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交加的夜晚,寂靜而詭異。
丞相府後院的小門口,一個全身上下被寬松的黑衣包裹的男人輕輕扣了扣赤色小門,稍傾,便見府中的管家為他開了門。
他解開耷下來遮住半個面的帽子系帶,接過管家遞過來的青色油紙傘,足下踩過積水的青石,抱怨一句,「這雨下的真大。」
「管太醫來的不是時候,老爺正發難庭院護衛呢。」管家引他入廳堂門口時,提醒了他一句。
管太醫沉靜一笑,諾諾點頭,來到葛丞相的書房門口,便听里面大聲的呵斥。
「你們一個個酒囊飯袋,就知道吃喝玩樂,連個人都看管不住,本相要你們何用,一會兒去管戒堂領板子,罰你們三個月的俸銀,都滾出去!」
站在一旁的葛雲勸道︰「爹,你消消氣,他們也不是故意的,這還不是因為那幫賤民佔著城西那塊風水寶地,怎麼趕都趕不走,兒子才讓他們過去教訓一下,一時疏忽才放走了那個小子,再說審了那個小子好幾天也沒審出個所以然,留著他還浪費口糧,跑了更好。」
葛丞相閉目復睜,氣得心肝顫,那個從山上抓回來的少年絕非一般趙國百姓,他心里清楚,不是晉國的皇室親族也是與其沾親帶故之人,本來還想著調查清楚後,好與晉國來個正面的交涉,現在可好算是空想一場美夢。
葛雲又道,「爹,就別想那個小子了,還是想想怎麼才能轟走那幫賤民,兒子快被他們氣瘋了!」
「趕不走就拿銀子打發走,這世上還有錢買不動的東西嗎?」葛丞相憤色道。
「他們不要銀子,說那是他們祖宗留下的基業,就是不肯走,兒子一氣之下把他們的房子給點了,燒到一半下了雨又撲滅了,這事恐怕要生起民怨,爹,您說該怎怎麼辦?」
自己一世精明,怎麼生個如此愚蠢無能的兒子,葛丞相氣得快吐血了,氣急敗壞道︰「你和他們一樣腦子里裝得都是漿糊,讓你在那兒給爹修個供奉祠廟也這麼麻煩,動動腦子想一想,百姓最迷信,最信鬼神,你過幾天請個道士去做做法,該怎麼說你懂不懂?」
葛雲心似乎心領神會,眉開眼笑︰「爹,兒子明白。」
「明白就好,帶他們下去。」葛丞相扶著胸口,長舒口氣,心中萬分喟嘆,此生一兒一女,算是湊個好字,哪想兒子無勇無謀,女兒倒是成了一國之母當上皇後,可終究是潑出去的水,能為葛家的盛世繁華貢獻什麼?想到這,他莫名地感到力不從心,良久才稍微把波動的情緒平復,這才喚了管太醫進去。
管太醫把宮里的事一字不落地講完,頷首垂目,不敢看葛丞相黑白相間的臉色,良久,方听渾厚滄桑的嗓音帶著幾分厲色,「你的意思是皇上故意說如意懷孕,就是為了把你從如意身邊支開?」
「是的,丞相大人,小的雖然行醫時日偏短,但醫術絕非下等到連個喜脈都把不出來,如此可見,皇上或許已經知道小的暗中交給大小姐的東西,不然不會這麼快就出手。」
「看來是本相低估了那個小兒!」葛丞相捋著長須,目露精光,「如意呢?她也相信了自己懷了身孕?」
管太醫蹙眉凝神道︰「皇上把大小姐接入泰和殿去住,小的根本沒辦法接近大小姐,更不知大小姐目前的想法。」
葛丞相眸光閃出狡黠之色,嘴角一側揚起一個邪惡的笑意,褶皺的面龐更深了幾許陰暗,「那就將計就計,竟然皇上說如意有孕,那就順水推舟,時日一長,本相倒要看看如意的肚子大不起來,皇上該如何交代國母有孕一事?」
話畢,葛丞相仰面大笑,笑趙翊愚蠢可笑的做法和費盡心機的籌謀,到頭來就是個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後果。
「丞相大人,小的還用接近大小姐嗎?」管太醫在葛丞相斂了笑容後方問道。
「不用了,本相也料到如意不會親手下毒殺了皇上,想來本相的這個女兒對地位權利的追求倒是和本相一樣,一個女人最想要的不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位子嘛!本相管不了她的野心,就借此次假孕一事讓她知道知道皇上是個多麼卑鄙的小人,等到了希望落空的那個時候,如意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管太醫略略點頭表示贊同,卻也沒說別的,心里波動著一股難以言明的酸澀,其實,他對這個霸道專橫的大小姐已日久生情,習慣了被她揪著耳朵打罵,被她大聲呵斥,被她賞幾個耳光,這些在他眼里都是表達親密的方式,說到底他就是喜歡被虐!
俗了說叫蘿卜白菜各有所愛,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高雅文藝的說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男女之前逃不過一個情字。
管太醫從丞相府出來時,雨已經停了,秋風瑟瑟,比前幾日涼薄許多,這初秋的天氣下場雨就把夏夜殘留的熱氣全驅散了。
管太醫的居住之地與陳忠的宅院在一條街上,他倒是耳聞這位公公是皇上跟前的得力助手,不過,見過兩次面想套個近乎,卻被對方拒絕了。
陳忠這人心機頗重,對有意接近他的人幾乎都是拒之千里,從不留任何余地,大家各為其主,互不來往,免得牽扯出別的利益關系赤膽忠心在他人眼里也變成了三心二意。
管太醫知道他的意思,雖然立場不同,但同住一條街,抬頭不見低頭見,多少還顧及禮數,彼此打個招呼。
這不,管太醫沒坐轎子,徒步走回住所的路上,便踫到陳忠從宅院出來坐上備好的轎子,本想上前招呼一聲,看他急色匆匆,沒有朝皇宮的方向去,也不知要去哪兒,管太醫納悶就跟了一段路,拐了三條街,在韓至將軍府的門口停了轎。
將軍府的王管家一看是他,本來和善的面目冷冰冰的,白天剛來宣旨,晚上又來了,不討嫌才怪。「不知陳大人晚上而來所為何事?」
「在下有些事想找小蝶。」
王管家一愣,「陳大人來找小蝶丫頭,不是來找我家老爺?」
「是的,麻煩您幫在下喊小蝶一聲。」陳忠謙卑有禮,王管家也不好駁他為官的面子,遂應了他。
小蝶正好端著銅盆從韓子嫣的閨房里出來,瞧見王管家向這邊院子而來,笑盈盈走過去道︰「王管家有什麼事嗎?小姐準備入寢了。」
王管家用奇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小蝶,最後視線集中落在她臉上的疤痕處,其實打小蝶回府,王管家忍著沒敢詢問她臉上的傷從何而來,可眼下覺得她好像和陳忠有些關聯,不由得就把她身上最突出的地方當作了懷疑的源頭。
「小蝶,你跟我說說,你臉上的疤是不是一個姓陳的公子給弄得?」
「王管家說什麼呢!」小蝶本想用手遮一下,可手里端著盆子騰不開,就速速低下頭,心里幽怨,「我這傷是我自己弄得,和別人無關,王管家沒別的事,我還要給小姐燃香粉呢,先走了。」
王管家看她神色戚戚,似乎有難言之隱,怕再繼續追問傷了她的自尊,就不自然地笑了笑,「小蝶呀,你在府里伺候小姐那麼久,什麼事都要替小姐著想,我是看著小姐長大,心疼她,今天來宣旨的陳大人在廳堂等著說要見你,我是怕他利用你,所以才會那麼問,就是怕他受了皇上的旨意拿你威脅小姐,小姐可是最疼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小蝶一驚,抬眸,「陳大人來找我?」
「是,就在廳堂等著呢,這夜晚來找你,恐怕沒什麼好事,你可要提防著點。」王管家知道陳忠是替皇上辦事的人,也知自家小姐不喜歡皇上,不願意進宮,後來听聞她的死訊,王管家傷心抹淚了好一陣子呢,這忽然又得見亡人復活,是以假死蒙蔽皇上,心里不得不擔心皇上以欺君之罪治了韓家,自然而然就對皇上的手下設了一道防線。
小蝶重重地點了點頭,把盆子撂在花壇邊上,急色匆匆地到了廳堂。
王管家吁了口氣,抬腳去了韓至的書房把此事稟了。
廳堂內,王管家安排了個下人端茶遞水招呼陳忠,別看陳忠沒有實際的官職,但在外人的眼里他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也是個名副其實的太監,沒人知道他是個偽太監。
小蝶到時,他正悠然自得的品茶,看見來人,便放下茶杯,迎了上去,「等了你良久,怎麼?是你家小姐不準你出來嗎?」
小蝶迅速掩去激動興奮的神色,頷首卑微道︰「奴婢是丫鬟,當然要把小姐伺候好了才能來見陳大人。」
「看你,張口就是陳大人,和我這麼見外做什麼,我們以前可不是這種陌生的關系。」
「大人抬舉奴婢了,奴婢身份低微,哪里敢和大人有深切交往,不知大人有什麼事找奴婢?」
陳忠看她拘謹小心地樣子,似乎在防範什麼,根本就不知小蝶的心里還掛念著與他的那份情,不是因為容顏殘破身亦殘,也不會與他拉開距離表現出很冷漠的態度。不過,知不知道也無妨,反正他對小蝶的情意都是裝出來。
「我這麼晚來找你,當然是有重要的事告訴你,晚膳時分,皇上說想念郡主了,不知以什麼緣由把郡主召回宮中,我听了後就來告訴你一聲,讓你勸郡主別做出違抗聖意的事,免得皇上有借口把她召回去。」
小蝶蹙眉,難以置信,這上半天剛宣旨,夜里就想念了!真是難以捉模的帝王!
「奴婢會轉告小姐的,謝謝你了。」
陳忠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頭,戲謔道︰「謝謝我,怎麼不說謝謝大人了?」
「我……我,我一時大意,大人別介意。」
陳忠忽然抓起她的手,毫無忌諱,把一直攥在另一只手里的玉鐲放到她手里,「這玉鐲你還記得,是屬于你的,你拿著。」
「我不能要……」小蝶惶惶地搖頭,硬是要還給他,卻被他緊緊攥住了手腕,怕爭執下去會惹來他人的注意,便斂聲安靜下來。
陳忠不想與她繼續糾纏,松開她的手,背身而立,平靜道︰「你不要就扔了,這個是我和你的信物,沒辦法給別人了,別的我不想多說了,你記住好好勸導郡主,我先告辭了。」
小蝶呆立大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送他出來時,一前一後,在寬大挺拔的身影籠罩下,心里熱浪滾滾,可握在手里的玉鐲卻格外的寒涼。
韓子嫣沒等小蝶回來整理發髻,自己動手梳了頭發,鋪了褥子,剛躺下合上眼打算入眠,腦子里卻異常清醒,心里似乎總揣著一件事放不下,具體說不上是什麼事,但就是莫名其妙地在心底纏繞,隱隱地刺激著神經。
難道還沒放下趙翊嗎?她睜開眼,從枕下拿出飛龍令牌,輕撫著上面精致逼真的刻龍花紋,腦際中莫名地閃過他各種各樣的嘴臉。
或許真的難以釋懷,自己的所有都給了一個人,恐怕三年五載都不一定能徹底忘記,那是心坎上的一道傷,愈合了也有塊疤。
正深思其中,忽听門吱呀一聲,有人進來,她趕忙把令牌收起,見小蝶撩開紗縵進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怎麼了?剛才去哪兒了?」
「小姐,你看這個。」小蝶把玉鐲拿出來擺在她的眼前,「小姐還記得嗎?」
韓子嫣雖然記性不太好,但這麼完美無暇溫潤剔透的玉鐲她可是印象深刻,不由蹙眉嗔怒道︰「你和陳忠還有來往呢?」
小蝶眸色黯淡,無精打采,好似三魂少了氣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奴婢都這般模樣了,還有什麼資格和他來往。」
「小蝶……」韓子嫣握住她的手,唇瓣一張一合,竟沒說出一句寬慰之言,喉嚨似吞進了無數根鋼針,扎得疼。
小蝶苦笑一聲,驀然淌下兩行清淚,趴在榻邊嗚嗚哭了起來。
韓子嫣雖沒細問她發生過什麼,但在倚紅樓相見,遭遇的事可想而知,一個被買入酒色場所的姑娘哪有一個能全身而退。
然,小蝶便是被客人強迫月兌衣的時候不小心摔在了打破的茶壺碎片上,臉頰淌著血還被客人強行侮辱了。小蝶沒有悉數告訴韓子嫣,就是怕她為自己傷心難過,每次就搪塞說自己不小心弄傷的,可今日受了陳忠的糖衣炮彈,自然難掩苦澀和傷痛。
「別哭了,小蝶,你要是喜歡他,就跟他在一起,我不會阻攔你。」韓子嫣輕撫她的頭,柔聲細語中帶著難以遮掩的憐惜。
小蝶淚雨凝噎,對著她直搖頭,晶瑩如水滴的淚珠一直不停地往外冒,韓子嫣不忍,捧著她的小臉,拭了一遍又一遍,「乖,別哭了,你心里的想法我知道,你覺得配不上他,其實兩個人真心喜歡,不存在配與不配的問題,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愛你,一定會把你捧在手心里疼,容顏根本就阻礙不了他對你的愛意。」
「小姐,你在騙小蝶,小蝶曾經看太子殿下那麼愛慕小姐,如今卻為了……小蝶不相信陳忠不介意,他一定會嫌棄小蝶,只是現在還沒有表現出來。」
韓子嫣萬萬沒想到小蝶比自己看得通透,哪個男子不愛美人,如果當初趙翊第一眼看見自己是個丑八怪,絕對不會拼了命地窮追不舍,再說皇宮中的女子如百花齊放,要得皇帝的第一眼青睞靠的不就是容顏嗎?日後所謂的相處動情,也是百般討得皇帝的歡心才得來的情深意切,若連第一步都做不到,何來的步步為營?
小蝶見她面現悲哀之色,自覺說話有失分寸,忙擦著眼淚,解釋道︰「小姐別和小蝶生氣,小蝶亂說的,其實剛才陳忠就是來告訴小蝶,皇上想念小姐,正想辦法召小姐回宮呢。」
韓子嫣只把最後一句話听到了心里,回宮?趙翊要把自己弄回宮?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不會又想拿自己當棋子,任意擺布吧?
「陳忠還說小姐千萬不要做違背聖旨的事,不然皇上會以此為由召小姐回宮。」
「陳忠為何要告訴你這些?」
「是他在皇上用晚膳的時候听來的,為何會來告訴我們,小蝶也不知,或許是不想小姐回宮。」
韓子嫣搖搖頭,幽黑的眸中一片冷漠遙遠,「陳忠真有心機,他這麼說就是想我不會听他的,而且若我听了皇上召我回宮,一定會迫不及待地逃跑,到時他暗地布下侍衛光明正大地將我抓回宮。」
「這麼說,小姐只要呆在府里,皇上就不會抓小姐回宮了?」
「當然了,可讓我整天呆在府里,我會瘋了的,小蝶,我和趙賢說好要遠走天涯的,你說怎麼辦啊?」
小蝶斂去了自己的傷感,小腦瓜快速地旋轉為她想辦法,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個絕妙之計蹦跳出來,「小姐可以偽裝成男子偷偷出府,等出了城門,再與王爺會合,而小蝶可以喬裝成小蝶的樣子迷惑他們。」
「對呀!這樣我跑了,誰知道呢,你就在府里替我做郡主。」
翌日,韓子嫣迷迷糊糊地睡到了日上三竿,而立在門外的趙賢足足等了她一個時辰,幸虧院子里有個涼亭歇腳,趙賢便叫來韓至老將軍,與其在亭內石桌上對弈棋局。
黑白棋子廝殺了好幾局,趙賢統統以輸棋告終,似乎心不在焉,每步棋下得都有失水平,接連被韓至圍堵得無路可走,甚至下到一半還吃自家的棋子。
對弈講究棋逢對手,就跟上戰場打仗一樣,將軍對將軍,兵卒對兵卒,韓至與他下棋實在乏味,遂一臉正色道︰「王爺心事重重,不宜下棋對弈,還是與老夫談談時下的政局,如何?」
趙賢微笑道︰「本王才想起今日老將軍返朝,沒有準備厚禮恭喜道賀,抱歉!」
「哎,王爺說的什麼話,哪有恭喜之說,今日朝堂上不見王爺,倒是奇怪!皇上還問起了王爺,很不放心王爺。」
「本王昨晚喝了酒,今日疲乏就告假了,老將軍重返朝堂沒有被葛丞相一幫人為難才好。」
韓至捋須一笑,似有一番自夸之意,「老夫在朝時,他還在小地方種地呢,怎麼能為難到老夫,倒是皇上被他弄得焦頭爛額,老夫為解皇上之憂,只好自薦暫代西北守將一職,不日將親赴西北之地。」
趙賢詫然,「西北苦寒,老將軍身子本就有舊疾,怎麼自薦去哪兒呢?」
「老夫不去,葛丞相之兒葛雲就去了,西北數十萬大軍,交給一個黃毛小兒,那我趙國還有什麼顏面與別國分庭抗禮,王爺應該明白朝廷缺少將才,若不是齊晏有幾分才能,老夫大兒韓啟也不會提拔他,韓家人不看此人身份地位,只看是不是帶兵的好材料。」
趙賢哪里不知道韓家對趙國江山社稷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地位,拿韓越來說,守在南方邊境,韓啟原是守在西北,後遭遇不測,才讓齊晏有機會上位,所以韓家的人手握趙國兵馬,是不容忽視的重臣。
「老將軍所言甚是,本王雖沒上朝,也听親信言及葛雲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還搶佔西城百姓祖屋要修供奉葛丞相的祠廟,不知皇上對此如何回應?」
韓至一聲嘆息,「佞臣當道,皇上有心治罪,也無力而為,幸好兵馬沒有在葛丞相手中,不然囂張氣焰恐怕連皇上都壓制不住了,今日不光要求皇上給他修祠廟,還說要立個功碑供世人景仰,群臣贊同,皇上無話可說,老夫一己之力無的放矢,只能先替皇上握住兵權。」
趙賢蹙眉,眼下朝中的形勢就是這般不樂觀,自己也在不遺余力地追查刺殺的證據,可派去搜查齊晏的一切私人物品,全不知所終,連齊晏平日用的尿壺都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不用想,都知是葛丞相而為,自打齊晏刺殺一事惹怒了那個老匹夫,他就開始聯合群臣處處發難趙翊,搞得朝堂烏煙瘴氣。
正為國事思量,韓子嫣裝扮好,興高采烈地推門出來,遠遠望見他們一老一少蹙眉憂愁的樣子,忙斂了笑意,背手踱步而來。
「怎麼了?老爺子白眉毛皺成倒八字,小伙子臉拉那麼長,不會是皇上給你們穿小鞋了吧?」她往他們二人旁邊的石凳上一坐,轉了轉烏溜溜地如寶石般的黑眼珠,抿嘴一笑。
韓至抬指輕點她的額頭,假意嗔怒道︰「口無遮攔,一點女兒家的模樣都沒有,人都是吃一塹長一智,你呢?直爽的性子一點都改不掉。」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說有其父必有其女,爹不也是直腸子通到底嗎?」韓子嫣吐了吐舌頭,俏皮地挑著眉黛,眯著眼戲弄自己的爹。
「你瞅瞅,還調侃起老夫了,老夫不與你戲耍,就讓王爺管管你的嘴!」韓至站起來,**了一下她的後腦勺,慈祥的面容帶著難以言明的父愛,「爹去處理政務,不陪你了。」
「好的,爹爹,慢走!」韓子嫣撒嬌地欠身作揖,可愛調皮的樣子宛如從異世而來的精靈,趙賢專注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眸底涌動著顯而易見的眷戀。
等韓至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拱門處,韓子嫣才一本正經地坐下來,臉上軟糯甜美的笑意已蕩然無存,只剩下異常的嚴肅和冷靜。
趙賢心中一滯,這神情太考究了,難道是自己一直盯著她看,惹了她?
韓子嫣四下瞧了瞧,神經兮兮道︰「噯,你有沒有發現跟隨我的四個侍衛不見了?」
趙賢似乎不覺得奇怪,「我一來就沒看見有什麼四個侍衛,你不是說皇上派人監管你,哪有人啊?」
韓子嫣凝神一思,昨天四個侍衛回皇宮復命就沒回來過,一定是趙翊把他們派到暗處在監視自己,像這樣正大光明地和趙賢見面恐怕不妥,還是盡快把計劃說給他。
「你還記得昨天喝醉酒說了什麼嗎?」
趙賢眼里放出熠熠光輝,「記得,你還願意嗎?」
「當然願意,我就是怕走不了。」
「怎麼會呢,給我三天時間,我把一切都安排好,我們就一起遠走高飛。」趙賢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縴白柔滑的手,用力攥了攥,深情的眸子宛如清亮的水滴泛著濃濃愛意,「答應我,這一輩子讓我來照顧你,不許反悔。」
韓子嫣抿唇一笑,重重地點點頭,「我不反悔。」
趙賢輕輕攬過她,貼著她的耳邊蹭了蹭,被他的鼻息弄得發癢,她嬌羞赧然地躲開他的親昵,面色飛上一片緋紅,眼波流轉,訕訕地垂下頭,輕柔發嗲的嗓音似小貓抓弄著趙賢的心,「噯,你做什麼?」
「你說呢?」趙賢的心被撩撥得快要失控了,不由自已地輕吻在她的側顏上,似乎不想錯過這美好的甜蜜時光,緩緩扭過她的臉對與她咫尺相對,「子嫣,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
「我知道,那三天後我在城郊的女媧廟等你,不見不散。」韓子嫣喃喃道,淺淺的氣息如春風吹拂瑞香的芬芳柔膩,趙賢沉醉得恍若夢境,連連應聲,指月復輕揉著她的雙頰,「一定,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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