妃娘娘請來的!」阮夢歡適時提醒了一句,唇畔譏諷之意溢于言表。
慶王一愣,自知理虧。一甩衣袖走到白側妃身邊,將她摟入懷中,細語安慰。
「爹,求你救救娘吧!府里有邪氣啊,娘是被人下了咒才會這樣的!」安湘穎撲了過去,哭著喊著。
白側妃望著慶王,嘻笑著,「好大的桃子!」說著,竟然一口咬在了慶王的臉頰上。
慶王尖叫了一聲,隨後安湘穎也叫了起來。四下的人都跟著團團轉,忙活了起來。
慶王妃冷笑著轉身,「走吧!」
阮夢歡提起步子,卻已經不記得腳放下是什麼時候……
*
漫天紅霞,為冬日的蒼山批了一層紅色輕紗。山腰上有一座寺廟,香火繚繞。
從顛簸中清醒的阮夢歡費力的思考著如今身在何處,她推了一下角落里打瞌睡的阿馥,「這是哪里?」
阿馥揉了揉眼皮,不耐煩,「不知道!」
阮夢歡打開馬車門簾,一眼望見的卻是懸崖峭壁。她撫著胸口,平復著喘息,「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阿馥端了一小碟瓜子,一邊嗑,一邊說︰「都說你中邪了,王妃帶著咱們去寶華寺求見國師。」
阮夢歡點了點頭,發覺自己的衣裳不是當天穿的,驚訝的問︰「我睡了多久?」
「也就三兩天吧!」阿馥扔了一把瓜子皮,拍了拍手說︰「白側妃也跟來了!她可比你嚴重多了!整天的瘋喊瘋叫!不過人家有慶王捧在手心,這點比你強多了!」
「包袱里本來裝的是被針扎過的布偶小人兒,嘿,被我換成了衣服!白側妃肯定要氣炸了!哈哈~」阿馥大笑著,「還有啊,你不知道,那小人兒背後寫著白側妃的生辰八字!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有人自己咒自己的!」
「你真的相信白側妃是因為被一個小小布偶就發瘋的人?」阮夢歡笑問。
阿馥頓了頓,「我以前也不信你是因為什麼莫須有的邪氣就病倒的人,現在嘛!呵呵!一切都是未知數!」
仔細想來,阮夢歡也的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暈倒。這一切只是意外嗎?
山路崎嶇,馬車行走的速度放慢了不少。
「郡主醒了嗎?」慶王妃走到馬車邊,心思重重。
「醒了!」阿馥應了一聲,退出了馬車,給兩人留下了空間。
阮夢歡還沒想好怎麼應對慶王妃,不過說到底別人對她的態度決定她對別人的態度。所以她一句話也沒說,等著慶王妃開口。
「你受苦了!」慶王妃嘆氣,「都是娘親不好,沒能保護好你!」
所以,慶王妃是打算忘記那天發生的事情嗎?阮夢歡低頭不語。
慶王妃撫著阮夢歡的頭發,像每個慈祥的母親一般,問︰「在沒有我們的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現在可以告訴我答案嗎?」
阮夢歡搖頭,當初慶王妃也曾探過口風,她不願提,慶王妃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閨女長大了,總會有很多小秘密,就連娘親也不願分享。這些,我都懂!」慶王妃慈愛的撫模著阮夢歡的側臉,「你要相信,這世上只有我——你的親生母親,才是會為了你付出一切的人!其他人說的做的,即便是你親眼所見,都未必是真實的!」
阮夢歡點頭,再也沒了猶豫,「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處置紹蘭的嗎?」
慶王妃尷尬的收回手,沉了半晌,「我恨她,但是並沒要置她于死地。我將她逐出府,他又把人接了回來;我把她配給了娘家的管事的兒子,甚至為他們購置了田產房屋。即便現在,我依然堅持,我沒有做錯!」
配?沒有做錯?阮夢歡無法理解,「這些年你再沒有見過她?」
慶王妃點頭,理直氣壯的點頭。
阮夢歡愁眉不展,蘭娘是中毒而亡,一點不假!如果不是慶王妃,那又是誰?或許這一切,只能從錢督主那里下手!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眼下最要緊的是你的身子!」慶王妃說︰「國師法力高強,一定能讓你恢復健康!」
國師尹嫦陌乃是先帝御封的,先帝晚年寵愛貴妃沈氏,為博紅顏一笑大興土木,國師多次阻撓未果,更不願向沈氏低頭,自行請命入住寶華寺,這一住就是三十多年。
尹嫦陌最為人崇拜的,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當年沈氏殘暴,把先帝的子嗣各個殘害致死,以至于先帝末年大夏皇朝連個繼承皇位的皇子都沒有。先帝病弱一事傳開,邊境他國已經兵臨城下。
危難時刻,尹嫦陌攜著一個年輕人入宮拜見,這個年輕人便是如今的天朔帝。他不僅僅救了皇帝,還救了整個大夏皇朝!
「國師啊,真了不起!」阮夢歡听著慶王妃把尹嫦陌的生平大小事一一說了一遍,由衷的感嘆了一聲。
慶王妃跟著點頭說︰「一來是國師護著,二來也是太後陛下洪福齊天,被灌了那麼多的藥都好好的活著,雖然長在山野之間,但總好來不及見一見著美好人間。」
那時的慶王只是山野匹夫,而慶王妃卻是名門閨秀。當初的勇氣早已被時光打磨,如今留下的只有發白的發根和眼角的紋絡。她下嫁慶王,吃過那麼多的苦;如今苦盡甘來,他們卻再也無法體會當年的誓言。
這一切是誰的錯?蘭娘又是無辜的嗎?
「收拾收拾,再有半個時辰就該到了!」慶王妃一改沮喪神情,眸子里流動著誠摯的情緒,她說︰「他已經不重要了,只要你和瑯兒還在我身邊,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二人說話間,馬車突然停住了,阮夢歡掀開簾子向外望去。
山路狹窄,他們的馬車本來走得好好的,誰知後頭追上來了一輛,與他們並駕齊驅著。前面的路更加的窄狹,根本容不下兩輛馬車同時通過。也不知那輛馬車的主人在忙什麼,非得搶到前面不可一般。
風吹起了旁邊的車簾,馬車里是一位熟睡的公子。隔著薄薄的輕紗,看不清容貌,卻有若有似無的清香縈繞于空氣中。
到達寶華寺時,已經是日落西山。
「王爺,國師上午出游,至今未歸,您可能要等上一陣子!」小沙彌雙手合十,領著慶王一家子往後院廂房走去。
「那邊那邊,你們怎麼這麼笨!」陸梓顏指著家僕搬東西,生怕將她的寶貝弄壞了。
阮夢歡剛進門站定,就听到陸梓顏罵罵咧咧道︰「有的人真是狗皮膏藥,怎麼甩都甩不掉!哼!跟蒼蠅似的,惹人厭煩!」
雖然阮夢歡很想為她解釋一下蒼蠅對什麼最感興趣,但是想著慶王妃在身邊,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陸小姐,好久不見!你母親近來可好?」慶王妃微笑著站定。
不待陸梓顏回答,阿馥已是笑著說︰「這位小姐恐怕不知道吧,我家小姐乃是陛下御封的襄卿郡主!你不過來行禮,已經是魯莽失禮,竟然還以穢物自喻,著實……著實有失體統!」
好一個穢物自喻!阮夢歡差點笑出聲,蒼蠅最感興趣的是什麼?米田共啊!那不就是穢物麼!
陸梓顏尚沒想通自己哪里有「穢物自喻」一事,就見周遭的丫鬟僕婦都在偷笑,她一著急,叫道︰「你們……你們笑什麼?都是壞人!」
她跑到門口,撞上了一個人,一看清來人面容,立馬哭著告狀︰「何姐姐,她們都欺負我,你一定要為我支持公道!」
何桐薇擦了擦她臉上的淚花,安慰了半晌,「別哭了,跟阿貓阿狗都計較,你成什麼了?也不嫌有失身份!」
在朝中,慶王與何大將軍本就不對付,一直以來家眷也沒什麼聯系。如今何桐薇說話這麼難听,明顯是找茬來著!
察覺到慶王妃的眉眼愈發的深沉,阮夢歡笑著,說︰「何小姐此言差矣!」
何桐薇笑得溫婉,「我在教陸妹妹,也不知阮小姐以為錯在何處?」
她有意無意的將「阮小姐」三個字念得格外的重,笑意深深,似乎下一刻就會說出「雙雙」二字來。
阮夢歡見何桐薇笑了,她反而收斂起了笑容。
「母親,父親請您過去一趟!」安湘穎走到了慶王妃的身邊,言語之間早已沒了往日的熱絡姿態。
慶王妃臨走,帶著幾分擔憂。阮夢歡笑著與她告別,以眼神告訴她自己是不會吃虧的。
「何桐薇,忘記上次的賭約了嗎?」安湘穎笑得詭異,輕蔑的瞥了一眼何桐薇。
「你!」何桐薇氣結,卻是無話可說。當初她與安湘穎打過賭,她輸了,賭約是她出現在安湘穎面前時,要任由安湘穎指揮!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在努力的避開,如今被人當眾揭傷疤,她恨恨道︰「果真是姐妹情深吶!看來安小姐很喜歡雖然比你出生的晚,你卻不得不稱她一聲姐姐的慶王嫡女呢!」
何桐薇對阮夢歡可沒什麼好臉色,「最好你們形影不離,否則……哼,總有那麼一天!」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周遭的人听了個一清二楚。
阮夢歡不明白何桐薇為何要做這「有失身份」的事情,不過既然麻煩都走了,她又何必想那麼多呢!
院子里的人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安湘穎靜默的站在原處,她望著天空中最後一朵雲霞,低聲說︰「逃吧,這是唯一的機會!」
阮夢歡不明白她在說什麼,甚至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在自言自語。
「就當我從沒說過!」安湘穎的神情之中透著幾分憐憫,須臾之間,又像沒事人一般離開。
廂房
阮夢歡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她在思考安湘穎說的話。安湘穎是真心提醒,還是故布疑陣?不管是哪種,目的顯而易見!尤其是在她當眾揭開慶王妃的暗疤之後!
因為國師沒有回來,他們只好繼續等一晚。寺廟里,晚飯逃不過青菜豆腐。阮夢歡嚼著豆腐,食之無味。
深夜里,剛剛進入夢鄉的阮夢歡被阿馥的尖叫聲驚醒。
阮夢歡披了衣裳走出臥房,發現阿馥並不在床上,床鋪都沒有動過。她忽然想起了從前消失的阿芙,難道說……是因為阿馥易容成了阿芙的模樣,而使得有人心神不寧,不得不除之後快?
這樣的想法,令阮夢歡冷汗淋灕。
她穿好衣裳,外頭披了一件深色的披風,按著方才聲音的來源去找尋阿馥。
更深露中,月明星稀,院子里靜悄悄的,宛若一同進入了夢鄉。
「嗚嗚……」
有女人在哭泣!阮夢歡提著燈籠,知道那聲音的來源,卻不想再多邁出一步。
深夜的寺廟里,女人的哭泣聲,眾人皆睡她獨醒,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嗎?她錯了,後頸涼風吹過,她回頭,那里空空的,一無所有。
到底是怎麼回事?哭泣的人是不是阿馥?
阮夢歡的手停在門把上,最終還是打開了門。她害怕,卻清楚的知道如果阿馥現在有危險,如果阿馥急需她的幫助時,因她袖手旁觀而出事,那她會後悔一生!
阮夢歡尋著哭泣聲,沿著一條小路,往前走著。
哭泣聲一會兒遠,一會兒進,一會兒高,一會兒低,領著她往前走。
冬日萬物蕭條,寺廟旁邊的兩棵老松樹卻是格外的蔥綠茂盛。那是白天時的情景,此刻夜深,看到的卻更像是兩團黑黑的怪物。
「阿馥!」阮夢歡低喚了一聲,老樹後傳來的哭聲頓時消失。
「站著別動!」
頭頂傳來男人的聲音,阮夢歡提高燈籠,想看清那人的容貌時,誰知燈在半空中給滅了。那聲音似乎是熟悉的,又更像是陌生的,她停住腳,問︰「你是誰?」
黑衣人從樹上跳了下來,停在阮夢歡的身後,「那邊正在殺人,你不怕倒霉就盡管過去!」
殺人?阮夢歡懷疑這人是不是胡說八道!如果真是殺人,又怎麼會給人哭的時間?
「是嗎?謝謝!」她說著,用火石重新點著燭火,往回走。
黑衣人攔在前面,輕佻的說︰「現在還不能走!」
阮夢歡疑惑問︰「你什麼意思?」
黑衣人指向不遠處的一口大鐘,說︰「你還沒走到那兒,就會被人當做殺人凶手抓起來!」
「哦!」阮夢歡點了點頭,挑了另外一條路。
黑衣人不緊不慢的跟上,拉家常一般的問︰「那邊在殺人吶,你不害怕?」
阮夢歡抿唇說︰「見過比殺人更恐怖的事情之後,殺人自然沒什麼可怕的!」
她接著說︰「奉勸閣下一句,不管你這身裝扮進寺的目的是什麼,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再去做,否則,後果自負!」
過了一個院子,阮夢歡終于想起為何會覺得那黑衣人熟悉了。是了,白天時候,遇上的那輛馬車也散發著跟他同樣的香味,若有似無的淡雅香氣,卻被她給記住了。
回房後,發現阿馥躺在床上睡的正香。阮夢歡不經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夢游了?
「把殺人凶手交出來!」
「交出來!」
「……」
大清早,阮夢歡被叫聲吵醒。她出了內室,只見阿馥趴在窗上偷瞄外面。
「怎麼了?」阮夢歡拍了拍阿馥的肩。
阿馥嚇了一跳,推著她回到里面,低聲問︰「你昨天夜里是不是偷偷出去了?」
「我?」阮夢歡不明所以,難道昨晚出去的不是你嗎?
阿馥見她鉲uo碌模?粽刨賡獾乃擔骸昂渦】闥懶耍??嵌妓的閌巧比誦資鄭︿闋蛺旄??臣芩?腥碩伎吹攪耍包br />
阮夢歡想起了昨晚的哭聲,她怔怔望著阿馥,「是你嗎?」
「哇哦,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阿馥挺了挺胸,得意洋洋,「不瞞你說,本小姐不只會易容,還會殺人喲!」
「認真點!」事關人命,阮夢歡斷然見不得玩笑。
阿馥忽然笑了,低聲說︰「你昨晚出去了吧!我發現有一段時間你真的不在!」
「我……」阮夢歡忽然有種百口莫辯之感,就在這時候,門被人撞開了。
為首的一個粗壯婆子,陰狠狠的一笑,「你們現在可听清楚了?敢問襄卿郡主,深夜外出,到底去了哪里?」
你丫的到底想做什麼?阮夢歡以眼神質問阿馥,阿馥卻是吐了吐舌頭,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阮夢歡還來不及說話,跟在婆子身後的一個人大聲譏笑,「那還用說!一個姑娘家家的,三更半夜外出,放到哪里都說不過去!定然是去做見不得人是事了!」
另一個接著話茬,說︰「可別亂說,人家是慶王嫡女,御封的襄卿郡主呢!」
又有人說︰「嫡女也罷,郡主也罷,她才當了幾天啊?誰知道沒跟王爺相認之前是做什麼的!說不準,就是個江湖騙子……」
「哪里是騙子?」一個人嬌嬌笑著,「上次宮宴上,不是說了嘛,燕王殿下成天就在繪她的畫像呢!」
「畫中人不是青樓女子嗎?怎麼會是郡主呢?」
「說不準是一個人呢!」
……
他們說的越歪越遠,阮夢歡不耐煩的道︰「請找到確切的證據再說!」
阮夢歡徑直走到門口,卻見院子里放著一張木板,上頭躺著一個人。正是昨天見過的何桐薇,她死了,身上沒有一點髒亂,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不能讓她跑了!」「快攔住她!」
阮夢歡本來就沒打算跑,她走到何桐薇的跟前,從頭到腳仔細的看了一遍,確實沒有任何的痕跡。她蹲下去,手踫到了何桐薇的下頜,微微一抬,在脖頸處發現了兩指粗的紅痕。
何桐薇的身上再沒有任何的損傷,阮夢歡重新走回內室,對為首的婆子說︰「你們什麼時候發現何小姐的?」
為首的婆子本就是來鬧事的,卻見阮夢歡如此沉著,「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到是說說昨晚去哪兒了?」
阮夢歡點了點頭,不再指望她。
「就目前何小姐脖頸上的紅痕來看,她要麼是上吊自殺,要麼是被人勒死。」阮夢歡靜靜的說著,「你們是何府的?你家小姐出事後,通知她父母了嗎?」
來鬧事的一群人一下子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阮夢歡冷笑︰「你們何家人可真奇怪,出了這樣的事,不去報官,不去找她父母,倒是先賴上我了,你們跟我有仇啊?」
為首的婆子驚慌之中,說︰「別听她狡辯!黃天在上,厚土在下!郡主也是人,她不能一手遮天!我家小姐不過看見她跟燕王殿下私會罷了,她就狠下毒手!在寺院內造下殺孽!不可原諒!」
「血口噴人!」慶王妃早間被慶王請了過去,一回來就踫上了這樣的事情,她心里自然不舒服。
如今國師尚未回來,等待更是讓慶王妃的心情一落千丈。
阮夢歡一本正經,說︰「娘,請著人去報官吧!女兒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官府查!」
多好的故事,多好的計劃,恐怕從上次宮宴就開始計劃了吧!如果只是女人之間的情殺就罷了,偏偏還要牽扯到燕王!上次宮宴是個前奏,現在才是正戲吧!
明知陰謀已經靠近,阮夢歡卻覺得心中某處已經沸騰,雙手無法克制的微微顫抖著,她迫切的渴望著暴風雨的到來!
「去把住持請來!」慶王妃指著身後跟她來的婢女婉青,「你家側妃需要的東西,我待會兒會命人送過去!」
婉青本來是不為所動的,在慶王妃說了這話才恭敬的去請住持。
「王妃,我家小姐活生生一個二八女子,如今就這麼沒了,你們慶王府是不是該給個交代?」為首的婆子說罷,又「唉呀」了一聲,「老婆子我都忘記了,慶王府不是王妃執掌,是白側妃呢!」
「白側妃病了,如今也該輪到王妃了吧!」一個年輕一點的婦人掩著嘴角笑著。
這兩人一唱一和,明里暗里奚落慶王妃不得慶王寵愛,在府中甚至連個側妃都不如。她們如願了,一大院子的人都在哄笑。
木板上躺著的何桐薇再也不會喘息,這些口口聲聲為她討回公道的人又在做些什麼?
阮夢歡心底被悲涼的情緒佔據著,她冷笑著,說︰「看來諸位心情不錯!當著死去沒多久的主子尸首面前,也能笑得如此開心呢!」
為首鬧事的幾個婆子臉漲得通紅,當下不敢再笑了。
阮夢歡攜著慶王妃坐在石凳上,添了一杯熱茶後,才溫溫吞吞的道︰「本郡主昨夜確實外出過,那不過是深夜無眠,又見月色迷人,所以才會出去走走罷了!至于你們說的殺人一事,可還有其他證據?」
陸梓妍哭哭啼啼的跑了進來,「何姐姐為人和善,從未與人結怨!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出現她才會變成這樣!」
她趴在何桐薇的旁邊,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當初在千香樓時,我們不過是幾句玩笑話,你竟然找壞人來對付何姐姐,這事情,你要否認嗎?哼!當初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是何姐姐發現了你與燕……那人的私情,你怎麼會……何姐姐,你死的好可憐……」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放在以前,阮夢歡只會覺得陸梓妍是個被寵溺壞的孩子,如今看著她聲淚俱下、唱念俱佳的模樣,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一聲。
「本郡主跟你說的那人一清二白,陸小姐想多了!」阮夢歡端著郡主的架子,自覺說起話來也有幾分氣派。當然,她也從慶王妃的眼中看到了贊許。
「不是你,還有誰?」陸梓妍放聲大哭,「就在昨晚,何姐姐還在佛前替你跟你那情人求姻緣,沒想到,你竟然……實在可惡,不可原諒!」
指責聲不絕于耳,越來越惡毒,甚至牽連到了慶王妃。阮夢歡有些抱歉的忘了一眼旁邊的慶王妃,哪想到她一派自若模樣,自顧自的品著茶水,全然袖手旁觀的姿態。
「阿彌陀佛!」住持圓清的手上掛著一串佛珠,他走入院落站定後,說︰「如此說來,安施主確實有作案動機了!請問施主,你們還有其他證據嗎?」
陸梓妍柔柔弱弱的擦拭臉頰,「去把祿兒和福兒叫來!」
「住持,是祿兒第一個發現何姐姐的,就在側院的松樹後面。她……她生前沒有受到屈辱,走的很快、很安靜。」陸梓妍哭著,眼淚花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
不一會兒,院中來了兩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兩人眼圈紅紅的,甫一進來,就沖到何桐薇身前哭了起來。
「祿兒、福兒,你們別怕。把你們看到的,都告訴住持,他會為你家小姐主持公道,定不會讓惡人逍遙法外!」陸梓妍將兩個丫頭帶到了住持跟前。
「大師,昨夜本是奴婢當值,夜半時月復中饑餓,想去廚房拿點東西吃……」
福兒臉上微紅,拿和偷的差別,在場的人誰不明白?她既然敢當場揭開自己的丑事,自然是有更豐厚的報酬的。
「誰知,走到側院時,听到……听到……」福兒緊張的攥著衣裳,「一不小心,看到安小姐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他們還說……還說什麼‘殺人’‘害怕’的話……」
阮夢歡一眼望過去,福兒嚇得當場發抖,當下就拽著圓清的雙腿,死活不放,大喊︰「大師,您慈悲為懷,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死啊!安小姐她一定不會放過奴婢的!」
殺人不過頭點地,可這些人分明有意無意的在攀咬些什麼。隱約覺得,他們的主要目標並不是她,而是所謂的她的情人燕王燕奉書。
圓清有些尷尬,卻又不能甩開那雙手,念了幾句佛號,問︰「安施主,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阮夢歡隨口道︰「沒有!」
眾人一愣,她又說︰「我沒有做過!」
「有膽子做,卻沒膽子承認,郡主可真是……讓人失望!」
陸梓妍雙頰淚痕未干,話語從她嘴里吐出來,任誰都能听出其中咬牙切齒的恨意,就好像躺在地上的人是她的親姐姐一般!
還有什麼好說的?阮夢歡是不打算多說一句。
安湘穎進門後,便看見里面的對峙景象,「發生什麼事了?」
她問的是慶王妃身邊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乃擔骸按笮】閔比肆耍包br />
聲音略大,在場的人基本都听到了。隨即又是一陣哄笑聲,冷冷的,像是此時此刻的冬風一般。
安湘穎微微點頭,含笑說︰「大小姐,這是你昨夜吩咐我做的香囊,已經做好了!你看看喜不喜歡!」
阮夢歡低頭一看,是個竹青色的葫蘆香囊,她並未讓安湘穎做過,安湘穎想做什麼?此刻說這番話,倒更像是在告訴別人,她襄卿郡主欺負庶姐。
「大小姐,昨夜你來找我時,夜已經深了,我連夜趕著做出來的,你別嫌棄才好。」安湘穎是大家小姐的做派,說這話時,卻是把自個兒的姿態放到了最低。
阮夢歡不知道安湘穎這葫蘆里賣著什麼藥,但是直覺告訴她,這一次,安湘穎不是在害她!她尷尬的笑了笑,「謝謝你的花樣,回去之後,定要照著重新做一個!」
姐妹兩個一言一語,是在告訴旁人,阮夢歡昨夜的確出去過。不過不是去殺人,而是去找自家姐姐討要香囊花樣去了。
慶王妃見到這番姐妹情深的景致,不屑從她的鼻尖發出。她就知道,白側妃母女兩個最擅長的就是賣她們的「良善」,她們總是在找尋各種機會,用各種方法告訴世人她們的「良善」。
圓清念了一句佛號,問︰「諸位施主可還有其他證據?」
陸梓妍推了一把一旁的祿兒,祿兒驚慌之下,跪在了地上。
祿兒從懷里拿出一串金玉珠子串起來的手釧,顫巍巍的遞向住持,「這是我家小姐手里一直攥著的東西,還請住持明察!」
阮夢歡暗中模了模手腕,那是她的東西!是天朔帝賞賜給襄卿郡主的東西!
陸梓妍奪了過去,冷笑著,說︰「此乃皇家貢品,整個大夏皇朝也不可能出第二件!哼!安小姐,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雖然東西已經被賜給了她,但是如若損壞了,她還是要負責的。阮夢歡向來不喜歡佩戴金玉的東西,應該是有人趁著她昏迷後,戴上去的,是誰呢?
「這手釧著乃是陛下御賜之物,自然是放在家中收藏,怎會輕易佩戴。」阮夢歡並不以為意,閑閑問了一句。
「胡說!我昨天明明看見你戴著了!」陸梓妍失聲痛哭,「老天爺,你終于讓殺人凶手露出馬腳了!」
而那些本該鬧事卻在圍觀的人,如今總算清醒了過來,各個都在說,自己也看見了,甚至還記得那手釧戴在安小姐的哪只手腕上。
陰謀,從一開始就是陰謀!想必等到官府的人稍加恐嚇,自己身邊一定會有人反水,一定會說出對她不利的話。到那時,一切塵埃落定,她必死無疑,而本就岌岌可危的燕王殿下只怕也會遭殃。
尚來不及共榮華,就要面對同患難嗎?阮夢歡想到了幕後黑手原本對準的那人,她這也算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吧!此時此刻,卻想起入京這些日子以來,與他每次的見面,每次的對白,以及每次的分離。
圓清捏著佛珠,不疾不徐的道︰「安施主,你可還要辯解一二?」
「跟你們說再多也沒意義,等官府來人、仵作驗尸之後,一切自然水落石出!」阮夢歡不相信清者自清那一套,不過是因為眼下心緒不佳,不想再浪費唇舌罷了。
說來也巧,她的話音剛落,就見三名捕快飛奔而來。
空氣中泛起了若有似無的香氣,阮夢歡舉目四望,一無所獲。
三名捕快分工合作,一個驗尸,一個查勘現場,留下的那個在調查事情發生的經過。
問了一圈後,所有人都在說是安小姐殺了何桐薇。年輕的捕快覺得這事不可思議,以正常人的角度來看,一個深受皇恩並且剛剛獲得冊封的郡主,怎會輕易殺人?怎會砍斷自己面前的光鮮的道路?噢,除非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吧!
「郡主可有什麼要說的?」身為小組長的裴流對旁邊那鎮定自若的女子,多了幾分好奇。傳言中,一貫愛好男風的燕王殿下,會沒日沒夜的為她畫像,她究竟有怎樣的魔力?
流言之可怕,在于歪曲,在于荒謬。阮夢歡不知道,當初宴會上的故事已經被傳了好多個版本,其中一個,是燕王殿下與還會平民的襄卿郡主早就相識,苦于身份懸殊相愛而不能相守,燕王殿下只好對著畫像以緩解相思之苦。如今再相遇,自然是該郎才女貌,舊情復燃,花好月圓。
于是,又有人說,前些日子燕王殿下已經向慶王求娶了……
「我相信你們有能力還我和何小姐清白!」阮夢歡依舊是泰然處之,不說一句多余的話。
查驗尸首的捕快在裴流耳畔低語幾句,裴流不由心驚,「竟然如此相似!」
阮夢歡听到耳中,更覺得這事情非同一般。她問︰「裴大人見過同樣的事情?」
裴流不再多說,立即命人想官府傳遞消息,並控制了一院子的人,哪個都不許離開。
是什麼樣的事情,讓裴流對她這郡主殺人一事不放在眼里?又是怎樣的相似讓裴流這樣的人心驚失神?阮夢歡觀察著裴流的每個細微動作,發現他在緊張,在猶豫,甚至在害怕!
面對大將軍獨生女的死亡謎團,有點緊張是正常的,可是裴流的緊張害怕分明是在驗過尸首之後!相似?阮夢歡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來,一個只存在人們記憶之中的人。
如果是那人,那麼裴流的一切舉動就容易解釋了。然而沒等到官府的人,倒是等來了不速之客。
「將害死小姐的人拿下!」何桐寄率領著五十多人,突然闖入院中,又命令一眾重裝士兵前來拿人。
阮夢歡斜斜望了一眼裴流,裴流當即上前道︰「何小將軍,這是做什麼?我們官府的人馬上就到了,你這……是要擅用私刑?」
何桐寄面目猙獰,一手拔劍,道︰「我雖不堪,卻絕對不會放過害死我妹妹的人!裴捕快,還是收起你那大人的架子,給我讓開!否則,連你一起拿下!罪當同伙!」
圓清念著佛號,道︰「小將軍,這里是寺院!佛祖在上,還請不要妄動干戈!」
「哼!如今都已經死人了,還說什麼妄動干戈,你們佛家就是這麼慈悲為懷的?」何桐寄狠狠啐了一口在地上,幾步跨到何桐薇跟前,抱她在懷里,「妹妹你放心去吧,哥哥定要拿害你之人的鮮血祭奠你的亡靈!」
「拿下!」何桐寄大喝一聲,跟隨而來的士兵長矛在手,氣勢洶洶的朝著阮夢歡這里走來。
「常听人說,虎衛營的將士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如今卻是要用你們手中的兵器來對付一介女流,實在難得,百年難得!」
不羈的笑聲在空中盤旋,吞沒了僅存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