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的書房內,趙翊心神不寧,來回踱步,待看到疾步而入的順子,忙問︰「有消息嗎?」
順子搖頭,「奴才買通儀鸞宮的一個太監,讓他四處打听,但他說沒有看見太子妃的蹤影。」
「確實打听清楚了?」
「很清楚,之前他輸給奴才好多銀子,不會欺騙奴才。」
趙翊兩道如劍的濃眉擰在一起,不禁暗忖︰人不在儀鸞宮,會在哪兒呢?莫不是逃出宮去了?不可能,宮門守衛森嚴,宮中女子沒有特設令牌是絕對不可能出宮的!若人還在宮中,誰敢私藏太子妃?
「太子殿下,太子妃一個大活人絕對不可能消失的,不如去告訴皇後娘娘,讓皇後娘娘下令搜查整個後宮。」
趙翊回過神,咬了咬唇,「母後不喜歡她,怎麼可能下令搜整個後宮,後宮這麼大,不是說搜就搜的,你再多派些人去別的宮里打听。」
「是,奴才告退!」
在韓子嫣消失這十幾個時辰里,趙翊就沒闔眼睡過一個安穩覺,焦急、擔憂、慌亂、驚怕,一直在侵擾他。
他這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麼放不下她,沒有她在身邊,自己仿佛丟了七魂六魄,她的身影,她的聲音,她的嬌顏,她的一切都在自己腦中揮散不去,如同被鐫刻一般。
他立于桌案前,研磨墨汁,提筆在浣花箋上落下一行雋逸的隸書︰「相思苦兮,垂淚日暮,此情長兮,附于明月。」
情深義重又如何,對她而言,不過是個牢籠。
她搬來一個漆紅圓凳放于窗前,扶著窗框緩緩站上去,神色堅毅,眸底暗藏不容反悔的決心,這一跳,也許葬于湖底,也許不幸生還,總之,這個孩子她不要,就算丟了性命都無妨。
她沒有探究湖水的深淺,正要縱身一躍,門口旋即想起蘇嬤嬤驚吼,「太子妃,你這是要做什麼!」
這一吼,她沒有站穩,跌進湖中,「撲通」一聲巨響,水花四濺,水面劃開巨大的圓形波紋,一圈一圈地蕩漾開,周圍的荷花荷葉盡是水跡斑斑,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蘇嬤嬤大驚失色,驚恐萬分地跑去前殿,也顧不上皇上的存在,「娘娘,太子妃—太子妃她—她投河自盡了!」
「你胡說什麼呢?」皇後呵斥她。
「你說太子妃投河自盡,在哪兒呢?」皇上顯然要鎮定許多,對此事他覺得十分荒謬。
「在水閣,跳了!」蘇嬤嬤被嚇得,一身癱軟坐在地上。
皇上和皇後紛紛趕去瞧個究竟,可見執掌太監在派習水性的太監跳下去營救,河面動蕩,幾聲撲通,不出一盞茶的時間,便把韓子嫣打撈了上來。
幸好建造水閣時,考慮到安全問題,沒有挖得很深,水面不過七尺,只到男子的頸項。
韓子嫣嗆了幾口水,人依舊清醒,沒有昏迷,倒是蘇嬤嬤驚嚇得不輕,險些暈過去。
雖是虛驚一場,保住了性命,但皇上覺得事有蹊蹺,蹙眉道︰「太子妃無緣無故地為什麼要在皇後的水閣投河自盡,皇後,你來告訴朕是怎麼回事?」
皇後以為她不滿被關押,才想出這麼個餿主意,可如今皇上質問,她當然不能實話實說了,正猶豫著,蘇嬤嬤被一驚一嚇,頭腦忽然萬分清醒,「回皇上的話,太子妃說不想要月復中胎兒。」
「什麼?」皇上哪里可信,在這皇宮,哪個女人不想為皇室開枝散葉,母憑子貴的道理,無人不知,現下卻有不想為皇室綿延子嗣的女人,皇上怎麼會信。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還不快說清楚。」皇後借題發揮,終是擺月兌了自己的嫌疑,如此一說,她倒是提起了好大的興致。
「奴婢不敢欺瞞皇上。」蘇嬤嬤跪地,振振有詞,舌頭宛如裝了絲簧,「皇後吩咐奴婢給太子妃熬了安胎藥,可太子妃不喝,還打翻了湯藥,說不能生下孩子,隨後奴婢又去熬藥,這個空當,太子妃就投河了。」
皇上驚愕,隨後大怒,「去把太子妃給朕帶過來。」
韓子嫣換下濕衣,整理妥當後,方隨侍婢進了鳳棲宮的前殿,她沒想此事會驚動皇上,故走進來見了坐于堂上的君主,忙行了一個正式的叩拜大禮,「臣妾拜見皇上,皇後娘娘,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平身!」皇上神情含怒,並沒有賜座。
皇後發難于她,「太子妃在本宮宮中尋死,是不是本宮哪兒待你不好,你才以此污穢本宮的名聲?」
面對一國之君,韓子嫣極其謹言慎思,若不小心惹火了皇帝,那就不是處罰她一人,韓家也會受到皇上的摒棄。
她盈盈欠身,柔婉道︰「臣妾不是尋死,母後誤解了。」
「你不是尋死,為何要跳河?」皇上詢問。
她掀眸看向皇上,眸中流露出一絲委屈,「臣妾只是探身去摘荷花,不小心掉入水中,並無尋死之意。」
「胡說,你是站在凳子上的。」蘇嬤嬤指控她,「奴婢親耳听到你說不要月復中胎兒,若你不是尋死,為何不喝下安胎藥?」
敢殺未出世的皇嗣,這可是後宮的大罪,不管是誰下此毒手,輕則被打入冷宮,重者被賜死,歷朝歷代,卻沒有生母毒殺月復中胎兒的例子。
「臣妾不小心打翻藥碗,卻讓嬤嬤生了誤會,真是百口莫辯,父皇,請相信臣妾真的去采摘荷花。」
皇上見她真誠懇切,不似撒謊,且虎毒不食子,一個母親怎麼會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竟然是誤會,也沒必要再說,幸虧有驚無險,以後太子妃可不要再做那麼危險的事,要好好保重身子,皇後,這安胎的事你要多費點心。」
皇後頷首,「臣妾知道了。」
「時辰不早了,皇後早些派人送太子妃回去吧!朕還有些折子批奏,晚膳就不在這里用了。」
眾人恭送皇上離開後,皇後轉身便吩咐奴才們守候在殿外,把韓子嫣叫到了內室。
「你怎麼不告訴皇上,本宮把你關押在這里?」皇後很好奇,剛才听她無談及一句。
「就算說了,皇上也不會信,還不如不說,徒增皇後的厭惡。」
皇後冷笑一聲,拿起剪刀修剪起放置在窗旁的一株火棘盆栽,背對著她道︰「你倒是有幾分聰明,不過,本宮想知道你跳河的真正原因,若蘇嬤嬤之言屬實,你不想要孩子,本宮可以幫你,但你也要幫本宮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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