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夢歡听了尹嫦陌的話,並沒有多少反常的舉動,听了也就听了,她依舊還是那個自己。看著對方兩個人那麼認真地盯著自己,她總不好讓別人失望,只做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笑說︰「毒藥還是解藥啊?我活了這麼多年,竟然對此一無所知呢!」
尹嫦陌微微側首,道︰「一個人的解藥,另一個人的毒藥!」
阮夢歡坐回到椅子上,他們既然這麼說了,想必是不會為難她了。面前這兩人,從他們的事跡來看,分明都應該是四五十歲的人了,可是偏偏還像個年輕人一般;尤其是尹嫦陌,從他第一次出現在人們的口述中時,就是如今的年紀與模樣,彼時太後還是個小宮女,剛剛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偷偷生了如今的天朔帝。
天朔帝已經走向了老邁,可尹嫦陌依舊年輕。除了鮮少步行之外,與尋常年輕人無異。
「你不好奇?不需要再多問幾句?」紫赫的眼楮不住的眨巴著,泛著亮閃閃的光澤,「本公子已經做好了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你的準備呢!」
「抱歉!」阮夢歡敷衍一笑,「我對此不感興趣!」
尹嫦陌的唇邊綻出了一個譏諷的微笑,他敲了敲下手位置的竹竿,由地下四個人抬著往外走去。
阮夢歡坐在椅子上,卻如坐針氈,紫赫就坐在自己的不遠處,用一雙眼楮直勾勾的盯著她看,她真不知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他才會這麼做!她思來想去,終于妥協,「他方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有人病了,你是他的解藥;有人太好了,你是他的毒藥!」紫赫說罷,一雙眼彎彎的眯著,像極了夜晚的彎月。
經過一番對號入座,阮夢歡大約知道自己是誰的解藥,誰的毒藥了。
如今紫赫依舊不離開,她搓了搓眉心,裝扮著笑臉問道︰「你究竟多少歲了?我怎麼听人說你比尹嫦陌還要大幾歲,怎麼也不該是才二十出頭呀!」
紫赫掐著手指頭,過了片刻,愁眉苦臉道︰「算不清了!就這劇軀體來說,的確才二十出頭!」
曾經在萍音閣,阮夢歡見過有的人從戰場上失去了眼楮,于是找到了醫術高明的大夫,大夫為他換上了狗的眼楮,從那以後他重見光明了。後才才知道,頭發不夠梳漂亮的發髻,可以用假髻裹進真發里;眉毛不夠黑,可以用眉筆畫出來……那麼一個老人,是不是也可以用另一個年輕人的身體來替換自己老邁的軀殼呢?
越是這麼想,越是禁不住的冷汗淋灕,阮夢歡不再與紫赫說話,因為她既無法忽視他的無辜眼神,也無法忽視他身上可能存在的眸中危險。
「你怎麼不問問我,這藥,該如何熬!」紫赫笑得開心,手指直直的指向了阮夢歡,仿佛他說的只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而非關聯到人命之事!
阮夢歡百無聊賴的撐著下顎,敷衍道︰「那你倒是說說看!」
「首先,準備一大鍋水,把你……哦,不對,應該說是‘藥’。等到水溫了,再把藥放進去,然後慢慢的往地下加柴火,直到鍋里的水……咕嘟咕嘟咕嘟……」紫赫越說越興奮,他似乎已經看見了那副畫面,不住的拍著手,哈哈大笑著。
BT!阮夢歡在心中不斷重復著這兩個字,她有十足的理由相信尹嫦陌也是個BT,他們之所以會在一起,便是因為這BT相投的緣故!
如今被困在了此處,紫赫不停的重復「咕嘟」二字,阮夢歡發覺自己雙眼皮越發的沉重起來,一個不留神方才似乎已經合在一起了。她用手拍了拍臉頰,卻終究還是沒能抵得過那份困倦之意,她腦袋一歪,睡著了。
「可真夠麻煩的!」紫赫倒著苦水,臉上已經全無方才的那種純潔與無辜,反而變得老練起來。他朝外喊了一聲尹嫦陌,接著尹嫦陌被人扶著,走了進來。
「接下來做什麼?」紫赫打了個哈欠,好似方才的催眠對他自己也起了效用。
尹嫦陌聞言,卻是笑了,他的笑容不同往日的和煦,如今竟是帶著幾分冷冽與類似于仇恨的東西。他冷笑,道︰「時間未到,先送她回去吧!」
「還沒到?」紫赫驚訝的叫了一聲,一手伸過去,就要去探阮夢歡的手腕子。
啪的一聲,紫赫尖叫著收回了手,凶狠狠的道︰「你這人真是可惡!分明是求我來的,怎麼現在倒好,竟然對我動粗!哼!惹毛了我,我再也不管你這腌事了!」
「你以為,事到如今,你還能置身事外?」尹嫦陌的唇角勾起,一個非常非常妥帖的嘲諷的姿態,讓人看了就想揍一頓的表情,他卻愛極了,「听我的話,準沒錯!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大爺……」紫赫是個相當識相的人,話只要沒說完,永遠有回頭的余地,他干笑兩聲,「你是大爺,小的我自會遵從!呵呵!」
*
「你醒了!」
當一睜開眼楮就看見燕奉書的臉時,阮夢歡驚訝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分明不記得自己了,分明還刺了她一劍,難道他就這麼忘記了?又一次忘記?
「喝點水!」燕奉書親自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了她的手里。
茶水早已冰涼,阮夢歡只小小抿了一口,傷口處即便是現在也在發癢,而眼前之人卻像是沒事人一般的站著。她忽然莫名的心酸起來,她問︰「這是哪里?我怎麼會……?」
燕奉書的口吻頗為冷漠,「你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阮夢歡點了點頭,她當然不知道,她心里存著一股子悶氣,又見燕奉書的態度這麼的生硬,她便是繞指柔的心,也化成了金剛石。
「哎,醒了呀!」瓊琳從屋外款款而來,手里捧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盤子,盤子里放著一個小小的盅。她笑盈盈的走了進來,說︰「可算醒了!來,快嘗嘗我親手做的甜品!」
阮夢歡依舊在驚訝的時候,卻見燕奉書已經非常諳熟的接過了盤子,且用溫柔的能滴出水來的聲音,說︰「往後不許入廚房了!本王這王府多的是下人,你犯不著如此勞累!」
「這可不行,妹妹病了,我這做姐姐的為她做點事兒也是應該的!」瓊琳甜蜜的笑著,躲進了燕奉書的懷里,在享受的中途,甚至很有空閑的給阮夢歡投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阮夢歡心中不悅,立即坐了起來,反駁道︰「我父母只生了我一個,再無其他兄弟姊妹,公主怕是認錯人了吧!」
瓊琳不住的長吁短嘆,「妹妹呀,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如此見外……我……」
「你看看,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要你親自下廚房?」燕奉書生氣的厲害,額頭上的青筋都冒了起來,他抓著瓊琳的手放在掌心揉捏著,「你這細皮小手若是弄的粗糙了,本王可不喜歡了!」
阮夢歡越發的搞不明白自己如今是誰了,眼前的那個男人所作所為就好似跟她全無關系似的,甚至連他曾是她心上人這件事,都被她埋葬在了心底一般。她固執的不去听,不去看,然後固執的當做沒看見,固執的告訴自己,這人並非燕奉書,只是跟燕奉書長得有幾分相像罷了。
阮夢歡扒著銅鏡,銅鏡里映出的人的確是自己,是未經任何認為修飾過的自己。當初她與燕奉書相遇時,便是頂著這副面孔,想來倒真有些諷刺。
「雖說我是這燕王府的王妃,可是妹妹你也是陛下御賜的側妃,往後咱們姐妹相稱不是很好嘛?你為何不喜歡呀?莫非看不起我是個燕國人,所以不願與我交好?」瓊琳開了話閘一般,倒個不停,唯一沒變的是,她始終在笑。
瓊琳的笑容,讓阮夢歡想起了一個人,是天朔帝後宮里的淑貴妃。從妻到妾,忍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的歲月里,始終這麼笑著,溫柔隨和又大氣。
阮夢歡仔細的把瓊琳的話回憶了一遍,瓊琳說她是燕王妃,而她阮夢歡是燕王側妃。她頭疼的厲害,她上一次睜開眼時,分明是在湖泊中心的小船上,與尹嫦陌和紫赫坐著交談,如今醒來,卻是面對著天翻地覆的變化。她怎麼也想不起來,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王爺,我看妹妹累了,讓她好好休息,咱們先回去吧!」瓊琳那麼的善解人意,她臉蛋兒上的笑容是那麼的親昵。
「 當」一聲,刺耳的聲音響起,阮夢歡手里的鏡子落到了地上,她害怕,她覺得自己被人困起來了,要麼就是她已經瘋了,因為燕奉書的那一劍,她成了一個瘋子,眼前所發生的都只是假象!
「哼!」燕奉書是不悅的,在他看來,這是阮夢歡刻意為之,心中更是不悅,只想著帶瓊琳離開,往後再也不會踏進此地。
「王……王爺!」阮夢歡的腦子里一片混沌,她叫了一聲,不想燕奉書沒有停住,倒是瓊琳停下了,瓊琳正看好戲一般看著她。
阮夢歡並未躲閃,直視著那兩人,她說︰「可以麻煩王爺給我寫封休書嗎?」
燕奉書本來是被瓊琳拉住了,如今听到阮夢歡的這話,方才壓下去的火氣,一下子冒得老高,「你不要以為說幾句好听的,本王就會上當受騙,告訴你,既然陛下把你賜給了本王,你就是本王的!本王要打要殺要罰要扔,都是本王說了算!哼,你最好不要惹本王,否則,你以後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