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抬起眼,晏少行已經環著施雨焉上了馬車,生殺還未來得及收回視線,卻見晏少行回望了自己一眼,四目相對,他的嘴角掛著一抹讓人捉模不清的笑意,罷了徑直收回了抬著紗簾的手,紗簾落下,擋住了他與她相交的視線,直到馬車緩緩駛著離開,生殺這才回神。
「看什麼?」
生殺笑笑道;「那雨焉公主生得真是好看。」
玉絕塵也輕輕的笑出了聲,單手將她鬢角垂落的青絲別回她的耳後;「不及你半分。」
話音落下卻讓生殺紅了臉,看著她雙頰上浮起的緋紅,玉絕塵臉上的笑意卻是更甚了些許。
有什麼扯了扯她的衣角,生殺垂下頭看見的是一張髒兮兮的小臉,六七歲的小孩童黑乎乎的手在她素色的裙擺上印下了一個小手印,小童似乎有些虛弱,那雙晶亮的眸子里映著生殺的影子。
緩緩掙月兌玉絕塵牽執的右手,生殺緩緩蹲下了身子看著匍匐在自己腳下這個雙頰凹陷,面色肌黃的孩子,他的身子骨分外瘦弱,只是抓住生殺裙擺的手力道卻是極大。
素手緩緩撫上孩子的頭,生殺眼里有些飄忽得讓人看不清,這個孩子,多像多年前的她啊,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卻讓孩子瞳孔一縮,她的聲音輕輕的響在他的耳邊;「餓了嗎?」
恬淡的嗓音似乎成了琴瑟般繞在他的耳旁,真是好听,那如花的笑顏,卻讓孩子微微的失了神。
他緩緩點點頭,她將手放在他的面前,眼里不曾有因為他渾身髒亂而嫌棄的神情,心里思量了好半天,他的手這才怯生生的搭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她將他從地上扶起,抬起頭看向玉絕塵;「可以帶回府嗎?」
其實生殺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如此要求,不過是因為這孩童同自己少時相似?還是另有其他?生殺說不清楚,不過是她知道,若她像別人一般棄他不顧的話,那他一定會死,甚至是可能活不過今晚,她的指尖微不可聞的踫在了他的脈搏上,太弱了。
玉絕塵看著生殺的臉,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她的想法,此時她正笑看著孩子,那雙眼眸里滿是溫柔,不似平時般的帶著點點防備,小孩此時也在看著她,玉絕塵能感覺到,此時的生殺是開心的,無謂,她開心便是,太子府養得起閑人。
看著孩子與她相握在一起的手,他的臉上揚起笑,同時大步向前,一只手徑直牽著孩子的右手,生殺眼里閃過一抹驚訝,玉絕塵回以一笑;「我們……回家吧。」
他說的是回家,而不是回府。
生殺臉上也綻出了笑,緩緩點點頭,三個人便並排而走,兩個容貌登對堪比天人,衣裳華麗的男女同時牽著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一同走在路上,渾身衣裳破爛的小乞丐夾在他們之間顯得有些突兀,看去卻又和諧,他們面色平淡,交談甚歡,模樣親昵得好似一家人,卻是不知道此舉,到底引來了多少人的側目。
三人一同回了府,生殺差了一個婢女給孩子洗漱之後自己便也回屋換了身衣裳,玉絕塵亦是,罷了二人一同坐在院子里喝著茶水等著婢女帶著孩子出來。
房門緩緩打開,他已經換了身衣裳,同樣鮮麗,那張髒兮兮的小臉已經洗干淨了,卻是白淨得很,一頭髒亂的頭發此時也是仔仔細細的倌在頭頂,他方出了門見著了生殺便小跑了上前,一只手緊緊的抓著生殺的衣角,就好似唯恐再被別人遺棄一般,神情防備,卻獨獨對生殺卸下。
近了看孩子確是皮膚白女敕,真真一副粉雕玉琢的模樣,他稚女敕的臉上透著幾分沉穩,眼里帶著一抹不符合這般年紀的滄桑和悲涼,她知道他是個有故事的,但是她不去問,不過牽著他坐在自己身旁的石凳子上;「叫什麼名字?」
小孩微微一愣,這才喏喏道來;「我……沒有名字……」他的聲音有著幾分軟綿,生殺愛憐的模了模他的頭。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好嗎?。」
他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眼里閃過一道光亮,似乎在期待著生殺為他取的名,玉絕塵輕輕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卻也看向生殺,似乎也在好奇,她會給他取個什麼名字。
生殺似乎真的好好想了半天,這才緩緩道;「便喚你做龍鱗可好?」她似乎也不知道為何要喚作這個名字,不過是出于喜好吧,生殺想,就如同晏少行會喚她作「生殺」一般,不過她倒是覺得,「龍鱗」這個名字甚好,念起來也頗為順口。
小孩一直望著生殺的臉,那種感覺好似要將她的輪廓刻進他的眼里一般,他點點頭卻應得爽快;「好,就叫龍鱗。」
她未曾打算給他冠與姓氏,便直喚名字就好,就像她一樣。
玉絕塵卻是緩緩放下茶杯,這才出聲打斷了那兩人;「玉龍鱗,確實不錯。」
生殺一愣,看向玉絕塵的視線有些木訥,似乎還沒听明白玉絕塵話的意思,玉龍鱗?他……要給龍鱗,他的姓氏?大邑的國姓……
「這……只怕不妥吧。」
玉絕塵卻是笑看著生殺反問;「有何不妥?」
撫模著龍鱗的手微微一頓,晏少行對龍鱗擺了擺手示意龍鱗過去,龍鱗看了一眼生殺之後隨然轉過身去到玉絕塵的面前,玉絕塵伸手捏了捏龍鱗的臉頰;「以後呢,我是你爹爹,她,是你娘親,如何?」玉絕塵的手指了指生殺的方向。
生殺一驚,似乎也未曾料到玉絕塵會說出這樣的話,連忙看向玉絕塵擺著自己的手;「你胡說什麼呢!」
玉絕塵眼里分明噙著笑意,卻臉色不變的撇了生殺一眼之後再次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龍鱗,龍鱗直視這個眉眼帶笑分外英俊的男人,卻是默了半天,這才緩緩的開了口;「爹爹……」軟軟稚女敕的聲音喚出來卻是讓玉絕塵的心也隨之一顫,轉而龍鱗轉過身看著生殺;「娘親……」
生殺唉聲嘆了一聲,卻是知道再反對也無補,緩緩攤開自己的雙手,龍鱗便走了過去,依偎進生殺的懷里,生殺不是柔弱女子,當即便將龍鱗自地上抱起,龍鱗雙手環著生殺的脖子;「娘親,龍鱗餓了。」
軟軟的聲音抨擊在生殺的心房之上,托著懷中的重量,那顆小小的腦袋就靠在她的肩上,這種感覺就好似,她真的是他的娘親一般,直讓人心里發軟,玉絕塵看著這般情景,眉眼中卻也帶上了幾分柔和。
「那我們便去吃飯吧。」生殺用頭蹭了蹭他小小的腦袋,玉絕塵卻是伸出了手;「龍鱗,過來爹爹抱,莫要壓著你娘親了。」
他很懂事,當即便松開了環著生殺的手將雙手伸向玉絕塵,便是要給玉絕塵抱,生殺頗顯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無礙。」他身上不得多少肉,抱起來卻是不得多重。
片刻間玉絕塵已經將龍鱗接了過去,看了生殺一眼笑道;「你這小胳膊小腿的還是省省吧。」說完一手牽著生殺,一手抱著龍鱗,卻是一同朝飯廳走去,大有一家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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