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裝飾一新的******燈火通明,門前停著許多豪華馬車,許多得到邀請前來的貴族公子陸陸續續入場,他們三五成群地圍坐在候選花魁展示才藝的高台周圍,等著花魁大選的開始。
雲娘領著舒雅和柳映璃等人到了******的後台,那兒已經有不少其他青樓的姑娘侯在那兒了,蘭香樓的玉娘和華瓊也在,敵人見面分外眼紅,雲娘看到玉娘時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將頭別過去,抬得高高的,玉娘將目光依次從雲娘、舒雅和柳映璃身上掃過,當她親眼看過柳映璃的美貌之後,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
「柳姑娘,讓我再為你整整妝容吧!」柳映璃的貼身小婢紫蘿並沒有感覺到室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她拉著柳映璃到了一面梳妝鏡前坐下,細細為她整理衣裝。
「哎呀,柳姑娘,你的衣服上沾了什麼?!」紫蘿蹲來為柳映璃拉裙擺,突然她驚訝地叫出聲來,將大家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柳映璃的衣服上。
舒雅定楮一看,柳映璃的裙擺上出現了一抹濃粗的黑色痕跡,在淡粉色的裙擺上顯得很是扎眼。
「哎呀,這怕是在哪兒蹭來的灰塵吧!」雲娘也看到了那一抹黑痕,她不以為意,揮著香帕吩咐紫蘿道,「紫蘿,你帶映璃去換衣服吧,她是第二個登台的,早點做準備也好!」
「是,雲娘。」紫蘿依言拿過裝著蝶翼裙的包裹,扶著柳映璃走到了毗鄰後台的更衣處。
「第一個登場的是華瓊姑娘,節目是《翩躚舞》,請到側台來做準備。」花魁大賽的時間就要到了,主持比賽的司儀到後台通知道。
「來了、來了!」兩個小丫環圍在華瓊身邊,為她整理著發飾和衣著,根據******的規定,候選花魁需經過兩輪才藝展示之後才能露出真面目,熟知規矩的玉娘取出一條朦朧的輕紗覆在華瓊臉上,見準備得差不多了,玉娘這才親自挽著華瓊去了側台。
華瓊不愧是蘭香樓下了血本力捧的姑娘,輕柔的《翩躚舞》的音樂緩緩響起,面覆薄紗、身著綠衣的華瓊開始隨著音樂翩翩起舞,只見她身上羽衣輕搖,舞姿幻魅,靈活的手指或勾或捏,不斷變換著各種手勢,讓人目不暇接。
整支舞曲已過大半,司儀再次來到後台,按著名單喊道︰「第二個登場的是柳映璃姑娘,節目是彈唱《娉婷曲》,請柳姑娘到側台來做準備。」
「都過了好長時間了,映璃怎麼還沒回來?」被司儀這麼一提醒,雲娘這才意識到柳映璃到更衣處去了好一會兒了,雲娘快步走到了離後台不遠的更衣處,可是里面卻空空如也,柳映璃和紫蘿都不見了蹤影。
「映璃?紫蘿?」雲娘口中呼喊著柳映璃和紫蘿的名字,里里外外尋找著她們的身影,但是卻毫無回應,雲娘心里「咯 」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雲娘,找到映璃了嗎?」舒雅在後台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雲娘帶著柳映璃回來,她不禁也走到更衣處去一探究竟。
舒雅才走到更衣處門口,雲娘就突然從里面沖了出來,朝著位于更衣處左側的出口處張望,當她看到掉落在地上的一方面紗時,跑過去將它撿拾起來,雲娘粗略地掃過握在手中的面紗,確定那是柳映璃的無疑後,才握緊面紗跑出******外,徒留舒雅立在更衣處外看著雲娘驚慌而忙碌的背影。
沒過多久,雲娘又腳步匆匆地趕了回來,當她看到舒雅仍然站在更衣處門口等她時,原本充滿著憤怒和焦慮的雙眼突然亮了亮,她飛快地走到舒雅面前,拉著她重新進了後台。
「雅兒,映璃現下不知所蹤,應該是被人劫走了。」雲娘警惕地將舒雅拉到了後台一個避人耳目的角落里,手里緊緊攥著柳映璃的面紗,壓低聲音說道,「雖然不知道是誰劫走了她,但是肯定沒有走遠,我已經派人去找映璃了。」
「第二個登場的柳映璃姑娘,你該到側台來做準備了……」司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听著那焦急的催促聲,舒雅心里不禁也緊張了起來。
「映璃即將登場獻藝,雲娘,你派的人能立刻將映璃找回來嗎?」一想到柳映璃可能缺席能給各位貴公子留下最佳印象的第一次才藝展示,而這會讓她多年的辛苦和隱忍付之東流,舒雅就閑不住了,她緊緊地抿著雙唇,腦子飛快轉動,試圖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不能。」雲娘緩緩搖著頭,就在此時,司儀催促柳映璃登台的聲音再次響起,雲娘顧不得那麼多,一把握住舒雅縴細的手腕,急迫而懇切地說道,「雅兒,你跟映璃身材相近,氣度相仿,蒙上面紗的話,誰都不能看清你的模樣,所以我想請你代替映璃上台做第一次才藝展示,讓映璃不會給那些有資格‘投花’的貴公子留下壞印象。」
「可我的膚色跟映璃的完全不同,而且我也不會唱什麼《娉婷曲》……」乍听到雲娘這麼說,舒雅嚇了一大跳,仔細想想,如果僅看背影的話,幾乎無人能分出她和柳映璃兩人的區別,可是論及膚色和才藝,那就大不相同了。
「你不會唱歌,但你會畫畫,我去跟司儀說一聲,將才藝展示改為畫畫!」方寸大亂的雲娘緊緊拉著舒雅的雙手,仔細地叮囑著,「畫畫無需直面那些貴公子們,你用速度畫完就下來,大家都會注意你精致的圖畫,不會注意到你的膚色的!」
「可是……」舒雅的心因為雲娘的大膽計劃而蹦得幾乎要跳出來了,因為性格內向的緣故,她從未在眾人面前展露過才藝,更不用說是冒名在眾人面前作畫了。
將舒雅視為救星的雲娘顧不上她的推月兌,徑直拉著她到了司儀面前︰「司儀,請問******是否有作畫工具?」
「當然有了。」司儀側過身來,指著舞台邊備好的紙筆、畫架等物品,若隔著放置在舞台上的屏風作畫,那麼對舒雅而言應該不成問題。
「那好,柳映璃已經到了,麻煩你將她的才藝展示從唱歌改為繪畫,並且將屏風挪到舞台中央去。」雲娘悄悄湊近司儀,從懷中模出一張疊成豆腐塊大小的銀票塞到了司儀手中。
「這恐怕……沒問題!」有錢能使鬼推磨,原本面露難色的司儀在打開銀票、看清楚上面令人心動的數目時,原本想要推拒的話語瞬時變成滿口答應,她大筆一揮就將柳映璃的才藝展示給改了,這讓舒雅完全沒有了回絕的余地。
華瓊的表演也正在此時結束,司儀大大落落走上台去報幕︰「接下來有請綺雲樓的柳映璃上台獻藝,她要繪一幅《娉婷圖》,敬請大家拭目以待!」
「娉婷圖?」听到司儀報出的名字,舒雅和雲娘面面相覷,都愣住了。
舒雅原本還在絞盡腦汁想要將柳映璃在杏花叢中跳舞的情景畫下來,並且另取標題,可是司儀簡單地將「曲」改為「圖」,這也就限制了舒雅的繪畫內容,這個改變,讓舒雅一下子懵了。
「雅兒,不要發愣了,你好好想想映璃的裙裳和舞步,一定能畫出《娉婷圖》的!」司儀報幕之後就走回了後台,雲娘焦急地叮囑著舒雅,生怕她會有所疏漏。
雲娘的聲音回蕩在舒雅的耳畔,舒雅步子虛浮,踉踉蹌蹌走到了舞台中央,按照司儀的吩咐,一具屏風擋在了舞台正中央,在觀眾看不到的地方擺著一張寬大的書桌,上面紙筆顏料等一應俱全,舒雅看著面前雪白的畫紙,生平第一次產生了無從下筆的茫然感。
「柳姑娘不是綺雲樓的紅牌嘛,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就是,我還以為她會一開金嗓唱《娉婷曲》呢,誰知道居然躲在屏風後面,天知道在干些什麼?!」
……
台下那些遲遲不見「柳映璃」動靜的貴公子們等不及了,各種抱怨都傳入了舒雅耳中,這讓她更加緊張,完全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柳姑娘既然是紅牌,那才藝自然也嬌貴些,耐心等等即可,心急可是見不到美人兒的。」驀地,一個熟悉的男子聲音響了起來——是寧煜風,想不到他居然也購票來看候選花魁們了!
隔著屏風,舒雅看不到寧煜風現時的表情如何,不過舒雅能夠想見他一定是以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幫她說話的,雖然寧煜風的口氣漫不經心,但是他的勢力絕不容小覷,僅僅一句話就讓那些怨聲載道的貴公子們乖乖閉嘴了。
有了寧煜風的幫忙,舒雅鼓噪不安的心奇特地安靜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氣,仰頭透過******精雕鏤空的窗欞看著夜空,皎潔若雪,清澄如水的月盤映入舒雅眼中,她像是得到了某種啟示般,靈光乍現,舒雅拿起畫筆就開始在繪紙上勾畫起來。
整個******鴉雀無聲,只听得「唰唰」的作畫聲,台下的貴公子們的心都因為這聲音而懸了起來——以美貌和歌舞著稱的柳映璃,繪畫的水平到底如何呢?
舒雅無暇顧及其他人的想法,只是專心致志繪著自己心中一閃而過的某個畫面,漸漸地,生動的月影和人影躍然紙上,舒雅僅用了不到一刻鐘就將圖畫繪完,她一將畫筆擱下,立刻就有兩個小婢走上前來,一人手執一端,將剛剛完工的畫從桌上拿起來,繞到屏風前面,將這幅《娉婷圖》展示給眾位等待多時的貴公子看。
《娉婷圖》一亮相,剛剛那些還對「柳映璃」浪費時間避而不見的貴公子們頓時無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幅美圖之上——只見一尺見方的繪紙上方繪著一輪淺黃明月,花瓣在柔和月色下紛飛,在飄飄灑灑的花瓣雨之中,有一位身著淡色衣裳的女子,虛化的面部讓人看不清她的模樣,但是僅看她在月下翩然起舞、人月同輝的情形,便可知這一定是一位絕世美人。
在整幅圖的下端,舒雅還寫上了一行契合《娉婷圖》主題的小詩——娉婷月下步,羅袖舞風輕,娟秀的字體映襯著柔美的「月下美人圖」,和以往那些花魁不是唱歌就是跳舞的才藝全然不同,一瞬間就將貴公子們的目光給抓住了。
「柳映璃姑娘的才藝表演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有請……」司儀看到台下的貴公子們都呆呆地盯著舒雅的《娉婷圖》看,擔心冷場的她趕緊走上舞台,吩咐小婢挪走屏風和書桌,擔心被人看到自己黝黑膚色的舒雅趕緊跟在挪動的屏風後面走下了舞台,幸好所有人的目光依然集中在那幅畫上,舒雅這才順利地回到了後台。
「雅兒,你果然不負我望!」雲娘看著台下那些貴公子的反應,知道舒雅成功了,她激動地緊握著舒雅的手,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然後就急匆匆出了後台,去看手下的人到底找到柳映璃沒有。
「呼……」舒雅看著雲娘跑出了後台,因為緊張而一直攥緊的雙手這才慢慢松開,舒雅發現自己掌心盡是濕汗,她長舒一口氣,伸手撩開隔擋舞台和後台的布簾,略略探出頭去看向舞台之上,第三位登場的候選花魁正在跳舞,可是台下的貴公子們的心思並不在台上表演的花魁身上,他們交頭接耳,都在熱議剛剛那副震撼人心的畫作。
「還好沒人發現我……」舒雅側耳傾听了一陣,只听到那些貴公子對于「柳映璃」的才藝的夸贊,並沒有發現異狀,舒雅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殊不知她握著布簾的黝黑小手卻盡入某位一直留心觀察她的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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