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到皇室里邊那些骯髒的手段。東露君顏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能放下了。說句實話,她是有些累了,心累。她想,按照季靈斐的睿智、城府、心機與手段,想要幫胤麟權穩住這個帝位,顯然不會很困難。而胤麟權的態度也明顯了,只要他的帝位一穩當,他便會替胤軒賢沉冤得雪。
似乎,這里邊已經沒有她什麼事了。她是不是可以像莊友天說的那樣,給自己一個機會,讓自己活的輕松一些,開心一些,不要有那麼多的爾虞我詐,紛紛擾擾?
其實,隱匿于江湖之中,閑暇時養養花,種種田,沏一杯茶,拿一本書,一坐一邊是一下午,這種閑雲野鶴般的日子,其實也不賴哦。她上一世,沒能享受到這種悠閑的日子,這一世,她為什麼不去試試呢?
人生,並不僅僅只有一種選擇。其實,退後一步去看,人生,是有千千萬萬種選擇的。她想,她也時候放下這一身的執念,讓自己返璞歸真一次了。
她身上氣質發生的變化,季靈斐瞧的絲毫不差。他眉頭微微蹙起,感覺眼前的這個女子,好像變得那麼的遙不可及,好像,她下一秒隨時便會離他而去一樣。
「君顏?」不知道為何,季靈斐心中忽然一陣慌神,他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東露君顏抬起小臉,臉上的笑,是一種洗盡鉛華的淡然之笑,不摻一絲愛恨嗔痴,「我只是忽然多了一個哥哥,感覺有些奇妙。」
是奇妙,而不是奇怪。一字之差,千里之差。
「有什麼奇妙的。」胤麟權笑著望了望她。
「五哥。」東露君顏又一連喚了好幾聲,「五哥,五哥,五哥。」
胤麟權眼底含著溫情,他寵溺的道︰「我在,你不必喊這麼多次,我能听到,我就在你面前。」
可我,恐怕很快就不在你的面前了。東露君顏在心中默默地暗道。
「五哥,我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東露君顏已經決心要走,便想在臨走前,將事情全部一一囑托完畢。
胤麟權倒沒發現她內心的計劃,只是嚴肅的點了點頭,道︰「你放心,等我的帝位一坐穩,第一件事,便是幫皇伯父洗刷冤屈,還他一個清白廉明。」
「有五哥一句承諾,我當然放心。」
「哦?這麼信得過我?你就不怕,我的帝位不穩,隨時從九五之尊變成一個階下囚?」胤麟權笑的自信,嘴上卻道︰「你也知道,我上邊還有三個皇兄呢。」
「他們?」東露君顏輕輕的搖了搖頭,語氣中不沾一絲鄙夷,只是就事論事的道︰「那些個皇子,不管是才智計謀,還是帝王之術,他們都比不上你。更何況,五哥身邊不是還有國師大人嗎?料想有國師大人在冊,定能保五哥安枕無憂。」
「你這話,倒是說中了我的心思。有國師大人在,我什麼也不必害怕。」
「是啊。」東露君顏輕輕的附和了一句。一想到她才剛剛認祖歸宗,卻又要離鄉背井,東露君顏心中不免有幾分淒涼。不是她執意要走,只是,她想在心中留下一片干淨美好的回憶罷了。
那把龍椅,就是一個蠱惑人心的魔物。任誰坐了上去,恐怕也無法保留純真。別看現在的胤麟權,好像一點都沒有變。可這把龍椅,他坐的久了,誰能保證他一如既往?
既然無法保證,不如就此歸去,也是給自己,給胤麟權,給大家的心里,都留下最好的一面吧。
「君顏,你是不是累了?」季靈斐擔心的望著她,她眼底的情緒,為何會讓他如此心慌意亂?好像,他馬上就要失去對他很重要的東西一樣。這種感覺,糟透了。
東露君顏掐了掐眉心的朱砂,從善如流的接道︰「是啊,有點累了。這些變故太多了,我雖然接受了,但心里還是有點慌亂的。我想先下去休息一陣子。」
「那好,你便在我原先的寢宮休息好了。反正,我現在也已經搬入了乾坤殿。」胤麟權立刻說道,「來人,帶公主下去休息。」
胤麟權話音未落,門便被人從外邊給推開了,幾個女婢盈盈的走了進來,分別朝他們行了個禮,這才道︰「公主殿下,請隨我這邊來。」
「麻煩你了。」東露君顏笑的一臉恬然。
這種不沾陰謀詭計,只是返璞歸真,洗盡鉛華的恬然平靜,更加給她的氣質,平添了幾率難以言說的魅力。她的動作,原本就慵懶優雅的很,此刻慵懶還在,優雅依舊,卻多了幾分笑對人生的恣意感。
她起身,站定,隨著那女婢緩緩的向殿外走去。
已經跨過了門欄,身後卻傳來了一道不確定的,帶著微微顫抖的聲音。
「我說,東露君顏,你該不會想要一走了之吧?」那是季靈斐壓抑的聲音。
東露君顏表情不變,腳下不停,嘴上卻四兩撥千斤的反問道︰「怎麼,國師大人很想讓我離開嗎?」
「我明白了。」季靈斐的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東露君顏輕笑,回頭,「你明白什麼了?」
「東露君顏,你騙得了旁人,卻騙不過我。」季靈斐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你已經動了離開的心思。我只問你一句,是不是因為我剛才的一番表白?」
「國師大人,你想太多了。」東露君顏的語氣詞語,沒有以前的辛辣,而是帶著平靜的恬然,她笑道︰「我不管做什麼決定,那都是出自我的原因。與旁人沒有半分關系。所以,國師大人不必多慮。」
說完,她便眨了眨眼眼楮,加快了速度離開。
可是,季靈斐並沒有就此放過她,他追了兩步,站在大殿門口,跨越門欄的那一步,卻是怎麼也邁不出去。
一個人,若是對這份感情,毫無半點憐惜,你縱使去追,那也是無勞無功。因為一顆冰冷心,那是暖不熱的。
「國師?」胤麟權緩緩的走到了季靈斐的身後,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季靈斐垂下眼簾,一字一句的道︰「陛下,還記得昨夜我跟你說的話麼?」
「記得。」胤麟權落寞的抿了抿嘴角。
「身為帝王,便是一路孤獨。高處不勝寒。你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便要接受結果。」
「我接受。」只是,國師大人啊,你做出的選擇,那結果,你又能否接受?
望著一襲白衣的身影,越走越遠,越來越小,季靈斐的心,也越來越冷。那種冷,好像能透過他的四肢百骸,直戳心尖。冰凍了他的人,也冰凍了他的心。
「國師,選擇,並不是只有一次。」胤麟權在身後拍了拍季靈斐的肩膀,他這一笑,當真有幾分帝王的霸氣。
「這句話,可是國師你告訴我的。你說過,人這一世就是要面臨無數的選擇,才能漸漸成長。只是,這選擇,卻不是只有一個。若是發覺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那及時挽回就是了。這話,國師沒有忘記吧?」
季靈斐微微側身,望著這個在一夜之間從少年成長蛻變為男人的徒弟。眼中的驕傲,不加隱藏。
這個孩子,已經成長得絲毫不遜色于他了。這其中,有他的功勞,更有滄海桑田的變化無常。可不管怎麼說,自己從小便看著長大的孩子,有了今天的成就,哪一個做師傅的,都是該自豪的。
「陛下,現在的你,我可以放心麼?」
「國師,你這一生,都是為了旁人而活。為了替君沁雲與皇伯父留下一方血脈,你甘願受我父皇的差遣。現在,你又要為了我,而放君顏離開。眾人只知,有事便找國師。可你的心酸,何人去解?這一次,便叫我來替你一解千愁吧。」
「我並不是為了旁人而活。」季靈斐笑著道︰「若是我當年不忍辱負重,今天又哪來的東露君顏?用我半生的自由,換東露君顏這個人,我其實賺了。」
「對呀對呀,國師你賺了。所以,我這邊你盡管放心好了。我長大了,不用國師在替我擔憂。有些事情,我必須要一個人去面對。至于國師你,你也該去追求你自己的人生了。君顏是個好姑娘,有國師陪伴在她的身邊,我這個做兄長的,也能放心了。」
「陛下,你真的長大了。」
「國師,快去吧。再晚,君顏可真就跑不人影了。」
季靈斐嘴邊揚起一抹弧度,他微微揚起腦袋,迎向那耀眼的光芒。絕色的容顏上,是一派堅定之色。
那淡紫色的身影,銀色的長發,與金色的光芒,交織在一起,融匯在一處,那畫面,該怎麼形容呢?胤麟權想,或許,他這一生都無法忘記這一幕了吧?
他一早便知道,國師生的美,美的不似人間物。可以前的國師,美則美矣,卻少了幾分人氣。而現在,他真真正正的感覺到了,其實,國師也是凡人。只是,生的比旁人要美多了而已。他不是瓷女圭女圭,不是美麗的木偶,他是人,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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