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後宮兩位貴人雙雙動胎氣,之後欣貴人又流產,已是壞事連連,沒想到次日下午的時候,年僅八歲的八皇子慕容庭瀚一不小心竟是掉下了水,可嚇壞了一干鐘粹宮的宮女內侍,八皇子之母,連惠妃更是整個兒哭成了淚人。
當時新城長公主的鳳攆正從宣明宮出來,一路向東還沒出神英門,听得內侍來報說八皇子出了事,便又急急命人調轉鳳攆原路返回,到宣明宮後,又听得永安帝擔心八皇子,抱病去了惠妃的鐘粹宮,又急急忙忙命人朝著鐘粹宮而去。
而此時的鐘粹宮內,一臉面無血色的八皇子正躺在床上,身上的濕衣服早已被宮人手腳麻利的換掉,現在正穿著一身干淨的絲綢中衣,連惠妃哭得雙眼通紅,一臉痛心疾首的守在床邊,床前則是一群剛剛被急召而來,手腳忙亂的太醫,對面坐鎮的,則是,執掌鳳印多年、掌管後宮的淑妃。
外殿,永安帝正由皇子公主們陪著,神色有些懨懨的靠在鳳椅上休息。
約莫半柱香後,太醫院院使帶著一干太醫出來,對著永安帝跪拜道︰「回皇上,八皇子只是落水受了點驚嚇,並無大礙,臣開幾幅壓驚藥安安神,調養個三五日,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永安帝聞言,此前一直緊張擔憂的神情瞬間松緩了下來,神色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讓太醫院一干人退了下去。
新城長公主恰踩著這個點,趕了過來,拉著正要出門的太醫們,好一番詢問叮囑,這才放了他們回太醫院開藥熬藥。
燕青螢跟慕容庭洲也正巧聞訊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尚來及跟永安帝請安,便已見新城長公主一腳踏進鐘粹宮大殿,對著宮內服侍的一群宮女內侍鳳顏大怒責罵起來,「你們是怎麼當差的,八皇子還這麼小,怎麼能帶他去湖邊玩!皇上膝下可就這麼幾個兒子,昨夜才剛剛沒了一個,想不到今兒個庭瀚又出了這樣一檔子事,要是八皇子有個三長兩短,小心你們的腦袋!」
鐘粹宮侍奉的一眾宮女內侍聞言,頓時嚇得冷汗淋灕,慌忙跪地磕頭求饒。
里殿的淑妃聞聲出來,見新城長公主一臉氣憤加憂心,忙寬慰道︰「長公主消消氣,庭瀚眼下已經無事了,公主不必憂心!」
不說還好,淑妃這一說,可把新城長公主的火氣給徹底勾了起來,只見她坐在鸞紋牡丹團刻的大椅上,痛心疾首的指天罵地道︰「說到底還不是有人造了孽!雪妃跟欣貴人之前都一直好好的,連胎氣都未曾動過半分,怎麼就偏偏趕在昨晚雙雙動了胎氣,可憐欣貴人的孩子還小產了!若是這禍事,只一件兩件也就算了,只當是巧合,可沒想到今天庭瀚好好的竟會落水,這禍事連二接三的發生,可見是今日本要做之事,天地不容,連老天爺都動怒,來責罰我們來了!」
今日本要做之事,可不就是冊立儲君之事!
新城長公主的話擺明了說,就是此番冊立太子之事,有違天意,景王慕容庭淵並不是真龍天子,冊封不得。
在場眾人聞言,一時面面相覷,惶恐不得安。
淑妃明知新城長公主是在指桑罵槐,可畢竟是執掌後宮多年的人物,久經風霜,新城長公主這一番刁難,著實還不至于惹得她臉色大變,只見淑妃神色如常的呷了一口茶後,輕緩的放下茶盞,然後瞅著新城長公主笑問道︰「本宮沒听明白,不知皇上可听明白了,長公主此話何意?」
後宮嬪妃妄論朝政,可是大罪,當然新城長公主是不怕的,她早些年賣官賣爵,在朝中培養了大批的黨羽,直到如今,朝中還有好些官員,以她馬首是瞻。
永安帝不動她,並不表示他對新城長公主聖眷榮寵,二十幾年的夫妻,淑妃多少能猜透點永安帝的心思,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新城長公主這樣數十年如一日的挑戰著他的權威,永安帝面上雖然沒有半分顯露,但心中早已對新城長公主厭惡極至,若是長公主再這麼上躥下跳,總有一天,會被忍無可忍的永安帝鏟除得一干二淨。
淑妃這一問,表明後宮不干政的同時,也再一次提醒永安帝,新城長公主又在挑戰皇權了,真真是一箭雙雕。
新城長公主知道淑妃的伎倆,一時將視線轉移到永安帝身上,卻見永安帝眯著眼,病怏怏的扶了扶額,沒有說話,頓時一臉挑釁的瞅向淑妃,冷笑著直接明了的說道︰「本宮是說,你兒子不適合做儲君。」
說罷,也不再看淑妃,轉頭瞅著永安帝,露出一副長姐心疼弟弟的表情,「我說皇上啊,你這後位空懸多年,是時候立皇後了。皇後不立,後宮不寧,你看看,就是因為沒有個像樣的人掌管後宮,這才接二連三的出了事。皇上膝下子嗣本就不昌,到現在也不過才生了四個皇子兩位公主。這些年,庭洲被送往軒轅為質,遠不得見,庭浚自小體弱多病,足不出戶,庭瀚又年幼,竟是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如今雪妃跟欣貴人好不容易懷了子嗣,沒想到竟生生的掉了一個,又累及皇帝的身子也垮了,看來是宮中進了什麼不詳的妖魅之物,不太平,改日得找相國寺的大師們來做做法,去去晦。」
她言語之間,竟是硬生生的把景王慕容庭淵給漏掉了,再一次成功的惹得在場的眾人面面相覷,有膽小的宮女內侍已經被直接嚇得冷汗淋灕。
慕容庭淵倒是性子極好,或許是眼下還不是跟新城長公主撕破臉皮的時候,淺笑著道︰「姑母此言詫異,不是還有庭淵嘛,父皇龍體抱恙,做兒子的,自然得在榻前伺候。」
「喲!瞧本宮這記性,怎麼把你給忘了,你可是大忙人,一會兒要處理朝事,一會兒又要體擦民情,可不像你大哥三弟八弟那樣空閑,哪來的時間照顧你父皇。要不庭淵你分點事情給你大哥做做,你三弟八弟那里就免了,庭浚身子不好,做不了事,庭瀚又太小,還不懂事,兄弟中,也只有庭洲能忙著你點。」
燕青螢聞言,不禁看向身旁之人,用眼神詢問著他︰「什麼時候跟新城長公主搭上的線?你要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可別到時候,好處沒有得到,反而惹了一身騷!」
慕容庭洲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自己另有主張,上前一步,對著新城長公主作揖一禮道︰「姑母看中庭洲,庭洲本該是高興的,可庭洲這幾年疏于學業,學識未曾有所長進,恐怕處理不了大事,更何況是關乎天下黎民生計之事,只怕會誤了二弟的大事。」
新城長公主听到他拒絕,也沒生氣,反而滿臉笑容的道︰「瞧你說的,不會可以慢慢學嘛,誰一出生就會了,庭淵的本事,不也是一點點磨練出來的!皇上你說是不是?」
又上上下下對著慕容庭洲打量了一番,頗為滿意的道︰「我看庭洲這幾年在軒轅長得極好,既然如今回來了,也不能在家閑著,總的給他找點事情做做可不是?庭淵改日你給你大哥找個事做做,姑母這就拜托你了。」
新城長公主的話,听著隨意像是嘮家常,實則卻是綿里藏針,直听得慕容庭淵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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