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滅門時,我身在師門,下山後才方知千兄家出了事,一路匆忙趕去,見到的卻是一堆斷壁殘垣,付之一炬的千葉山莊。這些年,我也一直在尋找,看千家還有沒有僥幸逃生出去的子弟,可是八年來,一直都毫無所獲。之前在公主府門口看到這丫頭時,突然想起千家那幼女腮邊也有兩個同樣的梨渦,瞧著有點像那丫頭的影,便冒昧拉著青玉兄一起在公主府住下了來,沒想到還真是!當年听聞千兄亡命天涯時,曾到過雲州,早知道就該早些來雲州看看了,說不定早幾年就找到這千家丫頭了,也免了她這些年的流離之苦。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說罷,連連悔意。
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客卿,這番惺惺作態的功夫,幾乎跟慕容庭淵不相上下。
燕青螢冷眼瞧了他半響,這才不咸不淡的開口,「魚腸這些年在雲王府過得很好,吃穿用度一應不缺,我也從沒有把她當下人來看,用不著你來可憐!」隨即眉眼一挑,不滿道︰「既然你口口聲聲稱自己跟千家長輩是莫逆之交,既然如今已經認出魚腸,那你還用化名作假,也太不尊重人了!」
蕭九淺笑著,滿臉真誠的開口,「想必公主早已派了人去滄瀾調查蕭某的身世,滄瀾蘭陵蕭家,確實有一位行九的公子,也確確實實,是在下無疑,蕭某從未騙過公主半分,公主又何以用‘欺騙’二字,來辱及蕭某!」
「這麼說來,反倒是我誤會你了?」燕青螢語氣有幾分像是要道歉的意思,沒想到接著話峰一轉,藐視著他道︰「不過看你一開始易容不說,明明這麼好的身手,還假裝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別跟我談什麼辱沒辱及你的話!」
說罷,又冷笑著補了一句,「三更半夜的,還被一大票黑衣人追殺,看來就算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只怕也**不離十了。別跟我假裝什麼清高!」
話音落下那刻,燕青螢耳邊听見,蕭九驚訝的啊一聲,腳步下意識不由的後退了半步,抬頭卻見蕭九一臉訝然,又沾沾自喜的道︰「我一直覺得我雖然不是什麼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但也絕非好人,沒想到原來蕭某此前在公主眼中,一直都是清高的存在啊,公主真是太抬舉蕭某了!」
畢竟他方才曾用兩指就輕巧的接下了她那霸道的一劍,又連著一口氣殺光了十二個刺客,這份能耐不是誰都有的。
巨大的實力懸殊面前,燕青螢在面對蕭九時,無論面上表現的多麼鎮定,心頭還是有幾分膽寒的。
無論怎麼說也說不過他,打更是打不過,三更半夜的吹著冷風不說,四周還堆著一地尸首,怪陰森滲人的,饒是特工出身的燕青螢,此刻也不覺得心驚,又要面對那個看似芝蘭玉樹、猶如謫仙,實際卻是暗夜里逃出來,睜眼閉眼間,就能解決數人性命的嗜血魔鬼,頓覺無趣,轉身帶著三個侍婢就要走。
轉身之際,卻忽聞蕭九輕笑了一聲,道︰「我又不吃人,有這麼好怕嗎?」
雖然燕青螢只退了半步,可他向來眼尖,又豈會看不到?
見燕青螢狐疑的瞅他,蕭九又道︰「就算是憑著你雲王府養了那千家丫頭一場的份上,我也萬萬不會動雲王府半分。」
燕青螢暗地里握在劍柄上的手,依舊沒有半分放松,四人中除了魚腸一臉游離外,承影、純鈞兩人,也都個個從頭到尾神色警惕著,牢牢緊握手中的佩劍,生怕蕭九一起將她們殺了滅口,畢竟他方才說過,見過他真面目的人,一個不留,更何況此前他如此煞費苦心的偽裝自己,現在不小心被她們撞破,豈會輕易放她們離開?
蕭九挑著一雙瀲灩的鳳目瞅向眾人,溫潤如玉的笑著,人獸無害道,「更何況,我是好人,從不濫殺無辜!」
說著,他語氣頓了頓,見燕青螢還是一副謹慎的樣子,挑了挑好看的眉眼,狹長的眼眸像是噙著清晨初期的彩霞,似笑非笑道︰「方才見你跟我 嘴,還以為你底子硬了,膽子也跟著大了,不想到頭來還是怕的跟只小耗子似的。」
燕青螢心底不免暗驚,原來他一早就發現公主府的暗衛到了。
純鈞趁著他方才廝殺黑衣人時,偷偷放出了公主府的信號,若是方才公主府的暗衛沒有來,她也不敢理直氣壯的,跟蕭九那樣殺人不眨眼的怪物叫板,若是為了幾句口舌之快,而喪了性命,這筆買賣太不劃算了。
暗衛們來時已經很謹慎小心了,而且也沒敢靠蕭九太近,都隱在街角,中間還隔著好長一段距離,竟然還是被他一眼就發現了,真是,燕青螢僵著一張臉,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蕭九伸了個懶腰,黑眸中帶著懶洋洋的笑意,擺了擺手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卯時還要進宮跟皇上把案情說了,這就回了。」又低頭瞅了眼一地的黑衣人,隨口道︰「叫你的人過來,把這里打掃……「
語氣驟頓,抬手往腰間模了模,在燕青螢以為他又要干什麼時,只見蕭九拿出一個青白的瓷瓶,拔了蓋子,將里面的粉末朝著地上一眾黑衣人的尸首上灑了灑,只見瞬間血肉消退,很快的時間,地上只剩了一灘灘的血跡,他淡淡的嗯了一聲,接著道︰「叫你的人灑點水把血跡沖刷干淨就好,免得明早驚了這條街上的百姓。」又像是自言自語,「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
燕青螢冷哼了兩聲,表示她的憤懣,卻是敢怒不敢言,就算蕭九擺著滿街的黑衣人尸首,讓她收拾,也只怕她只敢狠狠瞪著他,不敢說半個不字。
在強大的實力懸殊面前,人是要有自知自明的,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像剛才那一地的黑衣人。
蕭九瞅著腳邊唯一一個沒有被化尸的黑衣人,踹了踹,抬頭跟燕青螢道︰「這個是領頭,還活著,你帶回公主府去,找個大夫給他瞧瞧。」
他要拷問黑衣人背後的主謀,是他的事,讓她把人帶回府做什麼?真是好笑。
燕青螢道︰「你要找殺你的主謀,是你的事,干我什麼事,叫你的七月八月過來拖人,我可不管他!」
蕭九聞言,好笑道,「你怎知我是為自己拷問他?我不拷問,也知道他背後的主子是誰!留著他只不過有其他用途罷了。」又瞅著燕青螢語重心長的道︰「放心,這事不會讓公主府惹上麻煩,而且麼……」
她挑眉好奇道︰「而且什麼?」
他卻只字不提,「現在說了你也不懂,以後再慢慢告訴你。」
說罷轉身就走,走出三四步的距離,只見他腳步一頓,又轉過身與她道︰「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在大晉大概待三五個月,多則半年,等事情一了就回滄瀾,到時候我要帶千家那丫頭走,這些時日就先暫時將她寄養在你那里。到時候,蕭某定有重謝!」
望著蕭九快速離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背影,燕青螢頓時氣憤的想砸桌子,他的重謝,她可不敢拿,只怕到時候有命拿,沒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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