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山頂的路程逐漸被縮短,林辰銘一直在程嘉嘉的前面,一抬頭就能看見,當她快要追上的時候他又飛快地跑遠了,程嘉嘉氣結,豪言壯語,「林扒皮,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追上你的。」
趁著林辰銘問路的時候,程嘉嘉一鼓作氣就沖了上去,抓緊了他的衣袖,「嘿嘿,抓到你了吧。」林辰銘跟那名游客道謝,然後戲謔的笑從他的嘴角蔓延開來,林辰銘順勢摟過她的腰。
程嘉嘉喘息不已,也沒注意這點小細節,等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立馬發現了自己腰上的那只大掌,她眉毛一豎,扭身就掙月兌開了,「干什麼?佔我便宜啊?」
林辰銘在心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還沒過夠癮呢,這丫頭怎麼反應這麼快,但面上卻一點沒表現出來,反而一臉好整以瑕,不屑地說,「!要不是看你快要摔倒,我才懶得扶你呢,佔你便宜?」他冷哼一聲,「也不看看你那樣兒,值得我這麼做嗎?」
靠!這簡直是對她莫大的羞辱,不過不知為什麼,程嘉嘉心里卻是松了一口氣,然而腦子里卻是有點小失望,她不想因為一些小動作和事情把自己的心搭進去,其他的事情她不敢想,也不要想,她跟林辰銘的關系就保持在下屬和上司這個層面上更好。
所以,當林辰銘說完之後,程嘉嘉就「嗷」地一聲撲過去咬他,抓著他的胳膊不放,在手背上留下一個很深的齒印,林辰銘倒吸一口氣,這丫頭屬狗的嗎,這麼用力,他感覺被咬的那塊肉都快掉下來,只好討饒,「停停停,我錯了,小姑女乃女乃,對不起,我不該這樣侮辱你的身材外帶你的人品,雖然我說的都是大實話,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實話實說,不該太直接,我應該再委婉一點,讓你听得舒服一點,你別咬了,啊!手要廢了,手要廢了!對不起!我真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吧。」
這番話听得別扭,程嘉嘉更是下了蠻力,不把他的肉咬下來不罷休的架勢,于是,林辰銘的慘叫聲驚起了山上無數棲息在樹上的小鳥,盡管已是深秋,但這山上的樹木依舊翠綠,實在是好風景,如果沒有狼嚎聲就更好了。
等終于到了山頂,老蔡和符姐都已經坐在涼亭里吹著愜意的風郎情妾意了,某人無奈,也不敢訴苦,倒是程嘉嘉一見有地方坐,立刻像餓極了看見了面包一樣的感覺,撲過去就一**坐上了,但沒一會兒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再怎麼說,老蔡也是客戶,被客戶看到這樣的情形總歸是不好的,她轉過頭朝老蔡尷尬地笑笑。
老蔡當然不會介意,程嘉嘉的這些小動作就跟當年的符姐一樣,活潑可愛,符姐開口道,「小程也是真性情啊,現在的女孩子大多數都在別人面前保持淑女形象,小程這樣挺好的。」程嘉嘉听了腦袋都快垂到脖子里了,干笑。林辰銘也走過去坐下,「盛哥和嫂子真是好體力啊,這麼早就到了山頂。」
老蔡哈哈大笑,「我可是經常鍛煉的,今天到得早是因為我對這片山比較熟悉,有點投機取巧了。」然後望著林辰銘眨眨眼,意思是問,「怎麼樣,有進展嗎?」
林辰銘面帶微笑,微微點頭,「收獲不錯。」
老蔡意會,「那就好,也不枉費我差點丟了老命甩開你們。」
林辰銘感謝,「多謝盛哥了,這份恩情我一定銘記在心里。」
老蔡特豪放,「小事一樁,為小輩們做點事情也是在積德。」
他們的對話兩位女士當然听不見,只知道兩個人都笑得賊兮兮的,好像是在謀劃一件見不得光的事情,如果程嘉嘉知道她是這件事情里面的女主角的話,估計會拿刀砍了他們。
嘉禾本來請了一段時間的假,與外界都快要斷了聯系,但肚子里那團肉它的生命力在逐漸增強,她能感覺到它想用它的眼楮看看這個世界,想用它的雙手擁抱它最親的人,想用它的雙腳踩在這件土地上,但那種無力又心酸的感覺讓嘉禾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想起上次醫生說的話,她決定再去一次醫院。
不陌生的檢查方式,那個一臉冷漠的女醫生拿著探頭在她並不太突出的小月復上滑動,嘉禾能感覺到孩子生命的律動,一種由心里發出的感情充滿了她的胸腔,滿滿的都是愛,她再次決定要這個孩子,這是一種母性使然。
「大夫,我的情況還好吧。」嘉禾躺在床上問。
女醫生放下探頭,皺了皺眉,沒有說話,示意她可以起來了,嘉禾因為醫生的態度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又問了一句,「怎麼了,大夫?」
醫生看了看她,很年輕很漂亮的女子,隨即正色道,「程小姐,你月復中的胎兒情況不是太好,有一些小缺陷。」
「什麼?」嘉禾沒听清。
「程小姐,雖然這是你的頭一胎,一般孕婦的頭一胎很重要,我們都會建議孕婦生下來,但是我剛剛檢查出來你的孩子有先天性的心髒病,這個問題跟你平時的生活習慣有很大關系,比如心情不好或者抽煙酗酒造成的,當然也不排除父母有這方面問題的原因,所以,我建議你終止妊娠。」醫生有點惋惜的又解釋了一遍。
嘉禾覺得信息量有點大,接受不過來,腦中只有「孩子不能要」這個說法,醫生見她一副呆滯又痛不欲生的表情,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問,「程小姐,你可以跟家人準備一下,盡快安排吧,時間拖得越長對你的身體越是不利,你老公在這里嗎?你的情緒不太穩定,最好有人陪著才好。」
搖搖頭,程嘉禾勉強笑了一下,眼淚差點就掉下來,她原本就不是什麼堅強的人,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她快要崩潰了,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失魂落魄地走出門診大樓,剛好看到出病房走動的周子墨,她扯了扯嘴角,晶瑩的淚珠就滑落了下來。
周子墨看到泣不成聲的嘉禾,皺了皺眉,心想丁彥這家伙還沒把事情處理好嗎?他們之間的事他是有心要管,但丁彥和嘉禾的態度都很明確,只要保密就好,必要的時候听听他們的決定。
住院這幾天,丁彥倒是天天來,神色雖然還是疲憊,但卻絕口不提眼下的麻煩,嘉禾也是許久沒聯系,自從上次通過電話後就一直處于閉關狀態,周子墨覺得自己的感情都丟了,對于朋友間的感情就更沒什麼幫助了。所以,他沒問,但並不代表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恰恰相反,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兩人其實暗藏著暗涌,兩人都是倔強的,一旦做了決定就是多少輛火車都拖不回來。
「怎麼又哭了?孕婦經常哭對孩子和大人都不好,這是常識你應該知道吧。」周子墨走過去看著嘉禾溫和地說。
嘉禾左手撫上微凸的小月復,那里的溫熱告訴她有個小生命也許終究會離她而去,她心亂如麻,眼淚像沒關緊的水龍頭不停地流下來,「孩子,也許保不住了。」她艱難地說。對于周子墨,既是工作合伙人,又是極好的朋友,所以看到他就會有種傾訴的感覺。
周子墨皺眉,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于是趕緊問道,「到底怎麼了?」然後扶著她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程嘉禾掩面,兩只手肘撐在腿上,眼里的濕意完全沒有消散的意思,胸腔的不斷劇烈起伏顯示著她現在有多無助和難過,過了許久,她才說,「孩子檢查出有先天性心髒病,醫生建議我打掉。」
听到這個消息,周子墨震驚了,他愣了一會兒伸出手摟住嘉禾的肩膀,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慰她,「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不要太難過,這也是沒有意料到的。」
嘉禾把頭埋進他的肩膀,眼淚很快打濕身上那身病號服,來勢洶涌的悲傷讓她心疼得快要死去,「我原本是很期待它的到來的,我渴望看到它用清澈的眼神望著我,希望它牙牙學語的時候第一個詞是‘媽媽’,想象它摔倒時努力不哭卻眼含淚水的可愛模樣,只是想到這里,我就難受得恨不得殺了我自己,為什麼要不開心,為什麼要喝酒,為什麼會煩燥不安,如果我能控制這些情緒,它就會很健康地來到我身邊,是我害了它,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此時的嘉禾像是激流中的一條浮木,隨著水流飄蕩,沒有目的,只有絕望和茫然。
周子墨輕拍著她的肩,不再說安慰的話,人的悲傷到達某種境界時,說什麼都是無濟于事,沉默也許是最好的安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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