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著個大花瓶,在門後緊張的守了半晌卻不見動靜,玉紫煙心下暗思,大約是自己突然月兌單,緊張過度看花了眼,門外人影或許是隔壁房間的人上茅廁回來路過呢!
再說了,這家叫做雲雀莊的客棧,好歹也是開在金池國京城的鬧市區,怎麼可能會是黑店,又怎麼會有賊人夜闖,天子腳下犯法,抓到了那可是罪加一等的!恆城的治安應該還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連客棧都有人敢下手!
這麼一尋思,倒是松了口氣,她連忙轉身,打算將手中的瓶子放回原地。
只是,才邁了一步,卻發現步伐有些打顫,手中更是一滑,花瓶一下子落了下來。她下意識抬腳去攔,沒想到那花瓶挺重的,直接將她秀美的腳背砸了一個包,最後還是落在了地板上。
幸好房里鋪的是木地板,那花瓶倒也結實,沒有摔碎。她忍著痛,將花瓶扳倒橫放了下來,然後推著花瓶咕嚕嚕往木榻邊那盆蘭花木架一路滾了回去。
這花瓶怎麼這麼重?好不容易才將花瓶扶站了起來,她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心下泛起了嘀咕,這花瓶和她玉鼎國同等尺寸的好像要重許多,難道是因為金池國燒磁的方法有別,才導致重量不一的?
她對燒陶制瓷沒多大興趣,若不是因為幫阿軒修補那只定情之物的青花瓷瓶,才去了白復白大伯的彌憾院,她也不會留意到這只花瓶重量的差異。
額……好像扯遠了!收回思緒,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她不禁有幾分感嘆,自己剛才竟然能將它一把抱起來,還舉了那麼久,人在緊張害怕的狀態下,潛能還真是無限呢!
「你在干嘛?」身後突然冒出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
「寒玦!你走路怎麼都不出聲的?嚇死我了!」她連忙站起身,下意識的整了整衣裙,心下不免有幾分責怪之意︰「你剛才跑哪里去了?把我一人丟在客棧!」
只不過,沒等寒玦回答,她抬頭,卻被寒玦身邊的女子怔住了︰「好你個寒玦,明明有了未婚妻,還出去拈花惹草!回頭看我不告訴雀兒去!」
寒玦皺了皺眉︰「誰告訴你雀兒我未婚妻了?不要亂點鴛鴦譜!」
哼?她在心里冷哼了一聲,原以為寒玦如此清高冷傲,是個專情的主,沒想到也是個拈花惹草的貨!
她倒要看看,眼前這身形消瘦的女子,到底有怎樣的姿色,她就不相信這女子能有雀兒那般可愛!
「煙兒!」那女子忽的退後了幾步,下意識的捂住面紗不讓玉紫煙揭開。
而且,那女子才一開口,竟是淚水漣漣,頗有幾分他鄉遇親人的激動神情︰「煙兒,姐姐終于又看到你了!」
皇姐?她被嚇住了,不敢相信的瞪大了雙眼,眼前這個蒙著面紗的女子,她的聲音確實熟悉,但皇姐沒有她這般消瘦啊!
「姐姐,真的是你嗎?」她抬手就要去揭她的面紗,以作確認,卻再一次被那女子慌忙躲開了。
她不解的皺了皺眉,心底詫異萬分的同時,隱隱有些擔憂,轉眼看了看一旁的寒玦,寒玦卻給不出任何解釋,只是低聲道︰「你們聊,我出去透透氣!」然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去。
「煙兒!鳳飛城一別,姐姐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寒玦離開後,那黑紗遮面的女子情緒明顯更激動了幾分,一下子抱住玉紫煙,便放聲哭了起來。
「姐姐,別哭別哭啊,煙兒這不是來探望姐姐了嘛!」確認是自己的皇姐玉冰璇之後,玉紫煙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姐妹二人抱頭痛哭了一陣,情緒方才穩定了下來,玉紫煙卻仍是有些疑惑︰「今天中午,煙兒在街上遇到了高總管,本想隨他一起去太子府看望姐姐的,誰料高總管說姐姐去寺廟上香了,他要稟告太子立刻派人接姐姐回來,讓我先等一等,沒想到晚上就見到姐姐了,真是太好了,沒想到那個高總管辦事還挺有效率的呢!」
「你是說高總管,太子府的高總管?」玉冰璇止住擦淚的動作,突兀的打斷了玉紫煙的話,滿是輕蔑的疑問令玉紫煙一頭霧水。
「是啊,就是迎親那日,讓隊伍停下,給了我們姐妹相擁話別時間的高總管啊!為什麼,姐姐好像很不喜歡他一樣?」
「煙兒你太單純了,你以為當日那個老奴才肯給我們姐妹時間,只是因為善心大發?錯!那是因為慕容軒慕容將軍偷偷給他塞了銀子,看在那些銀子的份上,他才讓花轎多停了片刻而已!這些也是姐姐來到太子府之後,無意間打听到了!」
玉冰璇越說情緒越發激動,對那高總管似乎窩了一肚子的氣︰「該死的老奴才,滿嘴謊話!如今連妹妹你都敢騙!姐姐其實一直在太子府,哪里都沒去,他明明知道,沒有太子的同意,姐姐根本就沒辦法出門的!」
玉紫煙心下一驚,皇姐定是在太子府吃虧受欺負了,否則溫婉可人的皇姐怎麼會出口罵人,看來那高總管果然不是什麼善茬,也難怪他手下那些小廝今日有那樣囂張的表現,想來跋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既然高總管對煙兒說謊,那麼定然是不想煙兒見到姐姐了,可是……姐姐是如何知曉煙兒住在此間客棧的?」
玉冰璇嘆了口氣︰「姐姐正在洗衣坊晾衣服,突然有個人跳進了院子,就是剛才那位寒玦公子,他說是煙兒你的朋友,要帶我來見你,我一開始還不敢相信,沒想到……」
原來,適才寒玦不見蹤影,便是獨自潛入了太子府,將皇姐給她帶了過來。但是,此刻,她無心感激寒玦默默所作的一切,她只關心皇姐剛才那一句「正在洗衣坊晾衣服!」
「姐姐……」她的心似乎被人猛的揪了起來,心痛萬分的一把抓過玉冰璇的手,細細查看了起來。
那雙本來白皙女敕滑的雙手,如今已是面目全非,不但滿手的繭子,還到處是傷痕!
她那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又一次奔涌而出︰「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堂堂玉鼎國的公主,金池國太子府的太子妃,為何會出現在洗衣坊,還要自己洗衣漿衫?」
「煙兒,別哭別哭!姐姐沒事的,就是不太習慣他們這里洗衣的方法,覺得丫環洗的不干淨,才會親自動手的,沒什麼的,姐姐這點事情還是能做得來的!」玉冰璇驚覺失言,連忙安慰解釋起來。
幸好沒讓煙兒知道,她不但要洗自己的衣服,而且太子府所有人,不管是丫環家丁還是太子,還有那個女人,所有人的衣裳,全都要她洗!她這雙手就是整日泡在水里,又要用皂角,才會變成這副模樣的!
但是,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苦,但她從來不覺得苦,甚至還有幾絲甜蜜,用自己的行動,守住心中一個美夢,也算是一種幸福了!
「太子府的丫環手笨,那麼隨姐姐陪嫁過來的丫環小櫻呢?為什麼不讓小櫻去洗?」玉紫煙哪里肯信,這顯然是安慰人的借口!
提到小櫻,玉冰璇聲音不禁有些哽咽,但她事情已經出了,她不想煙兒替她擔憂,心下思量頓了片刻,方才道︰「小櫻她……姐姐替她尋了戶好人家,嫁了!」
「姐姐,你就和煙兒說實話,好不好?太子她為什麼要這樣欺負姐姐?為什麼?」玉紫煙急了,皇姐的性格她了解,說話從來不會如此吞吞吐吐的!
眼下皇姐都受到這般欺負了,小櫻一個陪嫁丫鬟,怕是被折磨的更慘吧!怎麼可能有那樣的好事,讓她嫁人?她知道,皇姐這麼說,也只是在安慰她而已!
「煙兒,姐姐真的很好,你別胡思亂想!」
「我要去找太子理論!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姐姐你!」無論她如何哀求,玉冰璇始終不肯透露半句,玉紫煙一急,毛毛躁躁的就往門外跑︰「寒玦,寒玦,麻煩你陪我去一趟太子府!」
「煙兒,別去!」玉冰璇連忙拽住了她,卻因動作太快,掀起了一陣微風,將面紗撩起了一角,她慌忙又松開玉紫煙,去按那黑色面紗,似乎很是擔心容顏暴露。
這習慣性的、下意識的動作,卻在這個時候異常的惹眼,立刻勾起了玉紫煙特別的注意。她伸手,在玉冰璇還未反應過來時,一下子便擼掉了那塊黑色的面紗。
嗤啦!面紗落地,玉冰璇一再遮掩的容顏乍然暴露,玉紫煙驚呆了!皇姐不僅僅是瘦了好幾圈,原本那傾國傾城的容顏,如今卻被一張她全然不認識的丑陋面容取代了!難怪從一開始,皇姐就揪住那黑紗不肯放呢!
「姐姐,究竟發生了什麼?姐姐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她捂唇不讓哽咽變成放聲大哭,心疼的盯著玉冰璇臉頰上那塊傷口,那塊糜爛的慘不忍睹的傷口,這會兒還在滲血流膿!
「姐姐傷成這樣,太子都不請太醫給醫治的嗎?」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太子!這傷一定是他弄的,一定是!欺人太盛了!」玉紫煙憤憤的抬步,又往門外奔去,今天若是不能替姐姐出口氣,她真的要憋屈死了!
「煙兒,能不能靜一靜,听姐姐說完?」玉冰璇低嘆了一聲,然後彎腰將那黑紗撿了起來,再一次遮住了那外人看了心驚親人看了心傷的傷口,悠悠說了一句︰「這一切,真的與太子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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