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唬得一震,卻也有少數人面帶喜色,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她神色自如,眼看劍尖即將刺向眉心,眼楮卻媚態橫生,波光一點點漾開,令人心旌蕩漾。
司馬瑞暗罵道︰「妖姬!」
「司馬將軍,本宮可是還懷有王裔,難道將軍要謀害王子不成?」她的聲音輕柔如羽,卻如鐘鼓般重重敲在司馬瑞的心上。
元子玉側身走上前,在眾臣的驚愕中,沉郁柔和的目光滿是堅毅之色,空手握住了劍刃,頓時血流如注,順著劍刃交匯流下。
他,不能容忍她有一絲的危險。
夏子衿面上略過一絲震驚和不忍,靜默的大殿中,那「啪嗒」落地的血滴仿佛落在她的心上,那麼疼那麼疼。元子玉冷汗直冒,面對司馬瑞這般的習武之人不見絲毫懼意,眼神堅定執著,竟是生生掰下了他的劍。
司馬瑞眼底的殺意漸弱,握劍的手頹然落下。
元子玉反握著劍刃,隨意拋在一旁,穩了穩顫抖的傷手,拱手恭謹道︰「將軍切莫意氣用事,衿夫人身懷王室後代,又有持君上詔書,形如王命。持劍上朝可是君上賜與將軍的榮耀,非來謀權篡位之用。」
「元大人此言有理,君上準許將軍持劍已是舉世無雙的恩賜,還是快快罷手罷!」明致臣起身出列勸說道。
「只是君上至今未朝,為臣子的亦是憂心。」明致臣眼神深邃,擺袖又道。
司馬瑞不甘示弱地瞥了一眼夏子衿,冷笑道︰「國相所言甚是!是誰謀權篡位還指不準,君上如今何在,待臣等前去問個清楚也不遲!」
群臣議論紛紛,多同意司馬瑞的舉動,司馬氏一黨的幾人更是煽風點火。昭子良和昭句無皆垂袖不言。
「娘娘,末將是武人,不懂什麼彎彎繞繞,你便直言罷,君上是不是被你囚禁了!」司馬瑞身邊有一武將越出來喊道。
「請娘娘為臣等解惑!」又有一人拱手列出。
偌大的殿宇中,從前往後,依次墨色竹衣的二侯,而後是紫衣玉綬,青衣帶鉤,近百余人,除卻極少數的如昭句無和元子玉,所有官員皆對她俯首而跪。
「臣等求見君上……」
「臣等求見君上……」
「臣等求見君上……」恢宏的山呼之聲逐漸擴大,有意追隨的臣子也越來越多,唯有元子玉和昭句無沉靜地立在她的身邊,不言不語。
看著跪拜大呼的群臣,她嘴角慢慢漾開一個溫雅的笑容,眼底嗜血殺意同時荼靡開來,如同扯開了一個通往地獄的網,越是掙扎,便越是窒息。
檀口輕啟,僅一字便令在場群臣膽戰心驚︰「殺。」
刀起,刀落。幾個最先起哄的武將瞬間沒了聲息,睜大了眼還不清楚頸間涼薄的一線寒意怎麼一回事,便倒了下來。
羽林衛反手一劃,刀回刀鞘,神色如常站立兩側。眾皆緘默,誰也不敢與之爭鋒。而站立的那兩人眼色卻是一寒,司馬瑞臉色鐵青,怒目而視,指著她顫抖著道︰「你這妖姬竟然膽敢屠戮朝堂命官……」
她聞言冷漠一笑,瞥見元子玉血色殷透的半面衣袖,眼底冷色更甚。
她妧媚地笑著理了理發鬢,聲音足夠在場所有人听到,「元大人剛才也說,本宮身懷王子,又有詔書在旁,見我如見天子。就算司馬將軍是當朝大將,國之棟梁,也不應對天子不敬。上之過,下亦有罪,本宮殺了三個副將已是對將軍你小懲大戒了。」
她說的有理有據,聞者卻覺得有幾分強詞奪理。
昭子良垂眸一笑,剎那便明白了她的意圖,這是要削弱我的勢力啊。果真有趣……
司馬瑞恨得咬牙切齒,虎目生威,仿佛下一刻便要將她剝皮拆骨吞入月復中!可夏子衿仿若不見,笑意岑岑回看他,我等得就是你司馬瑞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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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她俯身跪在衿珮殿寢殿之外。
「你做得很好……」一句未完寢殿里響起斷斷續續的輕咳。
韓搖光端藥進來,她接手道︰「出去罷,這藥交給本宮。」
她端著藥走近,正見昭常一半蓋著被,半趴著焚香的爐子上,大口吞著煙霧,慢慢地皺在一起痛苦的五官皆舒展開來,連四肢也放松了不少。
她的心倏而一緊,那是纂字香麼?她不動聲色,撥弄著玉勺,逐漸靠近。柔聲道︰「君上該吃藥了……」
昭常忽地扯過她的手臂,一個不妨她撞在塌邊,踫的腿骨發麻,玉碗里的藥灑落一半,昭常眼神驚疑不定,叱道︰「你要下毒害死寡人!」
她真真切切地看到昭常眼底凌厲的殺機,那張臉在明滅的寢殿更顯得森然可怖。她定了定神,吹了吹玉勺中的藥汁,一飲而盡。
「若是這藥里有毒,子衿便也飲了。」她以此身為驗,昭常終于平靜了下來,眼中殺機不再。只余了幾分晦暗的倦意,揮揮手,「你退下罷。」
「諾。」嘴里還殘留了幾分苦澀的味道,仿佛蔓延入了心底,好苦。
她也,累了。
「娘娘,司馬瑞入宮了!」流霜面帶喜意,一見夏子衿出了寢殿,卻是倦怠的神色,笑容卻是一凝。
「這人倒是快,怕是已經容不下本宮了罷?」她勉勵提起精神,還欲再說,流霜卻是低頭輕聲道︰「女郎是流霜今後唯一的主子,流霜答應您,若是等到一切結束後,便隨您周游列國去……」
她轉身看著流霜盈盈生動的水眸,卻不敢做出任何的許諾,她也不知這副身體可以熬到幾時……
許久,她拍拍流霜的頭,聲音小得仿若無聲,「……好。」
另一邊,司馬瑞虎目依舊含著還未熄滅的怒火,面色鐵青地跪坐在蒲團上。
筱音奉茶以入,司馬清觀父親面色不豫,因問道︰「父親因何事至此?」
「還不是那妖姬!仗著君上對她的寵信,殺了我司馬氏三個得力助手,竟然還誣陷為父欲弒殺王子!」
司馬清本能地覺得事情不簡單,也不多問,旋轉了下杯蓋,美目流轉,嘆氣道︰「父親在外受氣,女兒又何曾不是!她仗著懷了王室子嗣,在內廷又掌握了鳳印,難道這還嫌不夠,又要伸手外廷拿國璽了嗎?」
「什麼?」司馬瑞拍案而起,案幾上的杯盞「啪」地掉在地上,看著泫然欲泣的司馬清,「所言果真?」
「女兒不敢有瞞,那賤人拿著鳳印在內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倒沒什麼,若是有一日等君上封她為王後,那她的孩子便是世子……」她面上浮上哀戚之色,半跪著拉著司馬瑞的衣角,淚水漣漣。
「良兒他是父親你的孫兒啊,父親,你一定要讓他登上王位……我們謀劃了二十年,不就是等這一刻嗎!」
司馬瑞扶著淚流滿面的女兒,心底五味雜陳,只有起兵這一條路了麼……二十年謀劃,怎能毀于一旦,他不允許,司馬氏更是不允許!
這天下,原本就是司馬氏的天下!
他的眼底閃過堅毅狠絕的神色。哪怕背上千古罵名,踏過萬人尸骨,他也要讓昭子良成為司馬氏的王,在麟宇殿俯瞰南越!
這日下午,蓮婕妤帶著璇宸來了衿珮殿。
「小王子,讓婢子抱抱好不好?來來……」璇宸「咯咯」一笑,伸手要流霜抱。流霜看著粉雕玉琢的嬰孩,越看越可愛,不由得喜笑顏開,雙手一撐抱著孩子逗弄了起來。
夏子衿和蓮婕妤看著紅楓深處相樂的兩人,眼底亦是含了笑意。
半晌,蓮婕妤偷偷嘆口氣,握住她的手憂慮道︰「好妹妹,若不是你暗中相助,我都不知道宸兒還能不能來到這世上。」
夏子衿看著她真摯含淚的目光,亦是反手相握,「這也是這孩子的造化,姐姐不必過謝。」
「雖然這宮里的人都怕你,敬你,可我知道你是這宮里少有的良善之人。你听姐姐一句勸,盛極必衰,這人沒有永遠都順心如意的那天,妹妹你可知你如今的富貴是在風頭浪尖上啊……」
她慢慢垂睫,遮住了一切的情緒,她有時也會問,事到如今她還有可能全身而退麼?
不會了,她沒有機會了……
「我知……」她抬頭對上蓮婕妤憂慮的眼眸,是少有的平靜無垢,寂寥悲慟。她輕笑,無奈而又痛徹心扉,「可姐姐,我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
蓮婕妤心底透著絲絲縷縷的心疼,輕輕擁住了夏子衿,拍著她的背,「一切都會好的……」
她木然顫抖抓著蓮婕妤的衣襟,疼得仿佛連哭泣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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