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車里的人撩起簾子一直向外張望,待看到雨中一個娉婷的身姿時,趕忙下車,一路小跑過去。
韓子嫣視線模糊,忽感到身上一陣暖流,才意識到自己已在趙賢的懷中,她抬起濕漉漉的眼簾,眼際緋紅,哽咽道︰「是太子,太子使得手段,連皇後娘娘都沒辦法,怎麼辦啊?我們該怎麼辦啊?」
趙賢的心被狠狠地揪著,自知自己身份卑微,單憑王爺的身份哪里爭得過太子,這世道就是如此,皇命難違,做臣子的怎敢和皇位的繼位者爭搶女人?不被太子看作是眼中釘便是萬幸之事,至于女人,看來也只能拱手相讓了。
韓子嫣見他不語,心里頓感淒涼,從他懷里月兌身而出,扯開嗓子吼︰「你放棄了是不是?你決定把我讓給趙翊是不是?」幾近崩潰的韓子嫣哭喊著,不停搖晃眼前的趙賢,「你說話啊!說話啊!」
趙賢的心在滴血,淚水早已與雨水混合,身形動也不動地僵于原地。
待韓子嫣泣不成聲,步履輕微,險些癱坐地上,趙賢趕忙扶住她,依舊一言不發,把她攙到馬車上。
回到將軍府,雨已變小,偶有微風拂面,甚是涼爽。
丫鬟小蝶看到失了魂的韓子嫣心疼不已,攙扶她回到內屋,便趕緊給她月兌下濕嗒嗒的衣裳,打了一桶的熱水,伺候她沐浴更衣。
而趙賢沒有多作停留,與老將軍韓至說了幾句,便打道回府。
等到韓子嫣換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坐在榻上,韓至才敲門而入,一臉肅然,步伐沉重。
站在一旁的小蝶忙請示︰「老爺,小姐的身子有些發熱,要不叫個大夫來瞧瞧!」
「不用!這罪該她受,讓她好好反省反省。」韓至是個名副其實的鐵面將軍,像韓子嫣這種大逆不道,敢公然反抗聖旨者,他早已用軍法處置,也就是念及自己的親閨女,才斂去那憨實的脾氣。
韓子嫣一聲不吭,淚水又不覺得溢出來,而後遮面大哭起來。
小蝶于心不忍,勸解道︰「小姐,你別哭了,這樣會哭壞身子的,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你要有什麼氣,盡管發在小蝶身上,求求小姐,別哭了!」
韓至氣沉丹田,呵斥一聲,「哭哭哭!有什麼好哭的,一個女兒家沒有半點矜持,總和太子玩耍在一起,這下可好,惹火上身,是你自己把和建成王大好的緣分給弄沒了,怨不得別人。」
「爹!」韓子嫣抽泣道,「女兒不要嫁太子,女兒不要當太子妃,女兒只喜歡趙賢,爹!你幫女兒和皇上求求情,行嗎?」
韓至嘆口氣,「現在皇上也做不了主,這事是皇太後的懿旨,子嫣,你就乖乖嫁了吧!雖然太子沒有建成王文韜武略,但資質聰慧,尚有治國之才,將來絕對是個好皇帝,你嫁于太子,算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只是太子登基為帝,後宮三千,你要能忍得才是啊!」
韓子嫣抹掉眼淚,咬著牙說︰「三妻四妾,我都忍不得,更不要提三千了!」
話音剛落,閨房之門忽被猛地推開,一男子未來得及月兌去戎裝,便闖進來,揚聲道︰「光耀門楣!光耀門楣啊!妹妹果然能耐,竟成了當今太子妃,這讓咱們韓家何等榮耀,不虧是我韓越的妹妹。」
韓越乃是韓子嫣的二哥,性格爽朗,卻精于算計。
人未現,聲已到,待他掀了內簾而入,才發覺氣氛異常,便斂了笑靨,掃過一周,目光停在韓子嫣淚痕斑斑的臉上,「這是怎麼了?難不成被太子欺負了?」
小蝶趕忙把來龍去脈告知于他,他這才呵呵又笑了,對韓子嫣沒有一點安慰之言,反倒數落道︰「妹妹生的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本就不應該做個王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有一個女子不想嫁入皇室,如今得到太子青睞,這是求菩薩都求不來的好事,你卻為了兒女情長哭天抹淚,真是丟韓家的臉。」
「二哥,是你不懂情愛,只知道權力斗爭,我才懶得與你說話呢。」韓子嫣把臉別到一邊。
韓越呲牙,「等你嫁入宮中,就會明白情愛乃是一文不值的東西。」
「如二哥所說,那為何二哥至今還不娶妻?」韓子嫣氣呼呼地反問他。
韓越機敏,趕忙道︰「我軍務繁忙,常年在外,哪有空閑兒女情長啊!」
「借口!」韓子嫣嘟起嘴,「誰不知道你心里還惦著長平公主,故意向皇上請命要駐守邊關永城,就是為了……」
「子嫣,別在爹面前胡言亂語,」韓越打斷她,瞟了一眼韓至,道,「多虧當年長平公主去鄰國和親,邊關才得以安定,我是打心眼里敬佩長平公主,才提出駐守永城。」
韓至適時地咳嗽一聲,慍色道︰「一個不娶妻,一個不願嫁,都是半斤八兩,如果啟兒還活著該多好啊!他才不會像你們這般讓我操心。」
韓越一听,臉色凝重,沉著嗓音道︰「爹,大哥死得不明不白,若不是……」他欲言又止,雙手已攥成拳頭。
韓至雙手一背道︰「啟兒的死,爹心中有數,遲早會還他一個公道。」
韓子嫣的面容上頓失剛才的嬌弱,咬著牙狠狠地說道︰「爹說的沒錯,血債血償,一命抵一命,大哥在九泉之下得知慶沅死于非命,也會瞑目了。」
韓至不言,紋路縱橫的面容更顯蒼老,渾濁的瞳仁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低首長嘆一聲,轉身走了。
韓越把小蝶支開,坐到韓子嫣的身邊,輕聲輕語道︰「妹妹,你老實告訴二哥,慶沅公主的死是不是另有內情?」
韓子嫣微微蹙眉,忽的一拳敲到榻沿上,五根手指骨一片通紅,憤恨道︰「是老天爺看不慣她,把她收走了,她死有余辜,二哥,你該高興才是,她可是害死大哥的罪魁禍首!」
「我知道,我也巴不得她死,但慶沅是皇上最喜愛的公主,還是太子的親妹妹,你若真染指她的死,嫁給太子並不是一件好事啊!」
韓子嫣沉思片刻,唯唯諾諾道︰「二哥,慶沅之所以會溺死在御花園的池塘,其實是我……」她低下頭,不敢正視韓越的眼眸,「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真的是你!」韓越鎖著眉頭道,「你膽大包天啊!這謀害公主的事可是要誅九族的,你怎麼就……」
韓子嫣毫無懼色,抓住韓越的手臂,安撫道︰「二哥別擔心,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只,再無第三人知道,而且都過去一年了,誰還記得呢,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我不能嫁給太子,二哥向來精明,替妹妹想個法子吧!」
韓越一臉愁容,沉吟道︰「法子不是沒有,怕只怕你不敢說出口。」
「還有我韓子嫣不敢的事嗎?二哥盡管說。」
韓越難以啟齒,猶豫半天,才貼到韓子嫣的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後快速站起來,道︰「我只想到這個法子,應該能管用。」然後囑咐了韓子嫣幾句話,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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