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眸微動,警惕的眸光在幽暗的林中四下搜尋了一遍,他並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心下不禁更是擔憂,也更加奇怪︰「煙兒,你怎麼一個人來這里?!」
適才見到他的那一刻,她那瘋狂的恐懼忽然便淡去許多,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一陣痛哭發泄之後,失控的情緒終于恢復了鎮定。
她推開他,抹了抹淚道︰「我是來找獼猴桃的!因為走的太急,當時沒想起來該拉多幾個人陪同而行的,剛才,剛才真的是嚇死我了!」
獼猴桃?!他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陣,這丫頭果真還是有幾分頑劣任性,想吃水果也不至于想到這種程度吧?不對……難不成這獼猴桃是那該死的慕容軒愛吃的?!
「沒事了,沒事了!」見她情緒已然穩定,他慌忙收回思緒,轉身,飛速的去收拾地上那顆人頭,這可是他去蝶舞門換解藥的寶貝,必須收好!
她這才又想起適才造成恐慌的源頭,驚詫的瞪大了雙眼,眸光緊緊追隨著他的身影,語氣有些不太確定︰「安墨淵,你,你殺人了?!」
「殺人不是很正常?!」他嗤笑出聲,卻沒有否定︰「你啊,就是太單純了,江湖中的打打殺殺你不是也見過幾次了嗎?」
是的!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死人,可是︰「若他是壞人,你殺了他便是,又何必如此殘忍,讓人家身首異處,死無完尸呢!」
「煙兒,不和你解釋那麼多了,我趕著回去呢,你也和我一起下山吧,一個姑娘家獨自待在這荒無人煙的深山,多危險啊!」
他似一個體貼的大哥,一邊嘮叨不休的囑咐著她,一邊手腳麻利的將那人頭撿起,往那只木盒里裝,神色平靜無波,仿佛正在收拾的不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而只是一件家常的隨身行李。
「等一下!」在木盒關上的那一刻,她突然瞥見了那顆人頭的正面,心忽的沉入了谷底,那雙眸緊閉的熟悉容顏,不是他嗎?!
壓制住心底的驚濤駭浪,她猛的奔了過去,嘩的打開已然被他合上的木盒,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那張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阿軒?!」她咬牙,低低的蹦出了兩個字,淚唰的如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落。
一顆心被巨大的悲痛包裹撕扯,她抬眸,帶淚的雙眸瞬間燃燒起了怒火和無盡的絕望︰「安墨淵,你為什麼要殺了阿軒?!你明知道,殺了他,便等于殺了我,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他和你到底有何恩怨,要如此殘忍的待他?!」
「煙兒,你誤會了!」他暗嘆了一聲,只怪自己動作不夠快,還是讓她發現了。才要開口解釋,卻見她已然抽出腰間的蛟龍銀鞭,狠狠的向他甩了過來。
「誤會?!那夜,將軍府里的黑衣人,難道不是你?!你一直都在跟蹤他,伺機奪他性命!安墨淵,我恨你,好恨你!」拼盡了全力,她狠狠的揮舞著長鞭,一鞭接著一鞭的往他身上打去。
銀鞭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出灼灼的光芒,空氣中滿是長鞭飛閃過而留下的嗚嗚悲鳴。
安墨淵卻不能還手,只抱著那只木盒,狼狽的閃躲著,他一還手,她定然會受傷,所以他只能閃躲。
只是,沒有想到,在極其悲怒絕望的情況下,她的蛟龍銀鞭竟使得出神入化,威力前所未有的巨大。
她如此歇斯底里的瘋狂,令他心底忍不住一陣痛苦糾結,幸好他沒有做錯決定,幸好他來了艾柯山,否則……
慕容軒一直隱在暗處,現在還不是他出現的時候,或許因為她的緣故,他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便從安墨淵口中探知蝶舞門的消息。
啪!才稍稍分神,眼前銀光閃爍,他心下一驚,躲避卻已來不及,長鞭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身上,火辣辣的痛直鑽骨髓。
安墨淵吃痛的悶哼了一聲,來不及反應,那長鞭如靈蛇一般迅速又從他身上剝離,伴隨著仿佛皮開肉綻一般撕裂的痛,然後他感覺有幾滴溫熱的液體飛濺到了臉上,他伸手一抹適才火辣辣的部位,滿掌的殷紅。
下手還真是夠狠的!此刻,她有多麼瘋狂狠絕的對待他,便說明她對那個人的在意,多麼的深刻!他酸澀難過的想著,心中忍不住氣悶︰「煙兒,住手!」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那長鞭又忽的自他臉側掃過,感覺不到痛,只覺得像是一道勁風撲面,但溫熱的液體自臉側往下蠕動滑落的感覺,令他大驚,下意識撫上臉頰,濕漉漉的掌一片殷紅,濃烈的血腥味迎面縈繞開來。
「煙兒!那人頭並不是慕容軒的!」他既怒又悲,終于忍不住出手,一下子扯住那長鞭,微微一拽,她便失了平衡,腳步凌亂姿態狼狽的栽倒在了他懷中。
「不是他?!」她怔怔的愣在他懷中,痴傻了一般,只重復低喃這這一句。
「是的,那不是慕容軒!」
半晌,她仿佛才從魔魘中走了出來,眸光不似適才的冷冽絕望,盈盈淚光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不是他?真的不是他?!那他是誰?為何和阿軒長的如此相像?!」
滿心疑惑的抬眸,他破爛的衣裳、身上嚇人的傷口、臉上的淋灕殷紅,凌亂血腥的畫面排山倒海的充斥而來,她不由倒抽了口冷氣,這一切都是她剛才情緒失控瘋狂舞鞭造成的後果?!
「天啊,安墨淵,對不起!對不起!」她一下子慌了手腳,急急忙忙去翻檢自己的錦袋,還好隨身帶著傷藥︰「你快坐下,我幫你上藥!」
「煙兒,俗話說打人不打臉,你怎麼……哎……」責備的話語終究咽回了肚中,不知道為什麼,即便被她弄成這副狼狽的模樣,即便他的臉上很可能會從此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他依舊對她狠心不起來。
沒有再出聲,他只是咬緊牙關,忍住痛,任她動作輕柔小心翼翼的幫他清理疼痛火辣的傷口。
她那焦灼的眸光,擔憂的神色,令他不由又想起那日小溪旁,她不顧寒玦故意刁難而拿出來的烏漆麻黑的傷藥,忍著奇臭無比讓人作惡的氣味,輕柔的呵護著他那差點廢掉了的雙足,那認真的模樣專注的神情,總是莫名的令他心底的柔情泛濫成災,忍不住想擁她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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