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夢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萍音閣的,等她回過神時,人已經回到了驛館。
驛館里每個人都很忙,他們的忙碌反襯的阮夢歡儼然是個閑人了。僅僅是片刻的功夫,一壺茶水被她喝了個精光。從萍音閣外回來道現在,她心底的某處一直在叫囂著,不安與恐慌佔據了她的全部。她再也等不了了,對連俏道︰「現在,出發回京!」
連俏听到這個消息後,一溜煙兒就沒了蹤跡。一刻鐘後,使團的人已經整裝完畢,只等她的一聲令下。
因為那份不安,此刻的阮夢歡恨不得立馬飛到燕奉書的身邊去,在她的心中,那里是世上最安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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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的氣息越發的明朗,尤其是到了皇城之後,街道上往來的人們穿著也比離京是薄了許多。
連俏若有所指又小心翼翼的問︰「姑娘,我們先去哪里?」
阮夢歡听罷,心中明了,她著襄卿郡主是慶王府的襄卿郡主,如今慶王府都沒了,她這郡主又該何去何從?而連俏的意思,分明是想要她去燕王府的。許是自尊心在作祟,她期盼見到燕奉書,卻又不願意自己上門去找他。
「連俏,你回他身邊去吧!」阮夢歡輕松笑說︰「到了皇城,我也安全了,你也該休息休息了!」
「那怎麼行!」連俏當即表示反對,她不滿的說︰「雖說公子爺讓我跟著你,但你若有趕我走,起碼也該提前問問我家公子爺的意思!」
被風吹起來的轎簾,阮夢歡不經意間掃過,發現一個熟悉的人從邊上走過。她探頭去看,卻只看見了個背影。
「陛下有旨!使臣團一行人即刻入宮面聖,不得有誤!」傳旨公公坐于馬上,攔住了使團的去路。
這下倒好,阮夢歡也不必再糾結到底要不要听連俏的話了。怪道她覺得這公公如此熟悉,可不就是那作威作福的錢冠滿嘛!她微微笑著,接過了聖旨。
「郡主一路辛苦,陛下設了洗塵宴!諸位大人請盡早回府與家人團聚吧!」
錢冠滿的表情可一點都不客氣,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讓人很想揍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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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皇朝的皇宮中,正在進行著一場宴會,顯然並非特意為迎接遠歸的他們而設。席間載歌載舞,好不熱鬧。
阮夢歡在听到傳旨覲見的聲音後,這才踏入了宴會廳。她風塵僕僕,尚未來得及梳妝打扮,就被帶到了這里。在滿堂精細打扮過的鶯燕面前,卻絲毫不差。
天朔帝斜斜的歪在龍榻上,費力的睜開眼楮,揉了揉眼皮,看了半天,才緩緩道︰「回來了!」
「托陛下洪福,臣女平安歸來!」阮夢歡跪地叩拜,心安理得,全沒有半絲的怯懦。
「郡主可記得此去燕國,所為何事?」天朔帝一掃疲態,正襟危坐,顯然說的並非玩笑。
他這是打算跟她算舊賬?阮夢歡冷笑連連,她朗聲回道︰「此去燕國,一為贖罪,二為護送靈昭郡主和親!」
「你……」天朔帝遙遙指著阮夢歡,滿臉的憤霾之色。
……
「當真是膽大包天,竟敢跟頂撞陛下!該殺!」一個嬌俏的聲音,說出這番話倒是英氣逼人。
另一個接了話茬,「何止頂撞,還抗旨不尊呢!」
「慶王府都沒了,這慶王府的郡主竟然還存在,這可真是天下第一的笑話!」坐席尾端的一個年輕男子加入了議論隊伍。
「可別胡說,人家可是得了燕國那小皇帝的旨意,可以不用和親,安安全全的被送回來了!」不遠處的女人掩著嘴唇笑了起來。
「照你這麼說,郡主可真是魅力無邊呢!」還是那嬌俏的聲音嬌俏的人。
「廢話!可別忘了人家在成為郡主之前的身份!」唐清清一句話打斷了所有人的言論,也給出了所有人都滿意的答案。
……
阮夢歡只當做什麼都沒听到,跪在地上,一心等著天朔帝的態度。她眼角的余光掃過某處,卻沒能發現最想見到的那人,他去了哪里?
天朔帝沉吟許久,待臉上的憤怒漸漸散去,才說︰「看來此行,你倒是有功無過咯?」
「多謝陛下夸獎,陛下英明!」阮夢歡叩首,因為沒能在席間見到燕奉書,她的心情一落千丈,應付的話都懶得多說,只是安安靜靜的敷衍著,想早點離開這個地方。
天朔帝突然哈哈大笑,反問︰「朕英明?你可听到旁人說起過慶王府的事?」
阮夢歡微笑,毫不介意,「每個人都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這是世間行走的道理!而臣女回國途中,也踫到過他們,他們比以前活的更像本身的他們!」
本身的慶王和慶王妃是什麼樣?天朔帝陷入了沉思,當年他們相識于微末,安清遠救過他數次,而當時他只不過是個身份不明,仇家眾多的浪子。從那時起,他就對自己說,若有一天富貴了,絕對不能忘了他們夫婦。結果真有了至尊的榮華,人卻再也回不去了。
席間眾人見天朔帝不說話,以為是被阮夢歡的話給欺騙過去了。唐清清不甘于此,突然笑說︰「郡主,當時你可是以和親郡主的身份入燕國的,怎麼地就這麼回來了?哦,瞧我這記性,是因為那和親的世子突然死了!只不過有一件事大家伙都很好奇,既然郡主的未婚夫死了,郡主怎麼不為她守孝?」
阮夢歡心笑,唐清清這是打算把個寡婦的帽子戴在她頭上了。她冷冷的說︰「唐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竟然也盡知天下事,本郡主佩服佩服!」諷刺的意味,溢于言表。
不待唐清清表達憤怒,阮夢歡又說︰「當初本郡主去和親,誰知被邵衷拒之門外;本郡主進宮與皇帝理論,皇帝知曉邵衷與容家一位小姐兩情相悅,便給他們賜了婚;為了彌補本郡主,這才讓人護送本郡主回國!至于邵衷之死,與我何干?我沒有為他守孝的道理!」
「說什麼兩情相悅,誰人不知,那位容家小姐在邵衷死的那天,做了燕國皇帝的貴妃!」先前那嬌俏的聲音,在此時顯得格外的冷清。
「感情是人家的事,我一個外人,自然不可能全部知曉。」阮夢歡對著天朔帝回話,「陛下,臣女一路風塵,還請陛下允許臣女去洗漱一番。」
這麼一段功夫,天朔帝的心間已經轉了百來個彎,他點了點頭,同意他退下。卻忽然又在半途叫住了,「皇後久病成疾,時日不多,你……去她宮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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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腳剛踏進皇後的宮殿,耳畔就傳來了嚶嚶的哭泣聲,思及天朔帝所說的「時日不多」,阮夢歡的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皇後與慶王妃之間的感情既是姐妹,又是夾雜著旁的利益,但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會念著別人的好,倘若能讓慶王妃來看看她,想必會好的更快。可是如今山高路險,地位懸殊,慶王妃再也不可能來看皇後了。
「是夢夢嗎?」
幽幽的聲音響起,阮夢歡以為是皇後宮里的人來傳話了。
「娘娘,郡主今日就到皇城了,只是不知何時來看您,這……倘若陛下不允……」宮女哭著,語不成調。
阮夢歡幾步走過去,掀開簾子,只見皇後枯敗的臉頰,蠟黃蠟黃的,一雙眼深深的往里塌陷,嘴唇上沒有半點顏色,蒼白無力的耷拉著。她握住了皇後的手,「姨,夢夢來看您了!」
皇後听了,臉上的神情微微松動,想要擺出一個笑臉,卻是萬分的艱難。她困難的說︰「你娘,還好嗎?」
「他們在青陽城,都很好!比當王爺王妃時,過的更開心自在!」阮夢歡只當做是在圓夢,圓皇後的夢。
皇後讓人把她扶了起來,背靠著軟墊坐著,她深深的喘息著,「好!好!他們總算求仁得仁!」
「母後,您怎麼起來了,快躺下!」太子項傾煜一個箭步沖了過來,手里捧著一碗藥,慌忙遞給旁邊的宮女,求著讓皇後躺回去。他有幾分埋怨的瞪了一眼阮夢歡,「母後身體不好,你怎能如此大意!」
「殿下,還是先讓皇後娘娘喝藥吧!」燕奉書從門外趕來,在听到太子的那句話後,趕忙另尋了話茬。
太子項傾煜冷哼一聲,果然不再理她,專心喂皇後喝藥。
阮夢歡退後,站在了燕奉書的身邊。她始終沒有去看他,只是那麼站著。
寬大的衣袖下,他的手遞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所有的情意,都在兩手之間傳遞。
阮夢歡再也忍不住,偷偷的去看他一眼。一眼之後,卻看見他臉頰上的疲累,下巴上甚至冒了一層胡渣。倘若不是周圍人太多,她一定要過去問問他,為何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燕奉書望著她欣慰的笑了笑,手底下的力氣重了幾分。
阮夢歡心里歡喜無限,卻不敢與之對視,只是垂著腦袋,嘴角偷笑著。
一番離別苦,無處話相思。
項傾煜用絹帕在皇後的唇邊溫柔的擦拭,對于他們兩個的行為,或許看不下去,或許想給個方便,他道︰「你帶她去梳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