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玦狹長的鳳眸微眯,眸光微不可見的掃過神色呆滯的安墨淵,終是沒有出聲,但手中撐篙的力度卻瞬間加大,翠色的竹筏往前方那即將落水的兩道身影飛速行駛而去。
月白色身影擁著淡紫色的嬌軀落下,恰停在了竹筏中央。竹筏只是微微晃動了幾下,平靜的水面漾開了一圈圈漣漪,並無太大的波動。
淡紫色衣裙隨著竹筏的前行,和著月白色衣袂在風中糾纏飛舞,煞是好看。那二人依舊保持著空中緊密相擁的姿勢,眸光膠著似是誰也不願移開眼。
「煙兒!」短促的呼喚泄露了安墨淵心內的驚喜和激動,他忽然上前,將那淡紫色身影拉離了月白色的懷抱。
「煙兒你還好吧?!」急切的眸光寸寸掃過,他將她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來回檢視好幾遍方才罷休,擔憂之情一覽無余。
她還沒來得及答話,身後突然響起了冷冷的回應。冷漠的話語又一次狠狠鞭撻著她脆弱的心︰「玉紫煙,你就別在我面前演戲了!」
她回身,眸中滿是驚詫,慕容軒,這話是什麼意思?!
「別一副懵懂無知萬分驚詫的模樣!這條河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你早就知道了,對吧?!」焦急的尋遍了山林所有地方,如今他剛把搜尋的目光投向了這條河,才準備下水一探,她的師兄安墨淵便如此巧合的出現了!
「見我已經猜到這條河便是出路,你便知道再也沒辦法困住我,沒轍了,只好讓你的情哥哥現身,撐著竹筏來接你出去吧!」
她捂著唇,震驚的眸光緊緊盯著慕容軒,辯駁的話卻是半個字說不出來。原來他不是隨口說說而已,他在心底真的堅持認為掉入這該死的迷障似的樹林,是她一手謀劃的!
既然他那麼倔強的低看輕視她,那麼再怎麼解釋也是無用的吧!
「慕容軒,你個混賬,想象力還真他媽豐富!」一旁的安墨淵卻按捺不住,憤然揮掌,恨恨的砸向了慕容軒的臉,卻被他輕松的避過。
月白色的身影微微一點足,人似輕柳般飄開,衣袂飄然在半空中一個利索的旋轉,然後穩穩落下立在了竹筏另一頭,竹筏依舊平穩而快速的前行著,絲毫沒有晃動。
那雙深邃黑眸不悅的掃過安墨淵,挑釁似的吐出了一句譏諷︰「怎麼?這麼沉不住氣,這樣就惱羞成怒了?」
「慕容軒,你簡直就是一頭沒腦子的蠢驢!欠揍的蠢驢!」憤怒旺盛如火,立刻燒紅了安墨淵的臉頰,他暗自聚氣,凌厲的掌狠狠又劈了過去。
只是那殺傷力極猛的掌,卻在半空中被一雙蔥白玉手截住。
「別生氣了!」她搖了搖頭,輕嘆道︰「犯不著為我生這樣大的氣,傷身體!」
一股前所未有的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狂肆的席卷而來,安墨淵那憤怒的掌立時蔫了下來,只化作一聲情緒復雜的長嘆︰「煙兒!……」
慕容軒冷淡的眸光在那雙死死扣住安墨淵手腕的玉掌上游移了片刻,方才調轉視線,一副別在我面前演戲的口吻道︰「安墨淵,何必如此激動呢,老實告訴你把,無論你和她配合的多麼完美,表演的如何天衣無縫,我都不會相信你的出現只是個偶然!所以,還是省省,別白費力氣浪費表情了。」這世上真會有如此的巧合?他才不會相信!
礙于玉紫煙的阻攔,安墨淵無法施展拳腳,只恨恨的瞪著慕容軒,而慕容軒顯然無視他幾乎可以殺人的眸光。
「阿軒,不管你如何想我,我都沒關系。我只想告訴你,這一連串的遭遇真的與我無關,信不信都由你,耽誤了你軍營的事務,我很抱歉。」她淡淡的笑著,紅腫的蜜桃眼終是沒有流出一滴眼淚。
「煙兒,又不關你事,你抱歉個狗屁啊!」安墨淵濃黑的劍眉不由皺得更緊,這丫頭當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玉紫煙卻置若罔聞,依舊笑著,最後望一眼神色冷然的慕容軒,然後轉臉柔聲道︰「安墨淵,既然你來了,那就麻煩你帶我們出去吧!」
從慕容軒被劫開始,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她真的弄不清楚是不是安墨淵刻意安排的。她知道,她這個師兄關心她,想要讓慕容軒和她有單獨相處的機會,看到她的好,可是,他並不知道,她和慕容軒早已經沒了可能!
「我說煙兒,你該不會也認為你和那頭蠢驢遇襲然後掉到谷底,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吧?!」安墨淵心底不由哀鳴,順著溪流搜尋,這事原本是他的一片擔憂一番好意,如今卻弄得他左右不是人了!
她沒有正面回答,秀麗的臉上露出幾許疲憊之色,一雙紅腫的眼靜靜的凝視了他片刻,然後才輕聲道︰「遇襲那天,來救我們的那個黑衣人是你吧!」
「額……」安墨淵眸光一滯,看來這丫頭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以為這一切是他暗中布置的,這當口,怕是再解釋只會招來更深的誤解。
「蜜桃眼,蜜桃眼!」河岸突然傳來疾呼,她回頭,卻見那白發老者正急切的沖著她揮手,後面跟著那只純白皮毛的白虎︰「蜜桃眼,你怎麼這麼著急走,也不打聲招呼!」
「安墨淵,帶他一起走吧?」她連忙連忙轉頭,期盼的看著安墨淵,她不敢確定他的心思。她記得那白發老者說過是被困在這林子里的,自然是想走出去的。
「你自己看看這竹筏,還能再加人不!」安墨淵指了指浮在水面已是有些吃力的竹筏,沒有直接拒絕!
她看了看竹筏,似乎真的無法再加任何一點重量,不知道為什麼,忽的鼻子一酸,又熱淚橫流起來。
帶不了白發老者離開,她很難過,可是她又急于回京城,自然不可能安心留下,所以︰「臭老頭,再見了!好好照顧你自己和白虎!想出來的話,你自己去林子里砍些竹子,弄個竹筏!」
「蜜桃眼,老頭子我就在這里,哪兒也不去!有空記得帶點好吃的來看我!」白發老者停下了腳步,眼中除了不舍還是不舍,因為無法離開林子而懊惱和遺憾的神色絲毫不見。他就那樣揮著手,目送那一葉竹筏載著四人漸行漸遠。
「蜜桃眼,記住了,以後不要再動不動就哭了,對眼楮不好!」貼心的叮囑令玉紫煙心頭更是一熱,不由又多了幾分淚意。
「保重!」岸邊的木屋連同那一人一虎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玉紫煙方才放下揮舞不停的手。
慕容軒背手而立,看著白發老者和她依依不舍道別那一幕,沒有說一句話,眉頭緊鎖,似乎心事重重。
安墨淵的腳傷尚未痊愈,有些隱隱作痛,恨恨的再次白了一眼那偉岸的月白色背影,然後干脆拉著玉紫煙坐了下來,看到她依舊紅腫的眼,不免心疼,這丫頭難道每天都被那個沒心沒肺的睜眼瞎欺負到哭?!
該死的慕容軒!他捏了捏拳,如果說在此之前,取他性命去換母親解藥他會有一絲猶豫,那麼眼下這情形,恰好打消了他最後那麼一點點的顧慮,更加堅定了速戰速決的決心,待送走了煙兒,他便立刻出手!
玉紫煙托著下巴,那雙蜜桃眼無精打采的盯著長長的竹篙,在紫衣男子手里一會兒沒入水中,一會兒又露出河面,翠綠的竹筏在竹篙一起一落間平穩而快速的行駛著,氣氛靜默的有些怪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