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寒玦會在最後一刻順利調轉馬兒的方向,避免與大樹直接狠命相撞的,卻不曾想那馬兒一直沒有調整步伐的跡象。
直到最後一刻,她方才恍然意識到,莫不是寒玦故意策馬撞樹給她好看的吧?他一直都看她不順眼!
但此時再呼救已是來不及,她只得硬著頭皮咬牙做好心理準備,等待劇烈撞擊之後碎骨的疼痛來襲。
既然寒玦這家伙都不怕痛,她也應該可以熬過的,看誰飆得過誰吧!她的雙手不由收緊,死死環住他結實的腰肢,若是故意讓她好看,那麼他也別想跑!
帶著一股倔強,心底雖然緊張的要死,她卻強迫自己不準閉眼,憑著要死一起死要痛一起痛誰怕誰的氣勢,她就那樣一眨不眨的盯著前面那越來越近的粗樹。
但是,馬兒觸到大樹的剎那,沒有想象中巨大沖擊,竟是跨蹄直接穿了過去。那蒼天粗樹就好像只是林中的迷霧,她眼中的一片幻影,絲毫沒有存在感和一點點的阻力!
寒玦依舊扯住韁繩,微微低著腰,疾風一般策馬往前行著,而她,除了被嚇得心跳撲通普通亂了節奏,毫發無傷。
剛才馬兒撞樹的一幕,似乎真的只是她一個人的幻覺!她驚詫的說不出話來,眸光四下打量,眼前依舊是適才那條林間小道,好似並無奇怪之處!
可是,身後侍衛的吃痛悶哼,卻是那樣的清晰,轉頭回望,適才那一排大樹依舊傲然屹立在那里,並不是幻覺,但卻獨獨不見侍衛們追蹤而來的急切身影!
這也太詭異了吧?!他們剛才真的是穿樹而過,連人帶馬一起穿過!心底的擔憂下意識的便出了口︰「寒玦公子,他們沒事吧?」
寒玦狹長的眸子露出幾絲精光,隨即悠悠道︰「憑他們的身手,撞一下樹,最多就是個內傷骨折什麼的,應該還不會死!」
「什麼?!」她瞪眼尖叫了起來,激動的松手一下子直起了身,卻因為馬兒飛速的疾馳,整個人立刻往後倒去。
啊!心下一陣嗚呼哀哉,她怎麼就那麼激動,那麼倒霉呢,看樣子剛才沒有撞樹,這下非得摔個七葷八素了!
該死的寒玦!都是這家伙害的!下意識的想撈住點什麼東西,阻住自己墜地跌破頭的悲哀,卻不想眼前紫影一晃,一眨眼,她已落入了寒玦的懷抱。
「莫不是煙兒公主也想撞一下,試試骨折的滋味?!」寒玦勾唇輕笑,適才他故意為難,她卻一聲不吭緊緊環住他,還真以為她膽識過人不怕死不怕痛呢!
他擁著她又飛回了馬背,她從驚亂之中醒來,急切道︰「剛才大樹明明就在眼前,為什麼我們就沒事,他們卻撞得那樣慘?!」那些侍衛個個訓練有數,若不是實在太疼痛難忍,不可能發出聲音的!
「是你說不想讓他們跟著,所以我才幫你把他們甩了!」他扯了扯唇,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卻讓她陡然氣怒不已。
心疼那些侍衛,她氣得小臉瞬間漲紅,縴指一揚,不顧形象的指著他的鼻子︰「哼,原來果真是你搗的鬼?!」
不過,這家伙究竟用的什麼辦法?!難道他修研法術會穿牆過樹不成?!
看著她氣憤激動的模樣,他竟然心情莫名其妙的大好,唇角的弧度不禁更上揚了幾分︰「公主可不能冤枉人,我這可是听從公主吩咐的,若這樣算是搗鬼,那也只能說是公主要求寒玦搗的鬼!」
「你還狡辯!我是不想他們跟來,可是你也不用這樣整人吧!甩掉他們有很多方式,為什麼偏偏讓他們撞樹受傷?!」
「寒玦愚鈍,想不到其他辦法,公主既然多謀,為何剛才不明示,現在卻責怪寒玦的不是?」
「你!」
寒玦漫不經心抬袖,將她指著他腦門的小手輕輕揮開,語氣有幾分戲謔︰「公主難道不知道,這樣指著別人說話,是非常不禮貌毫無教養的行為嗎?」
「還是說,我玉鼎國皇後娘娘教女無方,沒有將公主教導好呢?」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這家伙,怎麼說著說著話題繞到她頭上來了,不僅數落她的不是,還評論起她母後來了,真是太不像話了!
「寒玦,你對我有什麼意見,直接說出來,不要壞心眼的對付我身邊無辜的人!還有,不許說我母後的不是!」
「意見?!你還知道我對你有意見?!」他忽然就提高了音量,臉上的笑意也一下子消失無蹤︰「當初警告過你,遠離我家少爺,為何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為什麼?!」
她一下子愣住了,這家伙翻臉比翻書還快,突然又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究竟什麼意思︰「你到底想說什麼?!」
「都是因為你,少爺才會變成那副半死不活模樣的!當初我若是殺了你,就不會這樣了,真兒她……」就不會死!
嘎然止住話題,他狹長的眸子驀然殺氣濃烈,適才擁住她的手,不知不覺攀上了她雪白細女敕的頸項,
「寒玦,你瘋了!」馬兒依舊在狂奔不止,她方才驚覺自己竟然和他在馬背上便杠了起來。只是,眼下她分明處于劣勢,而且還很危險的劣勢。
頸間的力道越來越大,她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寒玦,安墨淵變成那樣,我也很心疼也很難過,可這是蝶舞門造的孽,不能全怪我身上啊!」
寒玦卻似著了魔一般,完全听不見她的解釋,手上的力道越發的加重了幾分︰「我只知道,若不是你,少爺不會那樣!」
「快放手……我死了,誰給他找血紅草去?!」他驀然泛紅的眼眸,讓她心下大驚,寒玦這是怎麼了,突然魔怔了似的!
「血紅草?!」他一僵,眸中的殺氣隨即隱去,連忙松開了她︰「對,血紅草!咱們趕緊去找血紅草!」
似乎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適才的失控,寒玦神色焦灼的望著前方,狠力一夾馬月復,馬兒更加賣力的往前奔馳而去。
雖然被他擁在懷中,這尷尬的姿勢令她有幾分無措,而且,他身上那說不清的氣息,總是輕易擾亂她的心緒。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與他調換位置,坐回他身後去。但剛才他狂怒似凶猛野獸般的模樣,血紅的眸子讓她心有余悸,此時卻也不敢隨意打開話匣子,去擾亂他的思緒。他的脾氣她完全模不透,還是小心為妙!
況且,他一臉專注而急切的看著前方的路,對她的忸怩不自在渾然不覺,人家根本沒把她放眼里,她又何必在這里自顧自的別扭呢?!
就當他是負責護送她去金池國的侍衛大哥好了,這樣也就心安理得,待順利拿到血紅草之後,絕不再與他單獨相處!
一路倒還算順暢,既沒有遇到打劫的匪徒,也沒有遇到吃人的野獸,馬兒不知疲倦似的,一路奔騰,直到第二日清晨,總算跨過了金池國的國界,又繼續奔馳了半日,終于進了金池國的都城——恆城。
跨下馬背那一刻,她的腳已經麻木的似兩根木樁,一挪步子,腳底便涌起一陣密密麻麻的刺痛。
跳腳艱難的試了幾步,她終于還是停了下來,彎腰揉著自己的雙腿,試圖讓麻木的腳趕緊回復正常。
卻在這時,忽有一行人馬飛馳而來,為首的兩個小廝策馬奔騰,替後面的豪華馬車開道,不停的沖著人群大聲嚷嚷,滿是嫌惡輕蔑的神情︰「閑雜人等速速讓道!」
人影立刻慌亂起來,適才還擁擠不堪的街道,眨眼之間便恢復了暢通無阻。
玉紫煙皺了皺眉,大約又是什麼京城惡霸之類的出動,所以這些人才驚慌失措跌跌撞撞的避讓,一副躲瘟神的模樣。
挪著麻木的雙腿,正要往街邊讓道,卻瞥見前面有個小乞丐,不知是被嚇傻了,還是怎的,嘴巴微張,髒兮兮的小手捏著被啃了幾口的干硬饅頭,呆呆的看著那豪華馬車隊伍越來越近!
「小心!」沒敢多想,玉紫煙連忙跑向前去,想將那發呆的小乞丐拉到一邊。
但是那馬兒跑的實在是太快了,她那雙仍舊麻木著的雙腳,哪里能追得過四蹄奔馳的馬兒!
眼見開道的那兩個小廝,馬蹄就要踏上小乞丐瘦小的身軀,卻絲毫沒有收韁勒馬的意思!她一著急,忙撿了兩塊小石子,便往馬腿砸去,心下暗思但願她能砸中什麼穴位,讓那兩匹馬趕緊停下蹄子,後面的隊伍自然也會跟著停頓的!
那兩匹馬兒受驚,揚起前蹄,嘶鳴了起來,卻因為強大的慣性,依舊往前沖了幾步,她緊張的捂住了嘴巴,暗自為那小乞丐捏了一把汗,可千萬別被馬蹄踏中啊!
卻在這時刻,眼前紫影一閃,寒玦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一下子將小乞丐挾在了懷中往她的方向奔馳而來。
在她沒反應過來時,寒玦已經如風一樣閃過她身側,另一只手輕輕一撈,便將她攔在了懷中。
她這才發現,其實她自己也站在馬路中央,馬蹄踏過的下一個目標顯然就是她!
寒玦冷著臉,也不知道在和誰賭氣,他就那樣一聲不吭,一手一個將她和小乞丐帶離了街道中央,穩穩停在了路旁的安全地帶。
她驚魂未定,沒來得及道謝,也沒來得及安慰依舊傻呆呆的小乞丐,卻听得為首那兩名小廝氣怒的叫囂了起來。
「大膽刁民,竟敢驚擾太子府的車架?!不想活了是不是?!」話音未落,小廝手中也不知道突然哪里來的長鞭,劈頭蓋臉便朝她揮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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