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樓台霧里瑯琊 松濤尋符兮,衿闕聞悲音

作者 ︰ 許卿天下

夏子衿乘鳳輦過甬道而行,身後有三十宮人提燈相隨,若有宮人妃嬪道旁見到,皆皇然退至一邊而拜,生怕擋了儀仗,惹她不快。

她微微一笑,畢竟她是人人口中殘害忠良的「妖姬」啊。昭常甚至還嫌不夠,在民間散布她的暴虐心性。

她甚至由此對妲己褒姒也產生了憐憫之心,她們不也是有著難言的苦衷麼?

出了衿珮殿,向北過了王城內層甬道,越過九闕之首的麟宇殿,行半個時辰便她透過紗帷隱約看到東北那處蒼翠的綠色。

「女……娘娘,非得要去這松濤閣麼?」流霜抬頭,目光一片隱憂。

她頷首,「這是君上之命。」

越宮松濤閣,是越宮中除卻麟宇殿之外最重要的地方,**于麟宇殿,共處越宮內層甬道足見其重要性。除卻歷代南越王珍藏的書畫墨寶奇珍,更有南越各地所有人的戶籍記錄和官員任職,乃至七國情報皆有存檔。

南越雖說兵力疲弱,百姓困苦,而南越能在七國之中存在至今也和這神秘的松濤閣不無關系。

歷代越王組建親信入駐松濤閣,幕後替君主籌謀劃策,當今國相明致臣也出身松濤閣,「入則松濤,出則國士」是所有南越所有讀書人最終追求。

遠處松樹掩映,卻遮不去扁額上虯勁的三字「松濤閣」。

她把昭常特賜令牌放入朱門的凹槽里,門無風而自開,走入後一陣冷風從背後浸來,她驚地轉身一看,沉木摩擦,門立刻緊閉。她只來得及看到流霜被鎖在外面驚恐萬分的臉色。

她只得前去,這間八角內廳空無一物,只對應八角的之處聳立著八根通體黝黑的柱子,卻不知是何材料所制直通到閣頂。

窗牖邊沿以沉檀木拼接,以透明琉璃為窗格,又賦予以朱漆涂飾,是以外人根本無法窺視察覺內廳之況。

她低頭一看,地面彩繪著曇花,盈白細膩,如一塊上好羊脂玉雕就而成,蕊瓣可數。將黑暗中幽靜綻放的花影,一揮而就,定格成永恆。

更加奇妙的是,她沒邁一步花瓣便輕輕顫動一下,仿佛踩在真花上,腳下更是浮起了朵朵白蓮的紋路,一路行去,果真如舞步般,步步生蓮。

可是邁步的人卻沒有一絲大意,沒邁一步都非常小心。昭常告訴她,松濤閣內暗藏布陣遁甲之法,稍有大意,萬箭穿心。

腳下若是失去了蓮花紋路,那便是說明觸動了機關。等走到中心花蕊處,蓮印才在腳底消失。她驚恐萬狀,難道她觸踫了機關麼?

她沒有主意,身下圓形花蕊慢慢深陷,轟隆一聲巨響,而八根閣柱相間的圓槽陷入地面,彼此形成一個圓環。片刻間,圓柱在圓環中飛速轉動了起來,而通往花蕊的地方出現了東西南北四方連接圓環的通道。

又過片刻,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四根柱子便將她圍在中間,剛才隔得遠,她沒注意到,這四方柱子用黑筆分別繪了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方靈獸,她忽然憶起許久以前讀過一冊奇書,《三輔黃圖#8226;未央宮篇》︰「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靈,以正四方,王者制宮闕殿閣取法焉。」

她再仔細一對,卻不禁疑惑了起來,為何這些順序是反的?柱上,蒼龍為西,白虎為東,朱雀為北,玄武為南,方向全錯,是有意為之嗎?她聯想到來時無風自啟的門,莞爾一笑,原來如此。

這四個柱子不過是要選擇要去的地方罷了,還好她沒有多想,否則只怕還要被困在此處了。

蒼龍白虎主四方,那地下一二層則是珍奇所在之處;朱雀玄武順陰陽,那便是戶籍、藏書和情報所藏之處。

當下,她不再猶豫,觸模了一下玄武柱,忽然玄武上邊沿凹槽浮起金色的光芒,腳下花蕊逐漸沉了下去,她亦隨之而下。暗自想到,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修建這麼隱蔽的建築,連守兵都沒有,卻可獨對千軍萬馬。

令她更加驚異的是,四重地下之樓,有通姑蘇城市集的秘密通道,一來可以供吃食往來,二者在王室貴族澧難之際,也可借此逃月兌。真正是高瞻遠矚了。

閑話少敘,且說夏子衿下到第四層,已是黑暗如夜只靠著牆壁上瓖嵌的夜明珠照亮。這是搜集來的情報密辛藏處,她揚臉看去,三人高的書架整齊排列開去,汪洋大海般的書簡一摞摞堆積而上,看穿著的竹簡麻線有的已經月兌落,**,便知其年代久遠。

「請隨小人來……」她身前走著一個手執拂塵的宮人,伸手一讓講述道︰「這邊都是北燕的史料,這邊是西羯的部落情報,這邊便是我南越姑蘇的情報了……」

夏子衿順著他指著的地方看去,過見一個書架上標明著南越姑蘇的字樣,她頷首謝道︰「如此,辛苦大人了。」

那人拱手道︰「不敢,能由大門破機關而入,卿雖為君上後宮,卻是本朝入內的第三人。小人理當盡心。」

她再次點頭,開始翻找了起來,順著南越正元十八年,夏遠道開始記錄入史冊,她瞳孔驟一縮,那年夏遠道進入了松濤閣,同明致臣獲得君王賞識,夏遠道先外出,成為君王監察百官之眼,明致臣主內成為松濤閣閣主。

她又翻了幾篇紀年的書簡,看到一冊正書︰正元十九年,夏遠道娶妻司馬莞,同年有一女子衿。她又納悶想到,母親難道不是蘇莞,而是司馬氏的人嗎?

她又去翻找司馬氏的記錄,卻沒有發現一絲一毫的字眼提到的線索。她冷汗直冒,到底是誰取走了那年資料?為何正元三十四年的記錄萬全沒有?是有意為之?

她攀上樓梯,仔細在書架上尋找,卻始終未果,只得作罷。復又翻開南越三十三年的書簡,里面卻卷了一個銅質飾物,「啪嗒」掉在地上,好奇之下,她拾起來對著燈光照,手卻忍不住顫抖了起來,這是——虎符!

臨行前,她跪在外殿等候昭常的命令,而這次竟然是要她入松濤閣替他取一件可以調動千軍萬馬的利器,而報酬便是南越正元三十四年的情報……

她一開始便覺得奇怪為何昭常如此放心讓她取,而非自己親自拿。現在她大概有些眉目了——昭常是要告訴她,那些情報在他手里,若是她膽敢違命,自然就會把它們帶進土里……

手心的虎符被她捏得暖熱,她淒迷一笑。心力逼的過度有一絲血意從嘴角殷了出來,她咽下嘴角的腥甜,用袖口抹去,扔下竹簡袖手而去。

流霜一直在出口等著,低頭走來走去,只盼著那里走出來她等了一下午的人。

「娘娘!娘娘你終于出來了……」流霜握著她冰涼的手,仿佛也透過自己的手傳到心底。

夏子衿半依偎著流霜慢慢往回走,眼底融了深深的倦意,喃喃道︰「流霜,你說會是誰殺了夏氏一族呢?」

流霜疑惑道︰「女郎不是說是慧奚侯嗎?如何還會有此一問?」

「我只是疑惑,為何在落莎台政變後,不干脆將我和世子一黨一並處死,而是留我至今……」

流霜身軀一震,低頭試探著問道︰「難道女郎懷疑這一切皆是侯爺的謀劃?」

她眼中略過一絲駭然,旋即搖搖頭,「不會,不會是他。」

她心底有一重深沉的隱憂,她在拼命地說服自己相信他,纂字香毒雖然已經與昭句無解開了誤會,可不知為何,如今她的心越來越沉,如同跌入無底深淵——

流霜錯愕地看著她的嘴角,扶著她的手驀然一緊,急道︰「女郎,你又……」

她皺眉引袖拭去嘴角的血跡,涼薄一笑,「本宮無礙。」

話音一落,她腳下如踩在棉花之上,搖晃著失去了定點。她只覺得遠處天空由遠及近慢慢暈上了一層陰翳,她眼簾越來越沉,徑自倒了下去。

「來人!來人啊!快扶女郎回宮!」流霜顧不得身份的稱呼,疊聲急喚。

深深的寢殿中,她冷汗淋灕地躺在裘被中,臉色慘白不見血色。流霜拿著浸水的毛巾一遍遍地擦拭著她的額頭,韓搖光冷眼審視著夏子矜,「她又是裝什麼瘋?兵符拿到了嗎?」

流霜狠狠地瞪了韓搖光一眼,低聲吼道︰「你們就知道兵符,女郎她快死了你知道嗎!」

「她怎麼可能會死?在嵐月殿的時候我用了那麼重的刑都不見她吭一聲,這樣一塊硬骨頭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死!」韓搖光厲聲道。

「她體內本來已經中了兩種毒,再加上你對女郎下的毒,你可知這只會縮短她短暫的生命……」

韓搖光一怔,認真地看著她不安的睡顏,失神道︰「她有那般脆弱麼?」

她從未見過夏子矜抱怨過什麼,無論昭常交代何事,她總是能夠含笑受之,做的滴水不漏,哪怕是要她進入松濤閣——

如此苟延殘喘的重病之人,為何昭常卻容不下她……

為您精選好看的言情小說,請牢記本站網址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姑蘇樓台霧里瑯琊最新章節 | 姑蘇樓台霧里瑯琊全文閱讀 | 姑蘇樓台霧里瑯琊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