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宮殿,靜默的能听到燈芯 啪燃燒的聲音。皇後的呼吸聲,越來越漫長,她的榻邊,坐著她的丈夫,一伸手就能觸踫到兒子。她很費力的為自個兒的臉上帶了笑意。她終于從昏迷中醒過來了,她把丈夫跟兒子的手放在了一起,她斷斷續續的說︰「陛下,你我夫……妻一場,求……你照……顧好他……」
「放心,煜兒也是朕的骨肉,朕當然不會虧待他!」天朔帝在望著皇後時,眼中多了幾分平日里極其少見的溫情。
阮夢歡在旁站著,她只是個過客,縱然心間酸澀,也改變不了她是過客的這個事實。她緩緩的慢慢的移到了燕奉書的身邊,停住後,不由的去看他一眼。此刻,她卻看見了雙眼蓄滿了淚水的他。
寬大的衣袖之下,阮夢歡的手被抓住了,他的沁著滿眶淚水的雙眼雖然望著房梁的某處,但是她看得出來,他的心里一定比她要難受許多。
項傾煜在放聲大哭,燕奉書在無聲的哭,宮人們在低聲啜泣,一時間到處都是哭泣聲,各有各的心酸與哀傷。
皇後又一次昏迷不醒,御醫們從外趕來,帶著滿頭大汗上前問脈。天朔帝退到了一邊,他在一旁也不知給項傾煜說了些什麼,倒是徹底惹怒了項傾煜,兩人激烈的爭吵起來。
燕奉書沖了過去,攔下了臉紅脖子粗的兩人。恰在這時,有人來報,國師求見。
天朔帝一听,立馬喜不自勝,對著項傾煜,破開了心月復,道︰「你還是個孩子,能比國師懂得多?哼!朕前幾日就收到了國師的書信,信上說,你母親命淺,承受不住皇後之位,是以才會成了如今的模樣!朕……為父也是想要救她才會想到廢後的!你可知道,里面躺著的人,不止是你的母親,她還是我的結發妻子!」
「國師,國師,若非親眼所見,我倒真以為這大夏皇朝的主人是他尹嫦陌,而非父親你!」項傾煜憤憤然罵了一句,他吼完,忽覺得身後一陣冷風,不需要回頭也知道,是尹嫦陌到了!
作為一名圍觀者,阮夢歡始終保持著不動聲色的狀態,然而當國師尹嫦陌出現時,她忽然覺得頭疼的厲害,身子一個不穩,差點摔倒在地上。
「陛下,微臣送襄卿郡主回府!」燕奉書適時找了個由頭,他的確是天朔帝的兒子,可是從他有了名字起,已經注定了他與皇位無緣。而現在,顯然天朔帝要同尹嫦陌、項傾煜說的是不容他繼續听下去的話!他的確是用了十多年的光陰和行動來支持項傾煜,而當他從項傾煜的眼神里發現了平素少見的神情時,他放心了,他相信項傾煜有這個能力處理好現在的狀況!
天朔帝一言不發,燕奉書這就點了兩名宮女,伺候阮夢歡出宮。
「國師大人,可是要同郡主說什麼話?」尹嫦陌毫無預兆的攔住了阮夢歡,這讓燕奉書很不愉快。
剛開始的確頭疼,但也只是持續了片刻,如今保持著頭疼的狀態,不過是阮夢歡想要順著燕奉書的話罷了。只不過,她沒想到尹嫦陌會攔她的路。
就在燕奉書的一句話後,尹嫦陌邁著極緩的步子,往一旁走了過去,讓開了路。
阮夢歡身上發涼,就在方才尹嫦陌與她距離極其近的時候,她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且是熟悉的氣息。她對味道並不敏感,甚至可以說是遲鈍。之所以能一下子聞出這個問道,那是因為曾經她送過一個人散發著同樣味道的香囊,而所用的香料比例都是她無意中調配的。
等到出了宮門,阮夢歡只覺得身上冷汗涔涔,甚至打濕了貼身的衣裳,一個不好的預感越來越近。
「快點!」燕奉書抱著阮夢歡,緊緊的摟著,卻怎麼也暖和不了她的身子,他只當她是生病了,沖外面趕車的馬夫喊了好幾次。
等到了燕王府,阮夢歡頭枕著燕奉書的肩膀,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只是在沉思。燕奉書見狀,二話不說攔腰抱了她進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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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爺,您去歇歇吧!阮姑娘她真的沒事!」妙妙再三保證,卻也只是對那木頭一般坐著的燕奉書無可奈何,她嘆氣,恨不得把一盆水澆在阮夢歡的臉上,好讓她趕緊醒過來。她絮絮叨叨,「御醫都說了,她只是受了驚嚇,只要歇息幾天就能恢復,公子爺您真的不用這麼沒日沒夜的守著!要不然……要不然她醒了,您又倒下來,到時候您可不就賠大了嘛!」
燕奉書把妙妙的話當做了耳旁風,只是一味的凝視著床榻上的阮夢歡。她始終不醒,他便始終在一旁守著。
妙妙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被阮夢歡听了去,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明明听得到一切,意識也清楚,可偏偏身子就是無法動彈。就好像身上壓了無形的千斤重物。她很惱火,卻又很無力,想哭卻哭不出來。
「雙兒,你醒啦!」燕奉書喜不自勝,激動的把阮夢歡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邊磨蹭。
察覺自己能動了,阮夢歡一喜,她睜開了眼皮,入眼的卻是眼紅紅的燕奉書,他的臉部輪廓硬朗了許多,應該是瘦了;她心疼的依著他的手模著他的臉頰,到了下顎處,又被短短的胡渣扎了手。
「你變丑了,我就不要你了。」阮夢歡虛弱的說道︰「快去收拾一下。」
燕奉書笑了起來,見到阮夢歡如今的模樣,即便要他去死,也是心甘情願。他本想徑直讓妙妙打水來洗漱,又覺得有些不妥,對著妙妙囑托了半天,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你早就醒了,為何還要裝睡?」妙妙臉色一變,卻始終忍著不發,「听說你是在皇宮中受了驚嚇?」
阮夢歡頗有些無辜的望了她一眼,「我也不知道……」
阮夢歡的話剛說完,忽然衣領被人揪了起來,幾乎是一剎那的功夫,妙妙已然近在咫尺。
「你……你想干什麼?」呼吸都有些緊張,阮夢歡實在不知道這愛笑愛鬧的妙妙怎麼就忽然變了臉。
妙妙伸了手,用一塊半濕的帕子在阮夢歡的臉上,擦了又擦,待到看到了想要的,這才冷笑道︰「果然沒錯!他的喜好,可真夠專一的!」
阮夢歡不解其意,但也明白,自己的偽裝被眼前這看似粗枝大葉的女子拆穿了。她斜眼盯著帕子上的色膏,毫不露怯的回視著眼前的人。
妙妙扔了手中的帕子,收回的手在阮夢歡的側臉上輕輕滑過,她面無表情的問︰「若你知道,這張面孔價值連城,你還會遮掩嗎?」
阮夢歡拍掉了她的手,歪著身子喘息著,妙妙的話,她全部不放在心上。她固然與燕奉書兩情相悅,然而此刻在燕王府住著,到底名不正言不順,一股氣在心間悶著,她揭開被子跳下床,穿好了衣裳,就要離開。
「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的人,肌膚竟然還能保持這種狀態,我的確該跟你學學了!」妙妙忽然笑了,撲哧一聲,打破了只有阮夢歡喘息聲的空氣。
阮夢歡知道妙妙的重點是她每晚都睡不好,她深受其害,也知道注定會被人知曉。她停住了腳步,倚著門框,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啊,我是這世上最容易滿足的人!我要你把心交給我!」妙妙笑得如花一般艷麗,卻又像一只妖嬈的波斯貓。
如此容易引人遐想的話,從妙妙嘴里說出,只剩下了危險。
阮夢歡不由的失笑,「你說我的這張臉價值連城,那我的心豈不是更貴?要我給你,你又願付出多少呢?」
妙妙掐著發絲,伸出了一根手指頭,笑意越發的詭異莫測,「我要把你的心跟那個人的放在一起,日久天長,你們便會溶到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生世世永不離分!」
阮夢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了妙妙,她才會這麼捉弄自己。
「只要你答應我,我就許你日後夜夜安眠好夢!」妙妙的聲音里夾帶著無盡的蠱惑,仿佛來自天邊,卻又更像是在耳邊響起,飄飄渺渺,听者,只會以為自己醉了。
阮夢歡漸漸的抽回了心神,怒道︰「你的把戲留著對付男人吧!于我無用!」
妙妙立馬又一次變了臉色,一下子沖到了阮夢歡的跟前,大驚小怪道︰「阮姑娘,你怎麼這麼不听話,我都說了我家公子爺一會兒就來了,你偏偏不信,嘖嘖,你怎麼這麼讓人不省心吶!快快回床上休息吧!我家公子爺一會兒就來了!」
阮夢歡尷尬的要死,實在想不通妙妙這又唱的哪出。
「雙兒,我回來了!」燕奉書滿臉的振奮,臉上甚至還有幾分的得意之色,顯然是听到了妙妙方才所說。
燕奉書的出現很好的解釋了妙妙的怪異,阮夢歡自幼听聞過一些世家大族後院女人的故事,起初是不怎麼願意相信的,如今算是親身體驗了一把,個中滋味,也只有自個兒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