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閑人聚酒館出來,天還大亮,離許願節真正開始還有一段時間,田梅這一群人在街上溜達,兩個成年人模樣牽著四個小孩倒也成了一道特別的風景線。
路過縣衙門口,看見許多百姓圍在門口那兒好像在看什麼,出于好奇,田梅拉著孩子們擠進了人群去瞧熱鬧。
只見堂上檀木一敲,微胖的縣太爺厲聲道︰「文秀才,你可知罪?」
「大人,小民冤枉啊,小民沒有殺胡老爺。」
「哼,你還不認?你因為不滿胡貴不答應你和胡秀麗二人的婚事,就在昨晚趁其喝醉酒將其打死,投入你家院中的枯井。這可是證據確鑿,不容你狡辯。來啊,讓他畫押。」
在文秀才身邊還有一個男子跪著,就在師爺拿著狀紙準備讓文秀才畫押之時,田梅不經意間看到該男子一閃而過得意的一笑。
他的笑讓田梅的直覺告訴她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順口說出,「百姓父母官斷案也不過如此嘛。」
「是何人在喧嘩?」
「啊~」
等到衙役來到田梅面前她才知道是自言自語的聲音太過大聲擾到了縣太爺辦案。
「把她帶上來。」
堂上檀木一敲震得田梅一哆嗦,跪了下來。
「是你在說本官?」
「是。啊~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麼還說不清了?本官再問你一次,剛才你為何說本官斷案也不過如此?」
「我~我不敢。」
「有話直說,本官恕你無罪。」
看來這個縣太爺也不算太糊涂,既然他恕自己無罪,那照實說或許還有一線轉機。于是田梅壓下心中緊張,盡力平下心緒,回道:「剛才是民女在說話。民女只不過覺得這個案子,不可能這麼簡單的。」
「哦?那你說說本官哪里判的不妥?」
「大人沒有不妥,經過剛才大人英明的裁斷,民女已听出了大概。不過,這事仍有些蹊蹺,請大人榮民女再做查證。」
「哦?」
這時師爺小跑到縣太爺身旁,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縣太爺就點點頭,檀木一響,「好,本官就準你協查,若要查不出什麼來,小心治你的罪。」
「多謝大人。」停頓片刻又說道,「大人,民女有一個請求。」
「講!」
「民女想當場驗尸。」
「驗尸?」
縣老爺有些猶豫,但又看向等待事情發展的百姓們,最終答應她的請求——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田梅檢查完了胡老爺的尸體。向師爺借了毛筆和紙,拿著它們走到文秀才身邊,鋪在其面前的地面上,問道︰「文秀才,我想請你寫幾個字,可以嗎?」
「當然可以。」
只見他左手拿起毛筆,大筆一揮,幾個大字躍然于紙上。
「姑娘,過獎了。」
「啊呀!」
田梅趁人注意力集中在那幾個毛筆大字上,手一攬把硯打翻在地,濺了一些在文秀才的身上,「啊呀,對不起呀。」
「沒事的姑娘,我來撿。」
「大膽刁民,本官是讓你查案來的,不是讓你舞文弄墨的,不要跟本官耗時間,或則有你好受的。」
田梅微微一笑道︰「大人別急,民女一直就在查案。方才我在檢查胡老爺尸體時發現,胡老爺右後腦有被重物重擊過的痕跡,並且紋理清晰,很有可能是一擊致命。那麼這個凶手應該是臂力十分有力之人,才會致人一下就喪命。然後,我請文秀才寫了幾個字,也許許多人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幾個漂亮的字上,但你們發現了一個細節沒有,文秀才寫字是用的左手,試想一個慣用左手寫字的人怎麼可能用左手擊人右後腦,情況緊急之下,凶手哪會考慮是用左手還是右手?後來文秀才把我打翻的硯撿了起來,我發現他同樣用的是左手,右手縮在衣袖里,微微顫抖。很顯然,文秀才能用上力的只有左手,平常的生活起居也應該只使用左手。一般人在殺人這種緊張情況下,是不可能還會想到該用哪只手的,人的大腦只會驅使著凶手盡快結束這一切。所以,殺死胡老爺的一定是一個慣用右手,而且是右臂很有力氣的人,所以我認為凶手不可能是文秀才。」
此話一出,人群里議論紛紛,連衙內也喧鬧了起來。
「安靜,安靜~~~!」縣太爺再次敲響檀木,也是一樣的疑惑,「你說,文秀才不是凶手,那誰才是凶手?」
「大人先別急。方才民女在尸體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雖然被雨水沖淋了一夜,但我仍能聞到這種酒氣,今日,民女曾在一個酒館聞到過這種酒味,如果沒猜錯的話,它應該就是女兒春。那麼我想,胡老爺在死之前可能去過這個酒館。」
「這個酒館莫不是閑人聚?」
田梅點頭「正是。」
半個時辰後閑人聚老板就被衙差帶了上來,跪于堂下。
「小民叩見大人。」
「王二,本官問你,你可要如實回答。」
「是。」
「昨天,胡貴是不是到過你的酒館?」
「是的,大人。昨天胡貴來的時候很高興,我店里的小二就問他為何這麼高興。胡貴說,他在賭坊贏了錢。既然贏了錢,高興來我們酒館喝酒,也是正常,我們也就沒再問。大人,這真的不關我們的事。」
「本官沒說和你們有關,你們急什麼?好了,你們可以下去了。」
「慢著,王二,我問你,在酒館里有沒有其他人也知道胡老爺在賭坊贏了錢?」
「你說的王琪,就是他吧。」
田梅指著一直跪在那里很少說話的男子問王二。
「是的,就是他。」
「那你說的女婿又是怎麼回事?」
「我們這里,許多人都知道這件事。在半年前,胡貴突然在我們酒館宣布王琪為他未來的女婿,不過後來,這事就不了了之了,胡貴也再沒提過。」
「王琪他是干什麼的?」
「打鐵的,我們這兒的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都是他打造的,那手藝可好了。」
「大人,我的問話完了。」
「那你可有什麼發現?」
「我想,我已知道凶手是如何作案的了。話說胡貴從閑人聚出來已是喝多了,醉倒在路邊。我想胡貴應該是想去文秀才家告訴秀才,準備把女兒嫁給他。可是凶手就是在他醉倒時,乘其不備,拿起一重物砸向胡貴的右後腦,這就是為什麼胡貴全身都是濕的。但是凶手過于害怕沒多砸幾下,就急忙把他丟到了文秀才後院的枯井里以便嫁禍于文秀才。」
「我一向與人為善,怎麼可能有人要害我?」
文秀才一臉的驚訝和疑惑。
「當真沒有人要害你?你奪了人妻子,又騙得了老丈人的喜愛,難道還不讓人嫉妒?」
「我說了你殺人了嗎?你激動干嘛?」
人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能露出真面目。
「王琪,你先別動怒,靜下心來等一等,太激動會傷身的哦。」田梅深呼吸,松了一口氣,越是看他因謊言被揭穿而表現出來種種跡象,就越有把握,看他還能撐到多久。
過一會兒
衙差用盤子呈上來一塊石頭,放在縣太爺面前。
「這不是一塊石頭嗎?它有什麼用?」縣老爺拿起來瞧了又瞧,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
「不錯,它是塊石頭,但是,它不是塊普通的石頭,它是塊殺人的石頭。」
「你怎麼斷定就是這塊石頭殺人?」
「大人,可否讓民女做一個實驗就知道它是不是殺人了?」
縣衙院中放了一塊看似普通的石頭,在陽光的照射下,所有的人都在期待它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而田梅則在衙內悠閑的翻看著一些詩詞,雖然許多字不認識,但還能猜出個大概。看來,這縣太爺還是有些文化的。
「快看,那塊石頭上飛來了好多蒼蠅,怎麼這樣?」
「真是太奇怪了!」
「為什麼會這樣?」
田梅听著他們驚呼聲,一笑,看來,是時候該自己出場了。
「各位,一定很奇怪,一塊普通的石頭上為什麼會飛來這麼多的蒼蠅?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們吧。一塊普通的石頭是不會引來蒼蠅的,若是這塊石頭沾了血可就不一樣了,即使一夜雨水沖刷血漬是看不見了,但是附在它周圍的血腥味短時間是去除不掉的,蒼蠅的嗅覺比人要發達得多,它們就是靠著自己靈敏的嗅覺聞到有血腥,就粘到了這塊石頭上。」
「即使凶手是使用這塊石頭殺了胡貴,那也不能證明就是王琪殺了人。」
「確實不能證明是他殺了人,不過,我好像忘了告訴各位一件事了,每一位鐵匠在打造鐵器的時候,不僅會用到鐵塊,也會使用一些特別的石頭,這些石頭紋路整齊,較普通石頭顏色昏暗些,我們所看到的這塊石頭便是其中的一塊。在這鎮上能使用這種石頭的不用我說大家應該知道是誰了吧?」
「那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拿了王琪鐵鋪的石頭砸死了胡貴?」
「是有這個可能,所以我又在你們剛剛注意力都在院中這塊石頭上時,我又檢查了胡貴的尸體,果然讓我發現了一些東西,就是這個。」田梅伸出手攤開給眾人一看。
「是塊布條。」
「對,我想王琪應該認識這個吧。」
「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即使我不出現,你也會得到法律,額.王法的制裁的。」
縣太爺又坐回到了堂上,檀木再次起落,聲震整個縣衙,說道︰「現在,本官宣布,文秀才無罪釋放。王琪殺人證據確鑿,秋後問斬。退堂!」
此消息一出,一片歡騰——
田梅走出衙門,看到啟明和幾個孩子站在那兒等自己,便笑著向他們招手︰「沒事了,我們去看燈會吧。」
「姑娘請留步。」
轉身,見是文秀才和胡秀麗二人,便淡淡一笑說︰「是你們啊,不知二位還有什麼事嗎?」
「姑娘這是要趕往哪去?我們還沒謝過姑娘的大恩大德呢?」
「我們正要去看燈會呢,謝嘛,就免了。不過,二位要是成親了,一定要請我去,好討一杯酒喝。」
「一定,一定!」
「那我們先走了,後會有期。」
田梅以一種武人送別時的雙手抱拳的方式和他們告別。只是覺得好玩,就是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管他呢!
「她真是一個灑月兌的姑娘。」胡秀麗依偎在文秀才的懷里感慨道,「就是不知道,誰有這福氣配得上她?」
「不要羨慕她,你就是我的福氣。」文秀才摟緊了懷中的女子,她是他一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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