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叫人參做「棒槌」,而高麗產人參,因而被稱為高麗棒子。慕扶疏很稀奇阿豬小小年紀居然認識人參。阿豬吸溜著口水道︰「阿姐,這個棒槌女圭女圭好大。」
「你怎麼認識這棒槌女圭女圭?」慕扶疏用兩張大樹葉將人參包起揣在了懷里。
阿豬提起半籃蘑菇道︰「我和阿爹去藥店看見過,那個棒槌女圭女圭好小,只有阿豬手指粗。」
慕扶疏了了。不過這阿豬記性倒是真的好,手指粗細的人參和她懷里這根想比,差距不是一點點,這孩子有前途!
乘著天色還早,慕扶疏拉著阿豬匆匆下山,一邊走一邊告誡他千萬不能把棒槌女圭女圭的事情告訴別人,阿豬點頭︰「這是阿豬和阿姐的秘密。」
快到山下時,慕扶疏因為低著頭拉著阿豬,撞到了一個人,禮貌使然,她連聲道歉,那人嗯了一聲,徑直往上山走。慕扶疏回頭看了一眼,應該是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男孩,身上穿著黑色粗布上衣,一條灰色褲子,沒有打補丁,衣服也干干淨淨的,頭發用竹簪別住,身上挎著一張弓。看上去像進山打獵的。
兩人回了家,慕扶疏將人參拿出來,在廚房里堆了鄉人送來的吃食旁邊挖了個小坑埋了,洗了手出來給阿豬舀了一碗菜粥。
兩人喝完了,慕扶疏洗了碗,看阿豬這麼髒很想燒水幫他洗澡,可是家里沒大鍋,一個小陶罐要燒到什麼時候?嘆了口氣,將阿豬手臉洗了,讓他去玩。自己跑房間里拿了針線筐,挑了塊碎布繡花。希望大娘給自己留下了繡花技能,這樣就能少練點了。
繡了一會,慕扶疏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一開始有些生疏,手上戳了好幾下,後來就慢慢順了,居然繡了一朵小花,看上去還挺精致。慕扶疏不由哼起了歌兒。阿豬跑進來笑著嚷︰「真好听,阿姐大聲些!」
慕扶疏也很高興,大聲唱起來︰「小鳥在前面帶路,風啊吹向我們……」
門外傳來一個大嗓門︰「是大娘在唱歌嗎?可真好听。」
慕扶疏放下針線迎出去,是昨天見過的村長大媳婦。她手里端了個大磁盆,快步走進來。阿豬和慕扶疏端端正正地行禮,喊道︰「大嬤嬤。」
大嬤嬤笑起來︰「這兩娃子長的真好。過來吃飯吧。」
慕扶疏接過瓷瓶道了謝,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們已經吃過了,阿娘留了飯。」
大嬤嬤想了想,接過瓷盆進了廚房,把盆里的菜飯倒進了家里的陶罐,對慕扶疏道︰「晚上再熱熱吃。」
慕扶疏再一次謝過她,大嬤嬤端著瓷盆回去了。
慕扶疏叫了阿豬過來,繼續教他背九九乘法口訣。阿豬居然全部背出來了,慕扶疏一高興,又拿出一塊水果糖塞進他嘴里。阿豬嚼著糖果,吃的口水直流,邊吃邊說︰「這是阿豬和阿姐的秘密,阿豬不說。」
慕扶疏哈哈笑起來,心情莫名的好,
太陽沒到正中,大概十一點多,村長家的牛車回來了。慕仲君和林氏一臉興奮的下了車,車上堆著好些東西,村長家大郎二郎幫著往下搬。
慕扶疏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要到了租金,看來這蒙陽城倒是好人多,嗯,一方水土一方人,看來是慕家呆的那個村子水土不好,所以極品才那麼多。
大郎二郎幫忙卸完貨,拿著林氏硬塞給他們的一大塊肥豬肉回去了。慕扶疏見林氏買了一袋大米,很想知道這個時代的物價,便問道︰「這大米多少錢一斗?」
林氏微笑︰「一百五十文一斗,比老家便宜些。」
慕扶疏心算了一下,一斗是三十斤,一斤就是五文錢,一兩銀子能買兩百斤,那就是說一兩銀子相當于現代的一千六百塊左右。
慕仲君把瓶瓶罐罐都搬進了廚房,林氏又抱下兩床大棉被。見阿豬和慕扶疏眼巴巴的看著,不由有些心酸︰「這里棉花也便宜些,一斤才三百文。這兩條被子都有四斤重,以後冬天就不冷了。」
一斤棉花三百文!慕扶疏有些驚訝。原來這個時候棉花已經有了,只是這樣貴,抵得上現代的蠶絲被價格了。
慕仲君和林氏到廚房熱粥,看見陶罐里的米飯,知道大嫂子來過了,有些不好意思。這大米飯一般人家還是不常吃的,都是摻了雜糧一起煮。大嫂子端來的是大米和菘菜,也就是大白菜一起煮的菜飯,仔細看里面還有肥肉丁。阿豬聞到熱飯的香味,又吃了一小碗。慕扶疏對于肥肉不感興趣,沒有吃。趁他們吃飯自己去房里吃了點兒車厘子。
吃過飯,慕仲君準備用砍回來的樹做桌椅,慕扶疏叫阿豬去外面看著,自己走到灶間將埋在地里的人參挖了出來。林氏打開樹葉看見這麼大棵人參,嚇的驚叫起來。還好慕仲君沉得住氣,接過人參看了又看,問慕扶疏哪來的。慕扶疏瞪大眼無辜滴道︰「我和阿豬去采蘑菇,看到地上長著七八片奇怪的葉子就往下挖,後來阿豬說這是棒槌女圭女圭。」
慕仲君想起自己帶阿豬去過藥店,看到幾棵小棒槌,沒想到大娘居然這麼好運挖到這麼大一根,少說也有八百年了,而且須發皆完好,這至少值兩三千兩銀子啊!
慕扶疏看著慕仲君,慕仲君看看林氏,又看看手中的棒槌,低聲道︰「賣了吧,賣了把錢都存著給大娘當嫁妝。」
慕扶疏暈倒。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存嫁妝,開什麼玩笑。就算真要嫁妝,她空間里什麼沒有?她這是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和居住環境好不好!費了老鼻子力氣拿出來的人參賣了錢不用,她還拿出來干嘛?
想到這她一臉羨慕︰「我不要嫁妝,我要住大房子,睡大床,還要香香軟軟的被褥!」
林氏想到了什麼,一把將她摟在懷里,哽咽道:「好,我們住大房子,睡香香軟軟的大床。」
慕仲君沉默半晌,對林氏點頭道︰「我明天就去蒙陽城賣棒槌,蓋房的事……就依大娘的吧。」
林氏也點頭︰「大娘身子弱,再不能叫她吃苦,都听她的。」
于是慕仲君和林氏同意了,慕扶疏滿意了,門外的阿豬順利完成放哨任務,也得意了。一下午在慕仲君敲敲打打中無比和諧地度過了。
這天晚上慕扶疏提出要一個人睡,林氏只是稍微猶豫了下便同意了。將地鋪的稻草鋪的更厚實了些,兩床新被子一床鋪一床蓋,被慕扶疏阻止了,還是把舊被子鋪在稻草上,拿了一條新被子蓋,另一條叫林氏拿到他們房間去。阿豬因為不能跟阿姐睡有些不高興,林氏唬了他幾句才扁嘴去了自己房間。
古代人都是天黑就睡覺的。慕扶疏知道其實這時候才晚上七點不到,就算平時她注重養身也是十一點才睡的。林氏幫她洗了臉和手腳,關門出去了。因為圍牆還沒修好,所以林氏叫慕扶疏從里面將門閂上。慕扶疏求之不得,林氏一走就閂好門進了空間。
在別墅里吃了份炒飯,慕扶疏覺得時間還早。那台播種收割一體機還沒試用,找了說明書看了,自己愛吃大米飯,就先種水稻吧。稻種是優質大米,買的也多,機器也好用,不到兩小時就播了十畝地。
按照空間時間,不到一個月就可以收割了。白花花的大米啊!翻翻稻種,還有特級胭脂米和紫米,各種了一畝,接著又種了些蔬菜。蔬菜完全要靠小身板兒自己來,因此沒種多少就腰酸背痛了。
慕扶疏舒舒服服泡了澡,開了鬧鐘就在別墅里的大床上睡著了。
村長大兒子看好的黃道吉日就在三天後。慕仲君悄悄去蒙陽城將人參賣了,得了兩千八百兩銀子。他將兩千五百兩換了銀票,其余的換成十兩五十兩一百兩的銀票和一些碎銀子,回來後將兩千五百兩銀票交給林氏,林氏把慕扶疏叫來,告訴她這些銀子都是她的嫁妝,等她大些就交給她。慕扶疏表示自己知道了,問起了蓋房子的事。
慕仲君打算蓋兩進院子,前面是院子和兩邊各三間耳房,正中五間正房,作為起居廚房飯堂柴房儲藏室等,後面再蓋五間正房住人,四間耳房起居。
慕扶疏听了他的構思,覺得還成。
房間多了點,但慕仲君說了還要買田地,那就要雇長工或者買下人,到時候房間就不算多了。至于具體裝修方面慕扶疏也有要求。林氏畢竟在大戶人家做過,和慕扶疏仔細商量了,听取了慕扶疏既要讓她听得懂又不能說的太特別的要求,兩個人都累的一身汗,最後好歹是說的說明白了,听的也听懂了。慕仲君早帶著阿豬出去看地,不參與他們的話題。就算參與他也听不懂。
慕扶疏是想畫裝修圖的,但是記憶中大娘只會寫字繡花,從來沒學過畫畫,只好提醒自己到時候多去工地上看看,有不足之處再當面指出。林氏手中有了銀子,也沒有不舍得花,而是和大嫂子一起去了城里買了布回來做衣裳。到現在大娘還沒穿過褻褲呢!
這天是動工第一天,一大早幫忙的人都來了,女人們在廚房燒火煮飯,男人們在舊屋不遠處等待吉時一到就開工。村長家林大郎拿了香火爆竹,時間一到便開始燃香放炮,男人們拿了工具在早就劃好的地上挖地基。
巳時末,女人們招呼他們去吃飯。碗都是超大的,滿滿一碗粳米和糙米合煮的大米飯,一大勺肥肉煮菘菜,吃得大家滿嘴流油,吃完歇了一歇,又熱火朝天的干開了。
慕扶疏吃過飯,在離家不遠處的小河邊找了個石板練字。她怕自己的字體和原先的大娘不一樣,因此抽空先用毛筆沾了水練習,水一干什麼痕跡也沒有了。阿豬交了幾個年齡相仿的朋友,正玩得起勁,不到晚上是不會想起她這個阿姐的。
寫了有大半時辰,慕扶疏嘆了口氣。大娘的字算不錯了,可是和她比根本沒有可比性。但是她偏偏要往差了寫,真是為難。
扔下毛筆,她在石板上坐下,呆呆看著河面。眼見得對面走過來一個身影,她仔細一瞧,上身黑色灰色,頭發扎在頭頂挽了個小髻還插了根竹簪子。是那天下山時踫到的男孩子。
雖然隔著一條寬約五六米的河,慕扶疏還是看清了他的樣子︰皮膚微黑,眉眼卻精致,眉毛不是劍眉,反而是細長的柳眉,好在顏色很黑,也微粗了點,不女氣。眼楮大大的,眼尾上挑,和自己的丹鳳眼倒是可以媲美一下了。鼻若懸膽,嘴唇微微上翹,看上去有些發白,臉部輪廓很深,看上去有點像現代的混血兒。
這個漂亮精致的男孩子看上去大概十來歲的樣子,比慕扶疏高了一個頭。他也看見了慕扶疏,大概是生面孔,盯著她看了兩眼。
慕扶疏是個顏控,對于美好事物總是心懷向往,因此在他看過來時露齒一笑。男孩愣了下,也笑了,慕扶疏被他的笑容煞到,幾乎忘記呼吸。這孩子幸虧是男娃,若是女娃絕對有成為禍水的潛質。話說此刻慕扶疏完全忘記自己長的也不比人家差,
男孩走到對面河岸邊蹲下,月兌下鞋子,將自己的褲管卷了上去。慕扶疏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打算下水,深秋的天氣已經很冷了,這種天下水是要感冒的節奏啊。她揚聲道︰「小哥哥你干嘛呢?」
男孩卷好兩只褲腿,對她羞澀一笑︰「抓魚。」
慕扶疏見他兩手空空,完全不能想象他怎麼抓魚。只見他小心翼翼的踏入河水中,慕扶疏眼見他下水時似乎顫抖了下,她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怕自己影響他抓魚,便不再開口說話。
男孩子在水里彎腰靜靜站立了半晌,突然兩手往水里快速按下,水花四濺中他雙手抓著一條起碼有兩斤多的鯉魚扔到了岸上。
慕扶疏大張著嘴巴,真是神技!她的臉上寫滿了敬佩,男孩被她看的臉紅,又抓了一條魚後匆匆上了岸穿起鞋,放下褲管提起魚對她道︰「我走了,你也回家吧,這河水不深,但是很急,你小心些。」
慕扶疏點頭,一臉欽佩的目送他,待那男孩走了五六步,突然大聲道︰「我叫大娘,你叫什麼?」
「大家都叫我三郎。」他轉頭對她一笑,很快走遠了。
慕扶疏拾起毛筆,慢慢往家里走去。工地上正干的熱火朝天,很多男人都光了膀子。慕扶疏知道這些人干活都是不收工錢的,只是一天供兩頓飯。沒錢都干的這麼賣力,真叫人忍不住點三十二個贊。
林氏和一眾幫忙的大嫂大娘們在廚房洗完碗,正在準備哺食。因為不收工錢,慕仲君和林氏決定每頓飯都要有肉。慕扶疏也覺得飯錢絕對不能省,至于像別的穿越女一樣,買豬下水做一桌美味啥的她完全沒考慮。
這些小錢她不想省,對于一個動輒就是八位數生意來往的人來說,買豬下水做菜省錢真心不適合她。在她有記憶開始就沒缺過錢,所以做小生意賺錢什麼的完全不是她的節奏,她看不上那點小錢。
慕扶疏和林氏還有其她嬤嬤大娘阿婆打了招呼,正準備房間,阿豬呼哧呼哧跑回來,把林氏叫了出來︰「阿娘,有個哥哥問我們要不要大魚。」
听見大魚兩個字,慕扶疏想到了三郎。跟著阿豬走到門口,果然是那個叫三郎的男孩子拎著魚站在那,逆光仿佛在他周圍渲染上一層光暈,縱使看不清臉,此刻的他也漂亮的叫人心悸。
林氏還沒開口,慕扶疏已經走上前去朗聲道︰「三郎哥哥,你這魚多少錢賣與我們呀?」
三郎皮膚雖然有些黑,還是看出他的臉又紅了,這次紅到了耳朵根,他低著頭羞澀地道︰「兩條十五文。」
這個價錢並不貴。林氏掏出十五文,接過了魚。阿豬仿佛很喜歡這個漂亮哥哥,纏著他問東問西,他好脾氣的回答阿豬的問題。慕扶疏先是被近距離觀察到的三郎的眼珠顏色驚了一下︰分明是黝黑中帶著湖藍,不仔細看看不出來,這孩子還真是個混血兒呢。
微笑著看著他和阿豬相談甚歡,慕扶疏覺得自己生理年齡變小,心理年齡也變小了,似乎更喜歡和小孩子待一塊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