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不怕死呢！」
無傷陡然抽劍，白九同時松手，才避免了手指齊斷的下場。
老人突然竄過來，身姿矯健猶若青年。他一把將兩人攬住，推向門口，低聲喝道︰「你們快走！這里交給我！」
蘇臨與白九被他一把推到門外，老人擋在無傷面前，迎上了無傷的劍。
「外公！」蘇臨一開口，胸口處血流的更快，白九听到他的呼喚，正欲拉他的雙手頓住，不知從哪里換出來一傷藥一股腦的倒在了他的傷口上。
「蘇臨，我們走！」
「不行！不能丟下外公一個人！」
老人大怒︰「帶他走！！」
白九抿緊唇，強行將蘇臨拉住往外拖︰「蘇臨，我們必須走！」
蘇臨眼睜睜的看著老人消失在視線里，悲怒攻心之下，兀然鮮血長吐。
白九咽下到了唇邊的血，咬著牙扶起他，一路跌跌撞撞的下了樓。
客棧里的人見了兩人，先是一驚，既而不知誰尖叫了一聲‘殺人啦’，隨後人群一哄而散！
兩人無顧及旁人，且驚且急的朝著大門奔去！
只是一腳才踏出大門，身後有什麼東西帶著呼呼風聲突然而至！
白九與蘇臨急急退到一旁，霎時間也看清了落下的事物。
是老人。
蘇臨心中如同鈍刀刺入一般痛，他推開白九就要朝著老人奔去，突然一柄長劍筆直的朝著他的腦袋刺來！
白九揮劍擋開，只覺虎口處震的發麻發痛。
老人吐血大呼︰「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走！！」
「今天，你們都要死！」
無傷自二樓處輕飄飄的落下，一身黑衣面色微寒。他長劍指地，淌血的劍尖在地面上劃出一道筆直鮮艷的血線。
蘇臨擋在白九身前，兩人一步一步後退著，身後就是街道，人聲噪雜，吆喝聲不斷。
就在無傷出劍的瞬間，地上的原本奄奄一息的老人突然一躍而起，手無寸鐵沖向無傷。
「找死！」無傷眼神一凝，一劍將穿透老人的心口，老人動作頓住，口中鮮血如涌。
「外公不要！！不！！」
「快……走……」
老人無聲的張了張口，蒼老的頭兀然耷拉下來。
蘇臨噤聲，忘了呼吸。
「我老了，也想跟別的老人一樣，有兒孫繞膝，為我送終。你啊，別去想什麼報仇的事情了，安安心心待在外公身邊，陪陪外公不好嗎？」
老人飽含希冀的神色尚在眼前，那期盼的語氣如在耳邊，可是此時，他睜著一雙眼楮，無神的看著他，微張的嘴像是想說什麼，卻終究止在了那停止中呼吸中。
一滴眼淚，自眼角落下，一口氣哽在蘇臨心頭，怎麼也排解不出去，讓他難以呼吸。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如同失去水源的魚，瞪大眼楮，茫然的盯著老人的眼楮。
「外公……我跟你回去……」他喃喃著，聲音和著血噴涌而出。再也控制不住急喘起來，眼淚與臉上血漬融在一起，令他清俊的臉龐變得猙獰卻又悲傷。
「老爺！！」
方縱原听到聲音趕來，便見到老人被一劍刺入心口的一幕，他心中大通，目眥欲裂。
「我要殺了你！」一柄如月彎刀出現在手中，他大吼一聲，雙目通紅的沖向無傷，恨不能將這人碎尸萬段！
無傷不屑冷哼一聲，老人的身體猶如破碎的布偶一般，重重地落在蘇臨與白九的腳邊。
蘇臨胸堂劇烈的起伏著，灑了止血藥的傷又開始大量的淌血，白九一驚，上前一把拉住他往外拖︰「走！」
蘇臨木然的隨著白九離去，他的雙眼始終望著地上的老人，老人的眼楮像是緊緊的盯著他，直到他消失在拐角，蘇臨的心底，像是有一道蒼老的聲音低低一嘆。
白九匆忙間回頭望去，只見老人的眼緩緩合上，面容帶著說不出的安詳。
仿佛，心願已了。
她喉頭微哽，一股強烈的熱氣沖向口鼻，她努力的瞪大眼楮，像是要阻止那股熱流沖出眼楮。
前方，人群如海。
燈光闌珊處，立著一個人。
蘇臨頓足，白九停步。
蘇玨手牽著韁繩，靜靜的與兩人對視。
他的臉色平靜，眼底卻是波譎雲詭一片暗流涌動，有憤怒，有失望，更多的，是無情冷然。
三個少年，隔著數米的距離遙遙相望。
白九以劍支撐著身子，看著蘇玨冷冷開口︰「別逼我殺你。」
蘇玨一言不發的走來，他的目光緊擭著蘇臨，兩個相差兩歲的兄弟，第一次目光相交。
蘇玨看向白九，無喜無怒︰「王後的人遍布四周，不想死，就跟我走。」
白九與蘇臨對視一眼，白九道︰「我相信他。」
蘇玨發覺自己听了這話，在看到兩人相攜而來時，心生的嫉妒之情，淡了些許。
他心情好了些，臉上漾開一絲笑意，伸手便來扶白九的手臂︰「你受傷不輕，我扶著你！」
蘇臨默然，松開扶住白九腰間的手，臉龐的弧度冷硬下來。
白九看了他一眼，佯作輕咳狀，不動聲色的從蘇玨手里抽出手，道︰「有勞三王子了。」
***
日升月落，斗轉星移。
又見朝陽初升，轉眼間再度夕陽泛濫。
兩日光景一晃而逝，當歐陽闕與胡安回到漢月城，望著廢墟一片的清源客棧，還有那廢墟里如風與方縱原血肉模糊的尸體，只覺如晴天霹靂！
胡安張大嘴還沒扯開嗓子嚎幾聲，就被歐陽闕一腳踹倒。
歐陽闕紅著臉，眼中淚光隱隱閃動，憤怒的吼道︰「這就是你跟老子說的漢月城第一客棧？都他麼一堆殘渣了，你也有臉帶老子來？」
胡安被他突如其來的幾腳踹的有點蒙，也忘了質問，被他一路拖著進了一條巷子。
一進巷子，歐陽闕松開胡安，背靠牆面捂住雙眼。
低泣如受傷的狼。
胡安嘴唇顫抖︰「歐陽……歐陽大夫，方才那是……那是方叔和，和……」
歐陽闕深吸一口氣，擦去臉上男兒淚，眸光如電︰「是師父。」
見胡安一張嘴正要嚎哭，歐陽闕怒喝一聲︰「閉嘴！」
歐陽闕從來都是謙謙君子的模樣，從未跟人紅過眼，少有發怒的時候。
此時他盯著胡安時的神情，像是將胡安當成了殺師仇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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