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將軍快快請起,老身不過山野村婦一名,怎敢受將軍如此大禮!」藍衣婦人一愣,隨即伸手將慕容軒扶了起來。
只是,無意間搭到了他的腕間,他那極其怪異卻又十分熟悉的脈象,令藍衣婦人心下一驚,卻沒有表露什麼。
「阿軒,你和侍衛大哥他們辛苦了,趕緊去休息吧!這里交給煙兒就好了!」雖然能理解慕容軒的舉動,但是想到安伯母已經知曉了安墨淵對自己的愛慕心思,玉紫煙覺得慕容軒不應該和她一起出現在安伯母的面前,這樣會讓安伯母心里不舒服的吧。
「公主,還是屬下來幫忙吧,公主和老夫人回房休息就好!」倆侍衛哪里受到過如此待遇,讓尊貴的公主親自給自己下廚做飯,那可萬萬使不得。
「兩位大哥,在這里沒有什麼公主,站在你們面前的只是一個叫玉紫煙的普通女子,再說了,廚房的活豈是男兒家干的,戰場才是你們一展身手的地方,保家衛國殺敵擒賊才是你們的任務,快點把你家將軍帶走吧!」玉紫煙連趕帶推的,方才將幾個男子送出了門外。
她回頭,發現藍衣婦人正看著她,一臉的若有所思,慌忙道︰「安伯母,您也回房休息吧。」
藍衣婦人搖了搖頭︰「煙兒,伯母可不是男兒家啊。」
玉紫煙忍不住呵呵輕笑,這安伯母倒是很幽默︰「安伯母,這樣好了,您在一邊看著,給我們指導指導就好了!」
她輕輕推了推似乎完全沒有听到她說話的小紅,挑了挑眉︰「小紅,晚膳我們兩人能應付得來的,哦?!」
小紅似乎方才回過神來,大約是不敢相信,如此平易近人又勤快的姑娘,竟然是個尊貴的公主,和印象中公主威嚴的形象相差甚遠︰「公主,您和老夫人都去休息,小紅一個人就可以了,一頓十幾個人的家常便飯而已,小紅還是可以的!」
「小紅,剛才都說了,現在在你眼前的就是個普通的姑娘玉紫煙,看樣子,你年紀應該比我小,若不介意你可以叫我一聲姐姐,記住,不許叫我公主。」
「那……煙兒姐姐陪著老夫人去休息吧,小紅一個人可以應付得來!」
「小紅,多一個人幫忙,速度會快些,他們一路奔波回來很辛苦,還是讓他們早些用了晚膳,好早些歇息。」
小紅拗不過玉紫煙,只得作罷,連忙往矮長凳的另一端挪了挪,給她讓出了一個位置。
玉紫煙才剛坐下,動作利落的從竹籃里抓了一把青菜,幫著摘理,卻見到張、趙兩名侍衛從門外又返身沖了進來。
「張大哥,趙大哥?你們……」
她的疑問才出口,那兩個侍衛已經主動解釋了起來︰「公主,將軍命我們將這幾只野雞還有魚殺了,清洗干淨再送回來!」
說話間,已是動作麻利的,一個人拎起野雞油黃的細腳,另一個人提溜著拴住魚嘴的細麻繩,一陣風似的往廚房外跑去。
阿軒一定是想到了她不敢殺生,所以才派了張、找兩個侍衛來幫忙處理野雞和活魚的吧!她的心底立刻躥出了這麼個解釋,不由有幾分激動。
自從那天,在樹林里第一次見道蝶舞的門殺手活生生的在眼前倒下,即刻變成了冰冷的尸體之後,她便開始討厭打打殺殺,再加上見到了黑牢里餓狼撲食的慘烈場景,她的心底便更加厭惡血腥了。
這些心事,她從來沒有說過更沒有表現出來,阿軒卻能讀懂她的心思,心中忍不住感動,淚也不知不覺又開始翻涌。
阿軒是如此的體貼,可是……她卻沒有權利迷醉在他的溫柔里,亦不能放縱自己沉陷下去,因為阿軒和阿蘿才是一對!
抬袖假裝攏起垂落額前的亂發,她偷偷抹了抹淚,收回視線,努力將心思集中在手中的那一把青菜上,不再去想她和阿軒之間的種種,徒增自己的傷感。
一旁的藍衣婦人看了看門外那兩道飛奔的身影,又看了看一臉訝然的玉紫煙,終是沒有說話,只暗自惋惜的輕嘆了一聲,然後在玉紫煙對面坐了下來,開始幫著摘菜,動作倒也嫻熟,似是做慣了這些活的模樣。
玉紫煙沒有說話,也沒有再阻止藍衣婦人的幫忙,只是在那些葉子菜野菇全部洗干淨,雞肉魚肉全都準備好之後,她沒有讓藍衣婦人再動手,只讓小紅幫著燒火,因為她不太會燒柴,掌握不好火大火小的分寸,所以自動選擇了掌勺的活。
小紅本來還有些擔心,這些食材會不會被尊貴的公主給浪費了,卻見藍衣婦人無聲的沖她點了點頭,她才低身坐到了灶膛前,熟練的點起了火,然後慢慢的往灶膛里加柴。
一頓有葷有素頗為豐盛的晚餐,就這樣,在三人怪異的沉默氛圍中完成了。
當熱騰騰的菜肴在玉紫煙那雙縴細的小手中,一盤接著一盤的出鍋,不斷飄出誘人的香氣,惹人唇角泛酸忍不住吞口水時,藍衣婦人和小紅不禁對望一眼,各自瞪大了眼楮,一副吃驚的模樣。
「煙兒……你真的是在皇宮長大的公主?」望著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藍衣婦人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公主會做飯已是讓她意外,能做出如此堪比大廚水準的菜肴來,卻令她不敢相信。
她知道藍衣婦人的疑問為何,卻不想解釋。這一手好廚藝全都是拜將軍府的大嫂竺語藍所賜,若不是她時常刁難,不讓廚房的那些嬸子給她飯吃,逼得她餓著肚子自己動手炒菜,也不會練就她今日的廚藝和做菜的速度。
不過,今後她也不會與將軍府有任何瓜葛了,那些委屈過去了就過去了吧!扯出一抹淡淡笑意,她輕聲道︰「安伯母,公主也是要吃飯的,所以會做菜並不稀奇!」
沒等藍衣婦人和小紅反應過來,她已經開始將那特意留出來的小份裝的菜,一盤一盤往食盒里放,裝好之後方才將食盒遞給了小紅︰「小紅,麻煩你將這些給你家安公子送去,他受傷了,不適宜走動!」
藍衣婦人一愣,隨即搶在小紅前面,接過了食盒︰「還是我給淵兒送去吧,回來之後,我這個做娘的還沒見著他人呢!」
再看玉紫煙時,藍衣婦人的眸中閃過幾許復雜神色︰「煙兒,你和小紅先招呼大家吃飯吧!不用等我,我和淵兒還要說會兒話。」
「好!」玉紫煙自然理解做母親的擔憂兒子的心情,便也沒有多說什麼,只道︰「那煙兒給安伯母留一份飯菜,放在蒸鍋里熱著。」
藍衣婦人點了點頭︰「留素的就好,安伯母吃齋。」然後轉身便出了門,心里卻有些熱流涌動,煙兒這丫頭實在太善解人意,也太合她的心意了。
淵兒那孩子眼光高,難得對這丫頭也有意思,兩人真能成雙成對卻不失為一樁美事。她和淵兒倒是很般配,但問題難就難在,那丫頭已經嫁人了!
感情勉強不來,這一點她這個身為人母的過來人,深有體會,所以,本來她亦不抱任何希望,只是兀自心疼自己的淵兒暗暗替他遺憾,無法與心愛的女子攜手白頭。
可是,適才在廚房里,她卻敏銳的發現,她的夫君那個慕容少將軍,對她的態度似乎有些冷淡,兩人之間不似尋常小夫妻的親熱,卻仿佛存在什麼不可解決的原則問題一般,一條看不見的鴻溝,生生將二人隔離在了兩岸。
而且,更重要的是,煙兒這丫頭,對淵兒也是有心的,否則晚膳不會第一個想到他!藍衣婦人掂了掂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這事兒,她得好好想想,先探探情況,再決定接下來該如何做。
從情感上來說,做娘親的自然是偏袒自己的兒子的,心底倒希望煙兒與那慕容少將軍真的不合,然後那丫頭便可以順利的嫁給淵兒了。
藍衣婦人一路思緒萬千,進了屋的時候,安墨淵還在渾渾噩噩的沉睡中。
看著榻上他毫無血色的消瘦臉頰,藍衣婦人心下頓時一陣刺痛,都是她這個娘,讓他受苦了。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一直瞞著自己,偷偷的和蝶舞門來往,只是為了給她這個沒用的娘親換取解藥!
她也想阻止淵兒的,可是自己兒子的性格自己了解,除非她死了,否則他是斷然不會棄他不顧的!
阻止全然沒用,而且,她也不想在激烈的勸說中說漏了嘴,將陳年的那些往事給牽扯出來,如今只要淵兒好好的活著,她便也無所求了。
可是,蝶舞門的要求卻越來越過分了,這次竟將淵兒弄成這副模樣!
藍衣婦人恨恨的捏了捏拳,可是除了咬牙憤恨,她卻無能為力,若不是死撐著想在有生之年能再見那個人一面,她怕是早就撞牆自盡了!
「淵兒,淵兒!」藍衣婦人抹了抹淚,輕輕搖了搖榻上的人,半晌安墨淵方才掙扎著醒了過來。
「娘!」見到榻前一臉擔憂的藍衣婦人,安墨淵急忙坐起了身,猛烈的的動作讓他忽的一陣頭暈眼花,他捂著額頭怔了片刻。
見屋里已經點了一盞燈,窗外已是一片漆黑,頓時懊惱的自責了起來︰「該死,我怎麼睡這麼久!」
「娘,淵兒本來打算安頓好幽王爺他們,隨後就去看望娘的,沒想到一番折騰之後,竟特別的困乏,本想先打個盹再去看望娘親也不算遲,沒想到一睡竟睡到這麼晚了,還勞煩娘親自來看淵兒!」
「淵兒,不要自責了,娘都了解!」
「娘,你沒事吧?」安墨淵緊張的眸光慌忙在藍衣婦人身上細細打量了幾遍,見她面色尚好,心中的無盡擔憂方才緩和了幾分。
「娘沒事,雀兒姑娘已經給娘看過了,還給娘開了方子,放心吧!」對于自己的問題,藍衣婦人不願多提,轉身將食盒中的飯菜端了出來,一一放在了桌上。
「淵兒,快來吃些東西吧!」
安墨淵被困黑牢,每日不僅僅受著水蛭吸血之苦,還要忍受著饑餓的折磨,一路逃命似的回來星月谷,哪里有時間吃上一口東西。這會兒聞到那誘人的飯菜香氣,不禁食欲大動,起身下榻,坐在桌邊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看著他埋頭苦吃的模樣,藍衣婦人一邊微笑,一邊抹著淚,這是餓了多少天,從來吃相優雅的淵兒,才會變成這副模樣啊?!
安墨淵接連吃了兩碗飯,盤中的菜基本清掃完畢,才心滿意足的放下了筷子︰「娘做的飯就是好吃!」
藍衣婦人怔怔的看著空碗愣了片刻,方才試探性的開口道︰「今天的晚膳是你的師妹煙兒姑娘做的。」
「真的?!」安墨淵一臉詫異。
也對,娘親是吃齋的,怎麼會弄這些雞肉給他吃呢。不過,沒想到,如此美味的佳肴,卻是她做的!
回想當初,她剛入師門的時候,可什麼都不會,完完全全的一個嬌貴公主,安墨淵的眉不由糾結了起來,一臉的不悅,心下既心痛她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慕容軒這小子究竟有什麼好,竟讓她甘願為她洗手學做羹湯!
藍衣婦不動神色的觀察著自己兒子的表情,半晌方才突兀的冒了一句︰「淵兒,娘親做主,讓你和煙兒成親如何?」
「啊?啊!」安墨淵忽的站起身,驚愕的瞪著自己的母親,隨即一陣羞惱涌上心頭,他已經拼了命的隱藏心事,卻還是被娘看出來了!
和煙兒成親?!他雖有此心,可是︰「娘,煙兒她已經嫁人了!」
「你是說慕容軒慕容少將軍嗎?那個人並不如你愛煙兒多!」藍衣婦人語氣平靜,一臉的淡定。
安墨淵不語,心下卻是暗自佩服自己的娘親,果然眸光凌厲,這才見面多久啊,她竟然能夠看出慕容軒與煙兒之間有大問題!
見安墨淵陷入沉思,藍衣婦人又道︰「不管其他的,淵兒,娘只問你一句,若是煙兒那丫頭心里有你,而且業願意嫁給你,你是娶還是不娶?」
「那當然……」月兌口而出的肯定,只興奮的說到了一半,安墨淵突然發覺了不妥,閃爍的眸光隨即被無盡的晦暗淹沒︰「不,煙兒是個死心眼,她的深愛著那個人,眼里也只容得下那個人,所以……娘你就別胡思亂想了!」
叩!叩!叩!門外忽的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清脆的嗓音隨即傳來︰「安伯母,安……師兄,煙兒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藍衣婦人黑眸微轉,起身開門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安墨淵,像是無聲的訴說著︰娘沒說錯吧,那丫頭心里有你!
「安伯母,我專門給師兄炖的雜菌鮮魚湯,剛才忙忘了,竟然沒讓小紅拿過來!」淡紫色的身影匆匆進了屋,全然沒有留意到屋內怪異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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