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裊裊嫁禍的事前前後後事無巨細告訴了老狐狸。並委婉表明我在九重天已經混不下去了，只是不知道怎麼與羲和上神開這個口。
老狐狸先是沉靜了半晌，親切地問候了裊裊的十八代祖宗，接著挑了挑眉問我︰「明明是一句道別的話，你說不出口，可是對他生情？」
我當然是搖了搖頭道︰「羲和上神此番救了我，我對他是很感激，可是我與他連朋友都算不上，又何來生情一說。莫要將你們狐狸一族報恩必然以身相許的習慣套用在我身上。況且，他都不知長我幾萬歲，自古就有老牛吃能草的說法，可卻沒有女敕草吃老牛的說法。」
老狐狸干咳了幾聲，朝我使了個眼色。
近日九重天上很是干燥，咳嗽幾聲也是正常，我未有放在心上，繼續道︰「再說了，縱是我對他有這層想法，人家一介上神，想必也在紅塵中一番打滾過來了，也未必看得上我。還有，他早年不是死了一個妃子麼，我看是個克妻的命。」
「唔，你說的有些道理。」身後冷不丁傳來這麼一句。
我得意萬分月兌口而出︰「那是自然。」
回了頭，就對上了羲和上神一雙含笑的眼楮。
我咽了口唾沫。
「看來傷是完全好了。」他似笑非笑道。
我拍了拍硬朗的胸膛，面上做出感激的神色來︰「多虧了羲和上神渡與我的一萬年修為，我才好的這般快，不然定是要從頭再來的。」眨巴眨巴眼楮又道︰「不知上神總共有幾萬年的修為？」
他低頭笑了笑︰「八萬年。你不必擔心，這點修為我還是損失得起。」
我此刻萬分確定他在須彌山下關了三千年，出來時變了性子。比如，近日他就十分愛笑，我琢麼著我以後是不是不能再叫他冷面上神了。遂胡亂道︰「羲和上神的身體這般硬朗，我自是不必擔心。我只是想算算，以後我受傷，上神還能渡幾個一萬年與我。」
他聞言，一張臉鐵青，又回到了冷面上神的樣子。
我見他總算變得正常了，訕訕干笑兩聲道︰「方才正想找你道別，這天上我怕是呆不下去了，若是再住幾天，恐怕就要指望你身上剩下的七萬年修為保命了。到時不曉得你會不會還是這麼干脆。」
正正經經地朝他行了個大禮與他拜別，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道:「照顧好自己。」
我施施然回了句︰「你也照顧好自己。」一句場面話，未有放真感情。
我與老狐狸小狐狸下凡後，前去刺州知府家找集玉，誰知那刺州知府兩手一攤與我道︰「集玉在我家等你兩年，等不來，只得回去赴命了。他治水有功，我听聞皇上要封他做大官，可他偏不做，只要了個家鄉知府的頭餃。」
言罷，又拉著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三年前，他上任，我趕去送禮，問起這樁事，他說，他怕你回來了找不到他，便只留在姑蘇里做個小官。我看不出，你有哪點值得他這般對你，若是你將他放在心上，就不該一走就走這麼久。」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有些恍惚，原來這些天我在天上已經過了五日，全然不知，還有人在等著我回來，這一等就是五年。
我心情復雜地回到了姑蘇里，猶豫著是否趁此機會與他斷了聯系，畢竟此前我與他牽扯太多。我在瘟神廟中躺了兩日，糾結萬分。
第三日，老狐狸跑來向我哭訴，說是小狐狸瞞著他偷偷去找集玉了，大抵還是對他不死心，成日里想著以身相許的事情。我便也存了個小小的借口，與老狐狸一同下了卷羅山。
無奈到了集玉府前，被兩個身材彪悍的守衛攔在門外，我覺得，今時不同往日，他做了知府，我想見他一面倒是更難了。
于是，干脆就在那堵白牆外將我的卦攤重新擺起來，算是重操舊業，待到他進出府門，總能被我找到機會攔下來的。
我與老狐狸在卦攤守了一天，直到黃昏，府前停了一輛馬車，大抵是集玉回府，我與老狐狸睜大一雙眼，隨時準備沖上去相認。
馬車上先下來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年，個子比與他同齡的人高一些，穿著一身藍布衫，長著一張白白淨淨的小圓臉，輕巧地跳下馬車後，恭敬地與里面的人遞了手道︰「公子，小心些。」
我坐在卦攤旁按耐不住，當下便朝著那少年撲了過去︰「阿昌！」
他猝不及防，躲閃不及，嚇了一跳。一張小圓臉被我揉來揉去，紅撲撲的煞是可愛，他在我的魔爪下艱難地端詳了半晌，驚訝道︰「莊姐姐？」
「門牙都長好了，說話也不漏風了，一下子長這麼高，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我半蹲在地上繼續蹂躪他的圓臉，他微微掙月兌，擔憂地望了一眼馬車。
此刻，我的這個位置看不到馬車內的情況，只能隱約見到一片天青色的衣角一動不動，像是僵在原地。許久，那片衣角的主人緩緩下了馬車，阿昌的個子有些高，我半蹲著抱著阿昌，一時看不真切，只能歪過頭去看他。
對著光，頭頂好似投下一片五彩斑斕的雲霞，他的背後是一輪瑰麗似錦的落日，散發著柔和溫暖的光芒，像是一場等待許久的，以為不曾會到來的回暖，一瞬之間，將遙遙無期變為轉瞬之間。
他靜靜站那里，溫文爾雅。有風去掀他的衣角。
最難忘的是他的眼楮。
像是迎接風塵路遠的故人，隔著千山萬水與漫長的光陰，萬千的思念到頭來化作一句︰「你回來了。」
我松開懷里的阿昌，站直身子。恰似荷粉露垂，杏花嫣潤，目中秋波流慧，笑著回他︰
「恩，我回來了。」
「這次還走嗎？」他又問。
我想了想，道︰「不確定。」
他釋然一笑，走上前來抱了抱我，我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他的嘴唇貼著我的耳朵，呢喃道︰「回來就好。」
為您精選好看的言情小說，請牢記本站網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