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珊瑚的頂珠,繡錦雞的補服,叫年紀並不大的納蘭延出多了幾分威嚴的氣勢。
正廳的上首坐著胤禛和權珮,左下首是納蘭延出,右面是難掩激動的納蘭明月。
「沒想到皇上這麼快就升了你做巡撫,可見確實看重你的才能,只是權利越大責任也越重,以後你也要多加小心。」
納蘭延出笑著道︰「郡王爺說的我都明白,一定謹記。」
丫頭上了新進的雲貴產的普洱大茶,權珮笑著道︰「還不考慮你的終生大事麼?」
納蘭延出忙放下茶碗︰「總也沒有合適的人,所以就一拖再拖,若福晉有合適的先跟明月說說。」
納蘭延出將納蘭明月指為了自己的代言人,這叫納蘭明月面上的喜意更濃,客氣著道︰「福晉若看上的肯定不差,哪里還用我知道。」
這好似一家人閑話家常的氣氛,叫所有人的距離無形中又進了幾分。
胤禛又同納蘭延出說了幾句政事︰「河南境內多有水澇旱災,你做巡撫只怕不易。」
「人人都知道河南多災,所以即便有災也算不到我頭上,我要做的不過是盡最大的努力做好災後的事情,少死人,不暴亂,這就是政績了。」
這納蘭延出到看的清楚明白,也確實有見識。
「听說你跟皇上近日來的寵臣高士奇走的近?」
權珮的問話叫納蘭延出一怔︰「啊是談論過幾次詩詞,喝過幾次酒,還算說的過去。」
高士奇是索額圖薦給皇上的,因會寫字作詩有些奇才,現在聖寵正濃,只是听說索額圖往日里時常折辱高士奇,就是成了皇帝寵臣也沒什麼好轉,不知道這位高士奇對索額圖又是什麼態度?
納蘭延出像是想起了什麼︰「這普洱茶到好喝。」
權珮便吩咐納蘭明月︰「你下去多裝些,一會叫你哥哥走的時候帶上。」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輕松。
納蘭明月退了下去,正廳里就剩下了胤禛和權珮,納蘭延出默了默才道︰「有次高士奇跟我喝酒,喝醉了說過幾句醉話‘還是明珠大人愛惜我,索額圖算什麼,我遲早要叫他嘗到苦頭!’我听他這話好似已經改投了大阿哥那邊,不知道當不當得真」
所以說索額圖又多了個不小的對手麼?
三十九年南巡途中太子得病,皇上將索額圖叫到跟前侍候了太子一個月,就是得了天大的病也沒道理叫個朝廷重臣侍候,里面必定有什麼故事,只是權珮那時候正受重傷,胤禛也顧不上查問這些事情,于是事情的起因就成了迷。
沒想到納蘭延出也提起了三十九年的事︰「到底是什麼事我雖不知道,但也能猜測出些,只怕皇上已經對索額圖很不滿,只是仍舊有些顧慮,不知道現在若有人在加把大火,會出什麼事」
胤禛也微皺起了眉頭,但他一向謹慎說到此也就不願多談了︰「一會留下一起用個午飯,弘謙一直念叨著你,說自你之後在沒有像你這樣對他脾氣的先生。」
納蘭延出便也止住了話頭︰「好啊!我到也想念弘謙,听說他現在極為出息了!」
久兒頭上總帶著大顆的紅寶石頭花,大格格幾個跟久兒比便顯得落了下乘,院子里幾個孩子在玩,如意同李氏和宋氏都坐在外頭。
明晃晃的日頭下那紅寶石鮮艷奪目,如意笑著道︰「久兒都有了這樣的頭花,想來大格格幾個也快有了。」
李氏嗑瓜子的手頓了頓,瞧著花叢之後幾個孩子,久兒瞧著好似尤其的好看顯眼。
三格格折了一把花不給久兒,久兒就道︰「分我兩朵吧,姐姐。」
三格格越發不給︰「才不給你!」
久兒就委屈起來︰「你不給,我告訴阿瑪去!」
三格格忽的就猛推了一把久兒︰「小狐狸精!就知道向阿瑪告狀,你一回來阿瑪就只疼你一個了!」
久兒坐在地上大哭起來,身旁的女乃嬤嬤嚇的忙抱起了久兒,一旁的宋氏已經趕了過來︰「這是怎麼了?玩的好好的怎麼了?」
二格格道︰「三妹妹罵久兒是小狐狸精!」宋氏嚇的變了臉色。
一個小孩子從哪學來的話,女乃嬤嬤忍著氣道︰「原是玩耍,就算跌倒了沒有受傷就沒事,只是三格格小小年紀從哪學來的話,就這樣說自己的妹妹?」
宋氏慌忙陪著不是︰「孩子小不懂事。」
「孩子不懂事這奴婢知道。」可是難道大人也不懂事?
女乃嬤嬤抱著久兒一路出了錦繡園,久兒這才委委屈屈的不哭了,見了權珮委屈的訴苦︰「三姐姐說我是小狐狸精!」她並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只是從大人的神情里判斷出並不是好話。
三格格說了那樣的話,可就不單單是孩子之間的矛盾,福晉那樣寵愛久兒,還不知道會怎麼生氣,宋氏只覺得心口亂跳,有心將三格格打一頓,又實在下不了手,便呵斥︰「誰教你說的那樣的話,你竟對著妹妹說,一會要是福晉責怪下來,第一個饒不了你!」
李氏勸著道︰「你還是快跟過去跟福晉說說吧。」
三格格也哭起來︰「你們都偏心她!她做什麼要回來!」久兒沒回來之前三格格是最小的,受盡寵愛,久兒一回來她只覺得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宋氏氣的終究一巴掌拍在了三格格的身上︰「不知道深淺的東西!」
其實說到底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兩個孩子都哭的委屈。
宋氏垂著頭站在權珮面前︰「是奴婢管教不嚴,叫三格格這樣沒規矩。」
「把她跟前的下人都換一遍。」
宋氏一怔,忙又道︰「是,奴婢知道了。」幸好福晉明察秋毫認定這事情的根源在下人身上,不是她教唆的,她才覺得微舒了一口氣。
在大人看來事情也就這樣過去了,但在三格格看來她的世界忽的又一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熟悉的女乃嬤嬤丫頭們突然都消失了,來了一群陌生的全然不一樣的人,叫她怔怔的緩不過來,大格格摟著她跟她說話︰「以後在不要這樣了,四妹妹是嫡女,不是咱們能比的,以後要乖乖听話。」
是因為她欺負了久兒所以那些她熟悉的人才會離她遠去麼?她討厭久兒,為什麼要有久兒?!
費揚古的壽辰上權珮帶著如意和納蘭明月一起,因家里的孩子也都要過去,又怕照顧的不周到,便連剩下的李氏三個也都跟著。
覺羅氏和安達拉氏一起迎了出來,挽著權珮朝里走,如意便垂著眼跟在身後。
四阿哥府上有專門的賀禮,權珮自己也準備了一份,如意到沒有想到這一層,瞧見覺羅氏那滿面自豪的笑意,不自覺的又想起了王姨娘,只覺得刺目便又別過了眼。
身旁有個穿金戴銀的婦人,明晃晃的滿頭珠翠,笑著同如意說話︰「是雍郡王府的側福晉麼?好些日子不見到越來越漂亮了!」
如意便轉頭看,見是純親王側福晉,福了福身子見了個禮︰「您過獎了。」
純親王福晉董鄂氏笑著打量如意,又親切的攜著她的手︰「怎麼瞧著你有些心事的樣子?可是誰欺負你了?」
董鄂氏問話的方式叫如意怔了怔︰「沒有,挺好的。」
「四福晉鮮艷奪目,你在府上怕很艱難吧?」
這話讓如意吸了一口氣︰「您這是……」
因為納蘭延出的原因在場的納蘭姐妹兩受盡吹捧,武若曦坐在一旁清閑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將目光挪向一旁的花草,只是耳邊總還能听到討好的說話聲︰「啊呀納蘭大人還沒有妻室呀真巧我家里有個適齡的姑娘。」
有福晉在她是不能將納蘭明月怎麼樣的,甚至她覺得因為納蘭延出的原因福晉會出手護著納蘭明月,可她總覺得心里堵的慌,不叫納蘭明月出個丑受些罪總不能平息,她便不自覺地將目光轉向了一旁正在同人說話的如意,同是側福晉,兩人不合也不是什麼秘密,不知道如意是不是也跟她有同樣的想法。
康親王福晉攜著權珮在僻靜的地方說話︰「我們王爺近日來一直忙,也不知道是什麼事。」
猜也能猜到幾分,自然是為了太子的事情,想來太子身邊的局勢挺緊張的。
權珮便也應和著︰「是麼?天氣越來越冷,眼見著也快過年了,沒想到還會這麼忙。」
前院的男客見著了弘謙,因為從宮里傳出來的名聲,不禁又考校起來,果真是飽讀詩書,完全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于是連弘昀也受了牽連,也有人要考校弘昀,弘昀緊張的手心都是汗,若問了便是知道的也總回答不出來,大家便都一笑,只道︰「年紀還太小。」
也只是說的客氣話而已,弘昀跟弘謙兄弟兩實在不能比。
戲台上正唱著三娘教子,依依呀呀的好听,下頭的福晉太太們正听的起興,身旁穿梭著服侍的小丫頭,有丫頭慌里慌張的進來︰「久兒格格落水了!」
天氣這樣冷,久兒又天生體弱,哪里經受的住?
權珮猛的站了起來向外走,于是連戲台子上的戲都戛然而止,眾人忙都跟著一起往出走,好端端的壽宴上怎麼偏偏就出了這樣的事,真是不吉利。
溫暖的花房里綻放著各色的花朵,一株紅艷的虞美人跟前立著的女子仿佛一副江南的水墨畫,帶著淡淡的憂愁,好似是怕驚擾了什麼一般輕聲說話︰「你都這樣大了,怎的還不生個孩子,就只捧著平安一個,你要操碎我的心麼?」
八阿哥有些歉疚的立在良妃面前︰「額娘,平安也不容易,在等等吧,或者就快有了。」
怎麼能就快有了?良妃便嘆氣又轉過了身︰「你難道不明白太後的意思麼?可是你沒有子嗣怎麼能行?你不為別人想也不為自己想?」
八阿哥沉默了半響︰「我明白,但我最終靠的是自己,不是太後。」
太後有意給八阿哥選兩個好生養的側福晉,都被八阿哥婉轉拒絕了,就只為了平安,而安親王府顯見一年不如一年,早沒有當初的勢頭。
那時候為了好控制平安她對平安動了手腳,可現在看,還是錯了,平安依舊飛揚跋扈不知悔改,而兒子卻又死心塌地對平安一心一意,這樣下去可怎麼辦好?
她將眼中所有的紛繁都掩飾住︰「好好跟高士奇接觸接觸,或者會成為索額圖的突破口,只要索額圖沒了,太子也就去了半條命了。」
「兒子明白,在這事情上會好好協助大哥的。」
「行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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