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里,我只是一個旁人?」
白九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說是,依照她對他的了解,他勢必又會翻臉;說不是,對她來說,卻又分明不是事實。
她不答,蘇臨當她默認。前一刻還陰郁的臉色更加陰沉,一個勁兒的喝酒,喝到酒壇見底,他又毫不客氣的奪過白九手里的酒,一仰頭,灌了下去。
白九無奈的搖頭,起身拍了拍衣袍便要走,縴細無骨的腰身突然被緊緊摟住!
「小九……」
白九皺眉︰「蘇臨!」
「我不想你殺人。」蘇臨比她高了一個頭,他將臉深深埋進她的脖間,灼熱的呼吸帶著酒氣,︰悶聲悶氣道︰「我不想你成為王後手里一把沒有感情的利劍,我希望你永遠都這樣干淨,一直這樣干淨……」
干淨麼……
白九任他摟著,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早就已經不干淨了。
她嘴角揚起一抹諷笑,下一刻,整個人已經月兌離了蘇臨的懷抱。蘇臨許是酒氣上來了,眼神迷茫顯得遲鈍。他怔怔的望著她,往日蒼白的臉上被酒氣燻的緋紅,此時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孩子。
白九冷冷道︰「死在我手上的人,早就投胎幾世了。你所謂的干淨早就跟我無關了,蘇臨,這皇宮里,容不得一丁點干淨!」
說罷她再不言語,才一轉身,身後便傳來一聲悶響!
白九大驚,轉身望去,只見蘇臨整個人四肢大張的仰倒在地!她急忙上前將他扶起,蘇臨卻是突然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白九驚怒︰「你瘋了?!」
蘇臨的力道出奇的大,他擒住白九的雙手,身子與她貼的密不透風。無視她的怒氣,他用下巴摩擦著她的小臉,輕聲嘆息︰「如果可以,我真想帶你離開。可是……」他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目光中情深幾許,纏綿悱惻︰「你為何不願與我一起呢……為什麼……」
白九被他壓住,整個人使不上力道。若是強行推開他,勢必會傷到他,她不願。
蘇臨的臉緩緩垂下來,黑眸中覆著一層氤氳水氣,晶亮晶亮地,毫不像是酒醉了的人。他的呼吸漸近,熱的白九臉頰發燙。
「蘇臨,起來!」她壓著嗓子低吼了聲,蘇臨恍若未聞,眼看他的唇將要落下,白九皺眉偏過臉,他的唇落在了她冰冷的嘴角。
蘇臨一瞬不瞬盯著她的眼楮,語氣淡漠而聲音暗啞如同在石磨上磨過一般,帶著無可言狀的沉痛︰「你討厭我踫你?」
他一分神,忘了去鉗制她,白九月兌身而出,瞬間退到數尺之外,張口欲言,終究什麼也沒說。
破空聲響起,蘇臨沒有去看也知道,白九,走了。
他慢慢的爬起身,慢慢地整理著衣袍,慢慢的走到池邊,臨水而立。
衣袂飄飄,遺世而**。
他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自始至終都那麼平靜,仿佛死寂的湖水,驚不起一絲波瀾。只是近了看才會發現,此時的蘇臨,目光全然沒有焦距。
***
鐘無嚴這半輩子,仕途平順,名聲爵位都有了,家中老母身體康泰,妻賢子孝,可說完美。
但是作為臣子,他深刻的貫徹實行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故而看著秦國權利隱有旁落的趨勢,他與一干忠王黨不畏強權勢與千氏等周旋到底!
他向來不怕得罪人,尤其是王後一黨。他手握皇城禁軍,擔負著拱衛天子,守備王畿的重任,一直覺得自己責任重大,是以極為厭惡同僚中悖君棄臣攀附親近王後的那些人。
最讓他憤怒的是,千家那些同黨居然還敢公然掇竄他背叛秦王投靠王後!每當那時,他只恨不能將那些逆臣就地格殺!
他當然是不能那樣做的,若那樣做了,正好落下把柄。他不留余地的拒絕,將對方痛批的一無是處!
這些年,他雖然知曉自己得罪了不少人,王後等千家勢力也定然是恨他入骨,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王後會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他!
他剛剛巡視回來準備回府,走上夜深人靜的街道,便見月光泛濫處,一個縴瘦的身影靜默而立。
清風如手,拉扯著她的衣發,一時間惟聞風聲如泣。
鐘無嚴眯起眼看清對方是個孩子,左右看了看,聲音有些厲︰「大半夜的為何在此逗留?還不回家去!」見對方不答,他以為是自己嚇到這孩子了,他長相魁梧,板起臉的時候八歲小童都能嚇哭。這麼一想,他不禁重整了整神色,放軟了語氣︰「小姑娘,這麼晚了,你快些回家去,免得待會兒讓守衛軍瞧見了,你就得去蹲大牢了。」
說完對方還是未答。
鐘無嚴皺眉,下一刻,就看到對方的手搭向腰間,看清那縴細的手掌握住的是一把劍柄,他的臉皮猛的一抽!
「你是誰?」他問。
對方向前邁了兩步,遠處城牆上的燈光融合著月色映出白九一張白皙清秀的臉。
鐘無嚴見過她。
王後身邊的人!
他嘆息般道︰「你來殺我?」
「是。」
「為何?」
「你擋了別人的路。」
鐘無嚴冷笑︰「你不是我的對手。」
白九一笑︰「鐘大人,是不是對手,比過才知道。」
鐘無嚴從她身上感覺不出丁點殺氣,正要開口,白九的劍已攜著雷霆之勢刺了過來!速度之快瞬間到了面前!
劍尖只差幾公分就要進他的眼楮,劍氣如霜,刺的他眼楮生疼生疼。
鐘無嚴狼狽一個後翻,同時不敢再小覷白九。探手便了劍,與她糾纏在一處!
兩道劍氣相踫撞,劃碎了一方寂靜。
雲朵隨風移,遮了半邊天,街上只有寥寥一點燈光,卻照不到此時輸死相殺的兩人。
靜夜無邊,清風微拂,雲層移走,露出彎月如勾。
月色正朦朧。
鐘無嚴的身體猛然間落地,澎的一聲,驚起滿地灰塵!
他一口鮮血噴出,與胸口出噴涌的鮮血匯集一處,鮮血灑了滿地,在清幽的月光下透著冰冷的暗紅冷意。
白九飄然而至,長劍直指他眉心︰「你輸了,鐘大人。」
***
黎明的曙光劃破黑夜,皇城東城門的巡夜的守衛軍聞了半夜的血腥味,四處尋找那血腥的源頭卻一無所獲。
終于當第一縷光線照射在城牆上時,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他們望著城頭上掛著的那具血淋淋的尸體,震驚的不知所措。
他們尋了一夜的源頭,居然就在眼皮底下,卻始終沒有一個人發現。
所有人都震驚又羞愧,手中的刀劍拔了又拔,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羞愧的抹脖子。
許久許久,東城門一片岑寂。不知是誰,哆哆嗦嗦的說了句︰「你們看……這個尸體,像不像……鐘……鐘……」
「鐘大人。」一個臉色蒼白長相普通的青年沉聲道出了那具尸體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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