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天,他特別想要把這番話說出口,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爸,我以前真的很恨你,媽媽去世後,我恨你到極致,甚至想要把你挫骨揚灰!」他的黑眸里滑過一絲嗜血陰鷙的光,隨後這種光漸漸暗了下去,「但是,恨你有什麼用,媽媽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我放棄仇恨,不許恨你。」
「其實,爸,你也很可憐,在你的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女人,一個你深愛的,一個深愛你的,在同一天離開了你的生命,或許,這是上天對你的報應。沒有什麼比這種失去,更加痛苦的。」
「所以,爸,你承擔了你該承擔的,我是你的兒子,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們有著相承的血脈,沒有你就沒有我,我恨你卻不能報復,這種恨還有什麼意義。」
「像媽媽說的那樣,她不希望我在自己的生命中徒增一些無謂的痛苦,她不希望我背著憤恨過一輩子。」
「爸,我不想讓媽媽失望。如果我傷害了她最愛的男人,她一定會難過。」
鄭老久久沒有開口,沉默佔據了所有,唐浩宇的話在他的心里激起了無盡的驚濤駭浪。
他這一生,功成名就,令人艷羨,卻同時辜負了兩個女人。
唐浩宇說得對,那是上天對他的懲罰,最殘忍的懲罰。
鄭老閉著眼,似乎陷入了無盡的沉思與悔恨中,他靠著座椅,爬滿皺紋的臉上早已寫滿了歲月的痕跡。
唐浩宇一陣心悸,那個無所不能英俊瀟灑的父親,何時變得這般落寞疲態,到底是輸給了歲月,敗給了時間。
他微垂了眸子,不語,靜靜地陪伴著他。
過了很久,彷佛空氣都凝滯了,鄭老才緩緩揮了揮手,吩咐他出去。
唐浩宇微微傾了傾身子,退出了書房,關門的那一刻,他分明听到一聲重重的嘆息。
他覺得好像有無數只手纏繞著他的脖子,用了力,扼住了他的喉嚨,無法呼吸!
唐浩宇的臉色極為難看,他去了客廳,叮囑了幾句鄭小韓,拿起外套,落荒而逃。
他沒辦法再呆在這里,這個家里的每一絲空氣,似乎都在血淋林地提醒著他媽媽的離去,他突然厭惡這里的所有,那種許久不曾出現的恨意死灰復燃,燃成了熊熊烈火,蔓延到他的每一處神經,火辣辣的疼痛。
唐浩宇出門,上車,猛地一踩油門,把車開得極快,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關節處露出森森白骨。
頭腦里不斷浮現出媽媽推開鄭浩哲的那一幕,他彷佛看到了幼時的自己,粟粟而顫,瞳孔空洞,渾身冰冷。
他的眼前一片恍惚,彷佛有萬丈的白光射過來,刺著他的眼楮升疼,他又狠狠地踩了一腳油門,試圖沖出去,卻總是未果。
混沌中,一道熟悉的鈴音從遠方響起,漸漸的,越來越清晰,他逐漸回神,猛地向右打了方向盤,踩了剎車。
輪胎滑地,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唐浩宇因為慣性,很恨地撲到了方向盤上,他悶哼一聲,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胸口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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