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嫣到了東宮門,有帶刀侍衛把守,根本不允許她出宮,她費了三寸不爛之舌,如何用自己的地位和權利恐嚇都沒有起到一絲的作用。
正不知如何是好,焦頭爛額之時,寬大厚實的宮門竟然放進來一個穿著紅衫裙的女子,日光落下,遮去她一半的嬌面,但越來越近的身段和舉手投足間的柔美,韓子嫣立即認出了她的身份,欲要張口,卻又將月兌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
待她走近,與韓子嫣交錯而過時,黑漆的眼眸流轉,流露出的隱晦之意暗示于韓子嫣,韓子嫣胸中了然,不動聲色地跟隨她走到皇宮暗處的一隅。
「你怎麼來了?」看四下無人,韓子嫣蹙眉問道。
秦香兒握住她有些發顫的手,低沉的嗓音里透著絕望,「嫣兒,趙轅被你哥送進了皇宮,我今早去將軍府找他,問了下人才知道的,我一時情急就來了。」
韓子嫣咬唇,扶住她的雙肩,急色匆匆道︰「你不該進宮,你應該去找建成王,他一定會護著趙轅的。」
「听說王爺被皇上派去城郊監察水澇一事,不然我也偷不到進宮的令牌。」秦香兒愁眉苦臉,「嫣兒,你去求求皇上,好嗎?」
韓子嫣心中一滯,原來趙翊早就把趙賢給支開了,怪不得韓越可以輕而易舉地就把趙轅給抓進宮來。
但她如何去求,這件事輪也輪不到她啊!更何況到底趙翊會怎麼對付趙轅,她也不清楚,叔叔與佷子,趙氏血脈相連,真的會不顧親情就把人給殺了嗎?
「嫣兒,你想什麼呢?」秦香兒急迫地催促道,「別想了,你不幫我,我自己去。」
「你去管什麼用,還不是送死,我看先去模一模底細,畢竟他們都姓趙,應該會留點情面。」韓子嫣安撫住她那顆急躁的心,又四下看了看,「此處不宜久留,你是晉國人,先出宮吧!等我的消息。」
秦香兒哪肯走,本來打算和趙轅一塊兒離開回晉地,但偏偏又出了差池,自己一生最愛的男人被人算計陷入困頓,她怎麼能獨善其身地一走了之,竟然來了,她想要見一面或者和弄清楚一切再走,可她執拗了半晌,終究還是被韓子嫣幾句頗有道理的威嚇給震懾住,不得不听從她的話離開了皇宮。
……
泰和殿內,寂靜無聲,血腥味在四周彌漫。
文成王身中數箭倒在血泊中,而趙翊口吐鮮血,一只手竭盡全力地撐在桌案上,而射箭手在大殿中央將文成王圍成一圈。
順子嚇得面色無血,拿著帕子一面給趙翊擦嘴角的血,一面嗓音發虛,「皇上堅持一會兒,太醫馬上就到了。」
趙翊擰著眉頭,一臉痛苦,回想整個過程,是自己大意了,怎麼能被他的幾句花言巧語而動情,竟為他解開了繩索,所以沒有束縛的趙轅便一掌將趙翊打倒在地上,接連電光火石的幾掌,趙翊月復內五髒俱痛,幸而早些安排的禁衛軍和射箭手听到里面的動靜,才紛紛推門而入,不待趙翊指示,數只冷箭齊發,文成王武功再好,不能一一躲避,終是受了幾箭倒下。
殺死文成王並不是趙翊的本意,可手下人護駕在即,才不會去想此人的身份,倒在血泊中的文成王睜著漆黑的雙眸,瞳孔放大,似午夜幽靈一般透著嗜血的暗光緊緊盯著前方的人,死不瞑目,一片森然。
趙翊俊逸翩翩之色染上心有余悸的惶恐,青筋暴露,手腳發顫,胸口起伏加劇,連呼吸聲都間斷性的凝滯,他腦際只回想著一個聲音,他殺死了自己的叔叔,父皇所剩唯一的兄弟,這樣的結局太意外了,他的眼眶已慢慢染上了一層濕紅,驟然心律不齊,窒痛來襲,「噗」地吐出一口鮮血。
……
韓子嫣來的恰巧,在通往泰和殿的甬道看見小順牽引著太醫神色慌張地趕路,那速度簡直要飛起來一般。
她預感不好,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太醫去泰和殿做什麼。
她跟在他們的後面,果然,不出所料,一踏出泰和殿的正宮門,居然沒有一個奴才和侍衛,再往里走,幾個奴才圍在大殿門口,殿內更是人影重重疊疊。
韓子嫣心中莫名揪了一下,沒有緣由,卻足夠說明里面發生了駭人的事情。
待她撥開奴才,忽的腳步停滯,一股血腥味蔓延,而倒在那兒的人無聲無息地流淌著緋紅的鮮血,似條條河流蜿蜒在她痴愣的雙眸中。
她看得很清楚,不是趙翊,是趙轅!
她的身體都僵了,怎麼會這樣?
視線緩緩向前移動,她看到趙翊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口中的血被擦了又流出來,太醫在給他把脈,神色十分凝重。
「皇上五髒六腑傷得不輕,恐怕……」太醫頓了一下,不敢繼續往下說。
「說!」趙翊捂著胸口,難掩痛楚,嗡聲嗡氣地低沉嗓音似乎用盡了力氣。
「下臣無能,皇上性命堪憂,臣無能為力,皇上恕罪!」
短短幾句話,似山洪海浪,一字一句灌入韓子嫣的耳中,她腦中忽就一片茫然,顫顫巍巍地走到趙翊的跟前,蹲下里呆呆地看著他。
趙翊呼吸漸漸薄弱,卻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與她四目相對,他烏黑失色的眸中映出她半遮面的樣子,嘴角蕩出一絲清淺的笑意,慢慢騰騰地吐出兩個字,「子嫣……」
現實如夢,夢幻滅。
韓子嫣失神呆望著緩緩閉上眼,氣若游絲的趙翊,倏然,淚水決堤,心被什麼東西抽空了一般。
她不相信趙翊會一命歸西,不可能的,他是帝王,怎麼能輕易就死了呢,不會的,她不信。
水霧層層,她恍惚地出神,看著倒在順子懷里的趙翊,竟然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接下來,她听到順子高呼︰「小順,快去請秦郎中,快去!」
奴才們把趙翊抬回內室的龍榻上,而倒在殿中的文成王被侍衛抬走了。
一切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但空氣中彌漫的冷清和血腥交織在一起,卻令人寒意凜凜,渾身汗毛抖擻。
秦郎中來了,把脈問診,白眉緊蹙,似乎也無能為力,一直唉聲嘆氣,沒有多余的話,只拿出布袋里的銀針扎入趙翊的身體里,但趙翊面如死灰,毫無生氣,靜靜地躺在榻上,像一具冷冰冰的尸體。
韓子嫣的淚一直未停,不止她,順子還有一幫奴才都在偷偷的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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