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香樓的生意一如往常的好,阮夢歡听著後頭那些人熱火朝天的討論,唇邊笑意無限的蔓延。
此刻,燕奉書正拿起一枚簪子,在她發間擺弄,想挑個好位置,對外界的蜚語流言,置若罔聞。
「喲,短短數日,你可就成了忠殲不辨、被美•色所迷•惑的的王爺了,可有什麼想說的?」阮夢歡揶揄的笑問。
燕奉書把發簪擺弄好了,湊了過去,在她耳畔說︰「你的一切,本王都甘之如飴!」
「這可不好!」阮夢歡將簪子取下,放了回去。
千香樓的店小二從一開始就認出了阮夢歡,如今听了他們的對話,更是確認無疑。見她放下了簪子,就像是驅散瘟疫一般,無比殷勤的說︰「二位好走,不送!」
燕奉書還從未被人這樣對待過,欲要說理,可是卻見阮夢歡已經走了出去,只好作罷。
熱鬧的街上,叫賣聲不絕于耳。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斥著陌生的氣息。在一家古玩店的旁邊,一個書生正在作畫。阮夢歡忽然想起了青陽城時,賣畫為生的燕書生。
「姑娘,要字還是要畫?」書生正在畫一幅牡丹圖,頭也未抬的問了一句。
阮夢歡閑閑望了一眼身後,不見燕奉書的身影,百無聊賴的說道︰「我要一幅畫,就畫‘一見鐘情’。」
書生抬起頭來,是張陌生的面孔,阮夢歡回望一眼身後,仍然不見燕奉書,心中失落,「就畫‘一見鐘情再見難為情’!」
阮夢歡垂眸看著書生的畫作,他的字一般,畫卻是實屬一流。
她出的題目實在令人為難,書生絞盡腦汁,左思右想仍然沒有下筆之法。滿是歉疚的說︰「不如姑娘留下家中地址,三日之內小生一定送到!」
「哦……」回憶猶如泉水一般,同樣的事情,在她的身上發生過。如果對面的不是陌生的面容,阮夢歡肯定是要過去抱住他的。
當初,那該死的的當初。比文招親之後的第一次見面,他是賣字畫為生的燕書生,她是前來買畫的客人。他沒能畫出她要的畫,他說三日後一定送貨上門。然後,被她所謂的家差點嚇跑。
「一見鐘情?再見難為情?」燕奉書撐著一把傘,遙遙望著她,俊容上除了笑意,還有幾分意有所指的疑惑。
阮夢歡莫名有些心虛,反而埋怨他,撅著嘴兒,說「你怎麼這麼慢,我都等你好久好久,你才出現!」
「我怕下雨,去買了把傘!」燕奉書把傘撐在她的頭頂,自信滿滿,「安心吧!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我就算丟了所有的一切,也不可能丟掉你!」
他那麼的信誓旦旦,那麼的柔情款款,那眼神,那笑容,好似馬上就能把人融化一般。偏偏在這大街上,偏偏外界的一切都變得虛無,世界仿佛只有他們存在,阮夢歡接過了傘,微笑,轉身。
事實上事情千千萬萬,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為之,而有些事情卻是明知不可為卻不得不去做。
碧波蕩漾的湖上,竹筏在緩緩行進,燕奉書十分賣力的撐著株高。眼見另一邊的阮夢歡正對著泛著粼粼光澤的水波發呆,他把竹篙有意無意的往阮夢歡的方向移過去,竹篙尾端帶著的水珠有那麼小部分灑在了阮夢歡的身上。
他一臉的歉疚,阮夢歡卻知道他分明就是故意的,站起身作勢跟他打鬧起來。
一時間,整個湖面被朗朗的笑聲所取代。
「這樣好嗎?」阮夢歡以極其低的聲音問他,她自然樂意陪燕奉書出來玩耍,可是妙妙才去世幾天,還未入土,他們這樣游山玩水,實在不妥。
燕奉書面上十分的嚴肅,他說︰「我必須給你、給妙妙討個說法!余家人必須為余梓蘊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末了,他輕松一笑,說︰「既然出來了,就開心的玩!其他的事情,我來辦!」
阮夢歡的眼中是揮之不去的憂慮,曾經燕奉書作為項傾煜一派跟項傾闌較勁的時候,明顯是輸了的;如今項傾闌虎視眈眈,時刻盯著就罷了,眼看著現在的情形,倒更像是要跟天朔帝一爭高下。她如何不憂心?
「等這些事情了結了,咱們日日泛舟湖上,好不好?」阮夢歡小心翼翼的訴說著心中的期盼,盡管心知那樣的生活,大有永無實現的可能。
「你說的都好!」燕奉書狡黠的笑著,趁著她滿心滿眼被激動佔據時,湊過去在她的臉上飛快的落下一個吻。他以那勝利者的姿態,得意洋洋的笑著。
阮夢歡環望四周,心中松了口氣,好在周圍沒人。粉拳作勢要打他,偏偏他變本加厲,手撫著她的唇,說︰「你若覺得吃了虧,不如用這里打回來咯!」
說著說著,竟然還自己把臉湊了過來。
阮夢歡頗有些無語,十分不客氣的咬住湊過來的指頭;又伸手扭住他的臉,指尖綿軟滑滑,以公子哥兒的強調,十分輕佻的說︰「嘖嘖嘖,你這滑女敕如玉皮膚得羨煞多少少女啊!」
忽然,清澈的湖水中不住的往外冒氣泡,仔細一看,竹筏四周都被綠衣人給圍住了。眼見竹筏縫隙處往外冒水,燕奉書叫了一聲「小心」,飛快的抱起阮夢歡,接著竹篙之力,在水上快速的漂行。
幸虧兩人離岸不遠,他的速度也很快,沒一會兒就到了岸上。這時,湖中的綠衣人卻一個都不見了,只能看見那竹筏好像著了魔一般自己在湖面上四分五裂。
阮夢歡不由的蹙眉,從一開始就知道出來玩只是迷惑敵人的把戲,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如此大膽的毀了竹筏。如果燕奉書當真跟傳說中的那副木有,只怕今日必然會喪命于湖水中。
「是誰?」阮夢歡恨極,就算她再怎麼懦弱,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燕奉書生活在危機之中而袖手旁觀。
「不知道!」燕奉書如此說道,他的心卻不住的往下沉落。為什麼他會選這個時候?明明知道還有天朔帝的人在跟蹤他們,為什麼還要暴露行蹤?
他的話,與神情極其的不符。阮夢歡驀地想起了當初在燕國皇帝桌案上看到的圖案,加上前些日子他又跟瓊琳等人決裂,今日之事的答案,顯而易見!
誰也沒把話說透,卻是想到了一處。各自憂慮,然而那牽在一起的手,始終沒有放開過。
※※※
三天了,整整三天,他們兩個都膩歪在一起。燕奉書好像成了個賦閑的人,早起為阮夢歡抹胭脂畫眉,孩子氣的要她幫他梳發。每每這個時候,阮夢歡總是丟盔卸甲,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還高興的不知所以。既然未來幸福與否無法把握,那何不享受如今的幸福呢?
雖然燕奉書以舊病復發罷朝數日,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勢必要讓天朔帝給個說法!而該來的遲早都會來,只不過這次來的不單單是聖旨,還有天朔帝本人!
天朔帝單獨叫了燕奉書去書房,阮夢歡帶著下面的人準備茶點,她沒有動手,只是在一旁看著,卻心神煩亂不已。
這可不是好兆頭。
茶點準備的差不多時,前頭來人傳天朔帝的口諭,指名要阮夢歡親自下廚做一道酸菜魚。
阮夢歡不知道天朔帝葫蘆里賣著什麼藥,但是聖旨不得不遵從。
阮夢歡提著食盒到了書房外,她也不是有意偷听,只是覺得就里面的情景,她實在不適合進去。
書房內
「如今什麼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不能先忍忍?」天朔帝氣急敗壞的說道︰「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怎麼就這麼固執呢!」
燕奉書穩如泰山,「我只是要個說法,又沒讓你真的動手除掉余家!」
「你……」
「原本我也不想跟余家一般見識,可是你也不看看他們做了些什麼?」燕奉書的雙眸之中,帶著狠戾,某個角落卻又柔情萬丈,他說︰「我不能忍的,是他余家人竟然散布流言,毀壞她的清譽!對于這樣的事情,若我還無動于衷,那……我有什麼資格做她的丈夫!」
天朔帝衣袖一甩,哼道︰「你算她哪門子的丈夫!」
燕奉書唇角揚起,畫著一個好看的弧度,「我們昨夜是夫妻,前夜是夫妻,前前夜也是夫妻!陛下,我怎麼就不是她丈夫了?」
「你……」天朔帝語塞,卻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威逼利誘,一一輪流著用,「你若再這樣固執,休怪朕不念父子情分!哼,惹急了,朕回頭就下旨昭告天下,她余梓蘊才是你的燕王妃!」
燕奉書無所謂的說道︰「她是燕王妃又如何?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索性我這樣燕王也不做了!至于你說的什麼‘父子情分’,哈,可別再說了,讓別人听了去,豈不是會笑掉大牙?」
「冥頑不靈!」天朔帝冷冽的目光如同冰錐一般,幾乎要將人穿透。他放下了天子的姿態,來勸說燕奉書,燕奉書倒好,居然軟硬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