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我的生活又開始趨于平靜,漸漸的,我似乎可以接受向詡不再醒來的事實,只是那些儀器上跳躍著的數字還是顯示著他微弱的生存跡象。
琳姨和向叔叔都不願意放棄治療,但是他們又拒絕了陳冕提出的幫助,理由很簡單,他們始終認為向詡是因為陳瀟才會變成這樣,向叔叔在醫院和警局之間奔走。但是陳家早就打點好了一切,不管向叔叔說什麼,也沒有人去理會。
有幾次,在病房的門口我看到向叔叔,他大概還不清楚我已經知道了我們之間的關系,每一次,他都匆匆的經過我身邊,就和琳姨一樣,不帶任何的表情。于是,我也習慣了去接受這樣的現實,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真的只有向詡。
陳冕推掉了全部的工作整天陪在我身邊,無論我怎麼拒絕他也不會有絲毫的動搖。每天準時去公寓接我,然後送我到醫院,陪我一起在病房外等待,然後在琳姨和向叔叔都不在的時候,偷偷進去看向詡。
到了晚上,他又送我回去。直到看見我的房間亮了燈,才開車離開。
這樣的陳冕,讓我沒辦法不心疼,只是我對他,永遠都只在愧疚和抵觸之間徘徊。陳冕不再和我提關于白浩的事,白浩也像之前他和我說的一樣,整整一個月沒有和我見面聯系。
偶爾我會在新聞上看到他,他和陳瀟在一起,陳瀟總是表情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而白浩在他身邊,細心的照顧著,引來無數人的羨慕。
我嘆息,我難過,我希望這一切快點過去吧。即使沒有奇跡的降臨,也至少阻止其他厄運的發生。
那天,陳冕忽然把他的手機遞給我。
我疑惑的看著他,「怎麼了?」
「打個電話給陳瀟吧。最近我也不能和她見面,我很擔心陳瀟現在的情況。」
剛好那個時候,我們在向詡的病房里,我接過手機,點點頭。
電話很快接通,可是我沒有听到陳瀟的聲音,只有均勻卻缺乏生機的呼吸聲。
「陳瀟,是我,你听得到嗎?」
「我現在在向詡的病房里……」
就在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電話的另一邊,傳來很低的哭泣聲,我知道在這個時候,陳瀟其實更想和向詡說些什麼。我也總覺得,向詡其實是能夠听到我們的話的。
「我把手機放在向詡耳邊,你有什麼想和他說的,就說出來好嗎?」
「嗯……」是陳瀟的聲音,很輕,也很空,好像我們都快要抓不住她一樣。
陳瀟和向詡說了很久,電話里傳出來的聲音太小了,可能只有向詡才能听到。
可是,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就在陳瀟和向詡講電話的時候,他的手指動了一下。我很激動,但是陳冕卻還是那麼平靜。
我出去喊了醫生進來,檢查後醫生告訴我,其實昏迷的病人大腦還是有發射的,所以他們的手指會動,是沒有意識的,那並不是蘇醒的信號。
而且,向詡的情況並不樂觀。
「那是什麼意思?他已經這樣了,還有更加不樂觀的嗎?」
醫生點點頭。
最糟糕的是,在我們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掛斷電話。陳瀟大概听到了我們說的全部內容,那之後無論我們怎麼打陳瀟的手機,都沒有人接听。
在陳瀟試圖從陳家逃出來的時候,被搶走了手機。
那之後的幾天,向詡的情況時好時壞,琳姨和向叔叔寸步不離的守在醫院,向翎也是,只是每次她看到我的時候,都會用凶狠的眼神看著我。終于她還是走到了我面前,對我說,「我早就知道你是我爸在外面的野種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恨你。你一定會遭報應的,和你爸你媽你哥哥一樣,你愛的人,也會死的很慘。莊遙遠,你發現了嗎,你身邊每個對你好的人,都會不得善終。」
向翎笑著離開,她說出的詛咒卻始終回響在我耳邊。
日子還是一天一天的過去,除了擔心之外,我好像已經沒有可以做的事了,不過,很快就到了白浩說的慈善晚會的那一天。
那天,我和往常一樣一早就和陳冕一起到了醫院,中午他陪我吃飯的時候忽然說,「遙遠,下午我早點你回去,今天晚上我有點事要辦。」
我很快就猜到陳冕和白浩一樣要去參加海達的慈善晚宴,但是他知道我對陳易凡的怨恨才不敢說出來,我面無表情的听完陳冕的話,卻不能露出破綻被陳冕察覺我知道慈善晚會的事。
在陳冕送我回去的途中,他又接到了一個電話。我裝作不在意的轉過頭去,卻小心的听著電話的內容。
我听出那是陳易凡的聲音,但是具體的內容卻听不清。只是陳冕的表現很疑惑,他只是嗯了幾句之後,就掛斷了電話。車子停在樓下之後,陳冕又不像他之前說的那樣著急離開了。
我覺得很奇怪,又猜不透怪在哪里。或者和陳易凡剛剛打的那個電話有關系,我想,或者我可以找個理由讓陳冕不去參加那個宴會,那樣白浩做事可能會方便很多。于是,在下車的時候,我假裝摔倒,陳冕及時扶住了我。
「我沒事。」推開陳冕,我繼續往前走,但是剛剛腳確實崴了一下,陳冕馬上追上來。
「上樓我幫你看看。」
我來不及拒絕,陳冕就把我抱起來,我很抵觸這樣的接觸,可是卻不能反對。只好轉過頭去不看他。
到了樓上之後,陳冕月兌掉我的鞋子,輕輕在我腳上按著。我疼的發出一點聲音,他都會露出很自責的表情。
很多時候,我真的很想阻止他。我早就不怪陳冕了,比起這些年來他為我做過的一切,其他的事情,早就微不足道了。但是現在,我竟然在利用陳冕對我的關心。
「不太嚴重,我去拿藥幫你揉一下。」
說完,陳冕就站起來,從沙發旁邊的小櫃子里拿出他之前給我準備的藥箱。陳冕看著里面的藥,說,「是不是最近又胃疼了?怎麼不和我說,明天我再幫你拿一點,不過還是要準時吃飯,知道嗎?」
「嗯。」我低著頭不說話,也不敢看他。
很有可能,在這一天之後,陳冕也會失去自己的親人。我從來都不知道陳冕和陳易凡的關系怎麼樣,他從來沒有刻意提起關于陳易凡的事,但是那次陳冕會帶我去參加陳易凡的生日宴會,至少證明了他對陳易凡並不是完全的不在乎。
「遙遠?又在想什麼?」
我搖搖頭,「沒什麼。」
「腳有沒有好一點?」
「嗯,不那麼疼了。」
陳冕剛站起來,我以為他要走,又喊住了他,「陳冕,我……」
「怎麼了?」陳冕轉過身來微笑著看我。
「嗯,我有點餓了。所以……」
陳冕又回到我身邊,和以前一樣,溫柔寵溺的模著我的頭頂,「等我一會兒,我現在就去給你做吃的。」
我看到陳冕圍上圍裙,走進了廚房里面,一下子又想起當時陳冕第一次帶我來到這里的時候,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陳冕讓我等他,然後他去幫我下面,不小心割傷了手指。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注定,這一天又下起了很大的雨。陳冕沒有辦法離開了,晚上他抱著我進到房間里,我特別防備的看著他,陳冕當時的表情很尷尬。
他說,「我去車里。」
「不用的。」
陳冕很驚喜的看著我,這樣讓我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低著頭說,「雨這麼打,你今天住在這里吧。」
「好。那你晚上有事隨時喊我,我在廳里睡。」
「嗯。」我始終低著頭,看到陳冕出去之後,才把手機拿出來。我猶豫要不要打電話給白浩,但是他之前一再的囑咐我,這次的行動不允許一點差錯,所以我們這段時間一定不可以聯系。
我只好又把手機放回去,那一晚,我輾轉反側,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陳冕的手機響起來。
我輕輕的走到門口,陳冕還是听到了我這邊的響動。于是我打開門,看到他正準備出去。
「發生了什麼事?」
陳冕看著我,愣住,然後點頭,「有點事要處理,你去睡。」說完他就走了,沒給我繼續追問的機會。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麼晚陳冕接到電話離開,那麼發生的一定是件大事。
難道說,白浩他們已經拿到了證據去抓陳易凡了,雖然不知道應不應該慶幸,我還是打了白浩的電話。
可是,電話卻一直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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