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醫院的病房里。
淺黃色的基調配上窗簾里漏進來的絲絲陽光,感覺溫暖又愜意。她動了動脖子,發現頭不像昨晚那麼疼了,意識也清醒了很多。關鍵是胃里想吐的感覺沒有了,整個人又能大口輕松地呼吸了。
她躺在那里回憶昨晚發生的一切,听沈騫的意思她應該是得了輕微腦震蕩。想不到安太太那一下還挺厲害的,她本以為不過就是撞了個包,結果居然是腦震蕩。
嚴肅替她擋的那一下讓她逃過了燙傷這一劫,可最後還是逃不過住院的命運。
一想到嚴肅她又想起他那手來,結果嚴肅的臉就在腦海里浮現出來。她突然有些迷惑自己最後一次見嚴肅到底是什麼時候。
記憶里他把自己送到學士街後就開車走了,可為什麼她總覺得後來他們還見過。那情景在頭腦中非常模糊,以至于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就在她滿腦子都是嚴肅的時候,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沈騫拿著病歷走了進來。他一見方針醒了立馬就去給她拉窗簾,回頭沖她露出一個笑容。他本來長得就很好看,這會兒站在陽光里淡淡一笑,更顯得整個人溫暖又體貼。
「覺得怎麼樣?」沈騫邊說邊走到床邊,拿遙控器替方針把床搖起來。
「好多了,沒那麼難受了。昨晚真是謝謝你。」
「大家都是朋友,說什麼謝字,太見外了。」
方針就不好意思低頭笑了笑。結果這一低頭她就發現身上穿了寬大的病服,那衣服不大合身,領子過大,她一低頭就看到了內里的無限風光。想到沈騫就站在旁邊,方針趕緊捂住胸口,抬頭沖對方道︰「你昨晚值夜班,怎麼今天又來了?」
沈騫注意到了她那不經意的動作,卻沒有點破,只是順著她的話頭道︰「已經中午了,我過來看看你。我跟主治醫生談過了,你情況不嚴重,只是最輕微的腦震蕩,留院觀察幾天就可以了。」
方針猶豫了一秒,她還以為今天就能出院呢。這醫院一看就不便宜,她還住這麼好的單人病房,幾天下來光住院費就得花掉一大筆。
她想了想問沈騫︰「那我能不能換個病房,有沒有兩人間或是三人間?」
「你在擔心住院費?」沈騫失笑,「錢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是這里的醫生,我的家人來住院可以減免費用,你就安心住著吧。還擔心出院的時候我會問你要錢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怎麼好意思讓你幫我付錢。錢我有,你別替我擔心。」
「我知道你有錢,我就是想照顧你一下。我們這麼多年沒見了,這幾年你吃了很多苦,作為你的朋友好不容易有幫機會幫你,你就不要推辭了。」
「可是沈騫……」
「就是看在羅世的面子上,你也不能拒絕我的幫助。」
一談到「羅世」方針的情緒就有些低落,但眼看沈騫這麼堅持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絕,只能謝過對方的好意,心里想著以後得想個辦法還這個人情才是。
沈騫察看了一下她的氣色,又問了她一些問題,確定她的情況正在好轉。然後他又問︰「中午想吃什麼?我們這里食堂飯菜還算湊和,不過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去外面給你買。」
「不用了,我吃什麼都可以。你別破費了。」
「方針……」沈騫突然放軟了聲音,「別跟我這麼客氣好嗎?我跟羅世從前是好朋友,你和他又是那樣的關系,我理應照顧你的。」
「可羅世畢竟已經死了。你不用把這個當作是自己的責任。我是個成年人,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都把自己傷成這樣了,還說能照顧好自己?」
這話听著有點責備的味道,方針忍不住抬頭去看對方。沈騫一看到她那張清純的臉孔就止不住地心軟,重新換上笑臉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就是有點心疼你。再說就算羅世走了,我也還是可以關心你。你是美儀的好朋友,我又是她表哥。就算我們什麼關系也沒有,我就是想代表自己關心你照顧你,這樣不好嗎?」
方針沒想到他會說得這麼直接。她之前也隱隱感覺到了沈騫對她的感情。可她從來沒想過和他在一起。他各方面都很出色非常優秀,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去愛。而她是不可能走進他的世界的,哪怕沈騫真的喜歡她,可他的父母也不會接受她。
但凡是個清白人家,都不會要一個坐過牢的女人當兒媳婦的。更何況方針心里對沈騫沒有男女之情,只當他是個好朋友。她只想一直維持好朋友的關系,不想有進一步的發展。
「沈騫……」方針忍不住想要把話說清楚。結果話剛出口徐美儀就推門進來了,一見方針醒了那嘴就說開了︰「哎喲總算是醒了,昨晚把我嚇的啊。哥你也來了,是不是不放心把方針交給別的醫生?」
「別胡說,嘴上沒個把門的,回頭讓別人听見了傳到主治醫生耳朵里,你這是給你哥在工作單位制造人事矛盾呢。」
徐美儀吐吐舌頭並不在意,拎著手里的袋子在方針面前晃︰「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東西,你餓不餓,吃點好不好?」
沈騫一見表妹來了也就不再多待,叮囑她照顧好方針就準備走人︰「我還有事兒要忙,你們慢慢吃。方針你注意飲食,別吃辛辣刺激的東西。美儀你管住自己的嘴,別吵吵鬧鬧的,方針需要多休息。」
「行啦,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她的,保證一根頭發絲兒也不少地交到你手里。」徐美儀邊說邊把沈騫往門外推,關上門後走回來沖方針吐舌頭,「跟個婆婆似的,嘮嘮叨叨個沒完。每次看見我不數落我兩句他心里就不舒服。」
方針本來想跟就徐美儀說的那句「一根頭發絲兒也不少地交到你手里」解釋兩句,結果還沒開口就听病房里滿是對方的聲音,那語速快的她簡直插不進去嘴。徐美儀邊說邊把袋子里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把床尾的小桌移過來,瞬間就把食物堆得滿滿當當的。
方針還真有點餓了。算起來她都二十四小時沒吃東西了,現在胃里沒了翻江倒海的感覺她就特別想吃東西,于是就不客氣地挑了幾樣,和徐美儀一起吃起來。
吃飯的當口徐美儀趁機向她打听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方針就把在安德森家發生的事情簡略地說了。她沒提安德森疑似外遇的事情,只說自己撞了腦袋的情況。
但即便這樣徐美儀還是听得直咂舌︰「那個安太太真是個火爆脾氣,當著客人的面動粗,回頭他老公非發脾氣不可,多丟臉啊。我要娶這麼個老婆回來我早離婚了。你說她為什麼打你,就因為知道你坐過牢?」
「大概是吧,一般人都比較忌諱這個。」
「忌諱就忌諱唄,大不了把人趕走就是了,何必非要動手,還是當著嚴肅的面。」說到這里徐美儀放下筷子,忍不住笑起來,「我說你跟這個姓嚴的還挺有緣分,當個保姆都能去到他朋友家,上個醫院又撞見他。我听我哥說他和這家醫院的老總李默是朋友,昨天他燙著手來找我哥拿燙傷膏。哎你知道他這手怎麼燙的嗎?」
方針本來不想說的,結果徐美儀這麼一問,只能又多說了幾句。徐美儀邊听邊搖頭︰「姓嚴的還是挺仗義的嘛,不像個小肚雞腸的人。你看啊,你從前傷過他,結果昨天他還能出手救你。對了,昨晚你昏倒的時候也是他扶的你。」
方針心里咯 一下,突然明白自己剛才腦海里那模糊的景象並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昨晚她真的在醫院見過嚴肅,並且和他有了某種交集。
徐美儀雖然口無遮攔,但有一點她說對了,她和那個嚴肅真的有點緣分。只不過是孽緣罷了。
「當時他抱著你的樣子啊,說實話我真羨慕。要是我能被這麼帥的男人抱一下,別說輕微腦震蕩,就是重度腦震蕩我都願意啊。我從前一直覺得我表哥長得好,結果昨晚近距離觀察嚴肅才知道,什麼叫做天外有天。那張臉那氣質那風度,一舉手一投足,哎呀,我都快被他迷暈了。」
「我看你現在就挺像得了腦震蕩的,要不要找你表哥治治花痴病?」
「去你的。」徐美儀伸手打了她一下,又把話題岔了開去,「我哥說你得住幾天,錢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出院之後我送你回家怎麼樣?對了要通知你爸媽嗎,瞧我這腦子,昨晚亂糟糟的,我居然把這事兒給忘了。」
「美儀。」方針拉著對方的手不讓她起身去拿手機,「別告訴我爸媽行嗎?」
「怎麼,你怕他們擔心?」
「我出院後不準備回家,所以這事情就不要告訴他們了。你能不能幫我留意一下哪里有招人,類似于超市收銀員之類的工作,我想出院後馬上去做。」
徐美儀眨巴了兩下眼楮,像是明白了什麼︰「方針,你爸媽是不是因為坐牢的事情,所以對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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