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和慕仲君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要把糧食漲價的事兒全村說一說,大家做好準備。這天氣也不大正常,該是春雨綿綿春雨淅瀝的四月天,雨水卻完全沒蹤影。
回到家中,林氏和母親老林氏大約是听慕仲君說了糧食漲價的事兒,急得恨不得再進城一次多買糧。老林氏經歷過饑荒,對于糧食有著狂熱的執著,一定要看到家里堆滿夠一年吃的糧食才甘心。
慕扶疏很苦惱,她空間里糧食是很多,多的堆成了小山,問題是她怎麼拿出來。文縣令沒經蜀王同意動了官倉,一經發現就是殺頭,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填滿官倉也是技術活。
阿豬見姐姐回來,屁顛屁顛跑來︰「阿姐阿姐,快去喂妮妮,她餓了,我听見她叫喚呢。」
妮妮餓了會叫喚?慕扶疏狐疑的看著阿豬,阿豬臉紅了︰「我……我就是想去看看妮妮,還沒走進門她就叫喚上了,我猜她一定是餓了。」
好吧,早上剛喂的,到現在怎麼可能就餓了?老虎一天進食一次就可以了好不好?他們家一天兩頓,妮妮已經很幸福了。
妮妮確實在叫喚,因為它想喝水。每次喝完水都感覺精神百倍,而且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聰明(能感覺自己變聰明的老虎本來就很聰明了)。
慕扶疏進去放了一盆水,一旁的小白虎胖乎乎的憨態可掬,看見她進來爭先恐後的跑到她腳下喵喵叫著,沒听錯,確實是喵喵叫。慕扶疏相信老虎是貓科動物了,沒听見小老虎叫起來像貓咪麼?
妮妮喝水喝的歡,慕扶疏眯著眼看著眼前的「祥瑞」,眼楮一亮。
楊翁今天見了八年未見的親人,得知了家族近況,心里難受的飯都吃不下,早早回房休息,三郎端了飯食去房里和他一起用。所以餐桌上只剩下慕家人。
老林氏堅決要求買糧,多多買糧,最好家里的錢都拿去買糧。林氏好歹勸住了,慕仲君也保證家里糧食夠吃。老林氏眼淚嘩嘩的流,想起一路的艱辛和淒慘泣不成聲︰「你們不知道那個慘……如果不是我拼死帶著入畫跑,就被人吃了……」
慕扶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腦海中浮現四個字︰易子而食。
饑荒年間,實在餓的受不了就會易子而食。書上看到過,沒想到是真的。不但易子而食,還搶孩子吃,幸虧老林氏年紀還不算大,居然帶著入畫跑掉了。
入畫也想起了那件事,渾身篩糠一樣抖著︰「阿嬤拉著我跑了很久很久,天黑才跑出來……他們吃人,我看見了……」
老林氏和入畫一起哭,慕扶疏想象中的情景實在算不上好,飯也吃不下了。想起今天入城時看見的災民,方才泛起的惡心勁兒全變成了怒氣。益州離這不過半天路程,蜀王會不知道有災民?開倉放糧都是文縣令悄悄兒做了,那蜀王真不是個好的,怪不得隋朝被滅了!
晚上大家心情都不好,早早歇下了。二更剛過,慕扶疏帶著妮妮悄悄兒出了院子,騎上後風馳電掣往蒙陽城趕去。妮妮的速度實在是快,一陣風一樣,慕扶疏眼楮都睜不開,一盞茶功夫就遠遠看到了蒙陽城門。慕扶疏和妮妮一起進了空間,妮妮第一次進來,眼前一黑就從黑夜到了白天,還是一個自己從沒到過的地方,幾乎把它嚇的四腳朝天。
慕扶疏看著妮妮驚嚇過度的樣子,很不厚道的笑了。這只白虎明顯是開了靈智的,每次看見她家里人都是一副唯我獨尊看不起的樣子,只對著她好一些,今天終于看見它吃癟,怎能不高興?
妮妮愣了很久,久到慕扶疏從地下室倉庫找到了攀岩工具才回過神。慕扶疏身上掛著一圈繩子,手里拿著發射器,拍拍妮妮的頭道︰「乖乖的,姐姐馬上放你出來啊!」
慕扶疏出了空間,走到一段沒人注意的城牆外,將繩槍對著牆頭發射,繩子牢牢固定住了。她將繩子一頭系在腰上,一按開關,整個人就順著自動收縮的繩子爬上了城牆,到了牆頭又按了向下的開關,五秒鐘就落地了。
放出還在神游狀態的妮妮,騎上去指點它往縣衙去。官倉在哪里慕扶疏不清楚,只能去縣衙了。反正那里院子夠大。
還是用繩槍進了縣衙院子,找了個人煙稀少的空地,慕扶疏將空間里沒有裝袋的稻子小麥一股腦兒全部倒在了空地上。官倉具體有多少糧食她不知道,按照她拿出來的糧食來看只多不少了。就這樣空間還只少了一小堆,那麼漂亮的草地上都堆滿了,慕扶疏還心疼那毛茸茸的綠草地呢。
慕扶疏讓妮妮叫了一聲,嗓音渾厚的虎嘯在寂靜的夜里如山崩地裂般響亮,整個縣衙都驚到了。慕扶疏拍拍妮妮的頭,讓它在後院跑一圈再回到這里來。妮妮很快跑完了,慕扶疏將它收進空間,原路爬牆出去,騎上妮妮很快到了城門,出城後將妮妮收進空間,慕扶疏走到難民住的地方。
遠遠的一陣臭味傳來,慕扶疏的臉色很不好看。衛生狀況這麼差,天也越來越熱,很容易得傳染病。難民都是半睡半醒,餓的睡不著,不睡又餓,都是在煎熬等死罷了。大人都不吭聲,只有嬰幼兒的哭聲和孩子喃喃喊餓的聲音。慕扶疏嘆了口氣,給了他們糧食又如何?多少才能管夠?他們已經餓的半死不活,能守住嗎?
慕扶疏拿出了一些大米堆在地上,又從空間拿出一個喇叭,對著難民喊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見爾等歷盡饑寒之苦,特賜下糧食數斗,以活命爾等。」
本來她想借神佛之名,可是現在佛教貌似還不是很盛行,只能半文半白的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說完她騎著白虎從難民身邊呼嘯而過,被驚醒的難民紛紛跪下磕頭,感激低泣不止。
奔波了大半夜,慕扶疏倒頭就睡。早上起床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等她吃完早飯出了院門,家里已經沒人了。因為天旱,大家都要去河邊打水澆地,正是忙碌的時候,就連幾個十來歲的小子也拿了木桶去提水了。
慕扶疏很喜歡看人干活。這在前世她根本接觸不到這情景。就是現在自己在空間種田也是機械一體化,澆水這種事在神奇空間里根本用不著。只是眼前整個村子的人都汗流浹背的挑水的場面實在太宏大,她的嘴都張成了「o」形。
這個時代的農耕技術實在是底下。不說自己拿出來的曲轅犁,就是水稻田他們也種的不好,連水溝都沒有,稻田都是一大片的,完全沒有書上那種周圍挖水溝水渠的種法,只知道澆水澆水,天知道他們為什麼不挖條水渠通到田里去呢?
慕家兩百畝地種了一大半紅薯,不需要澆水,可是剩下的豆類是要澆的,孟呈拉著牛車取水,已經來回跑了幾趟了。林家村外有條河,繞村而過,可惜距離村人田地稍遠,離慕家的荒地就更遠了,牛車來回一趟都要兩刻鐘。最近水位下降很快,河岸已經打不到水了,大家都帶了吊桶去打。
三郎和阿豬都在地里澆水,四月的天氣居然熱的春衫都穿不住,有的漢子挑水挑的光了膀子。三郎和阿豬也只穿了件薄衫,邊澆水邊擦汗,三郎看著天,艷陽高照,一點沒有下雨的樣子。他到底種過幾年地,知道要是再不下雨,地里的稻子就要減產了。
慕扶疏看著三郎和阿豬辛辛苦苦的澆地,不由得為自己睡懶覺感到羞愧。可是想起昨晚做的好事,又挺了挺胸膛,他們這算什麼?自己干的才是大事!
慕扶疏的腦容量再次下降。
沾沾自喜了半天,慕扶疏醒過神來有些羞愧。自己這都是在干嘛啊!當務之急是水源問題,解決水源問題要緊吶。
三郎早就看見了慕扶疏,只是她在田埂上站了那麼久,不曬麼?雖然大娘戴了帽子,帽檐也壓的低低的。
慕扶疏愣愣的看著站在他面前的三郎。少年滿頭滿臉汗,站得近,身上汗味兒夾雜著熱乎乎的少年郎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真心不難聞。
「大娘你站很久了,太陽這麼曬,趕緊回吧。」三郎笑著柔聲說著,露出一口大白牙。
慕扶疏好奇這個只能用柳樹枝擦牙的時代,三郎是怎麼長出這麼一口白牙的。
三郎見大娘傻呆呆的看著自己,笑的更飛揚︰「走吧,我讓阿豬和你一道回去,他也在這曬這麼長時間了,回去臉上要曬痛的。」
慕扶疏看著听見自己名字,抬頭傻乎乎的看著自己笑的阿豬,心情突然好起來,招手道︰「你們倆都跟我回去,我想到個取水的好辦法。」
慕扶疏的辦法是水車,前提是要在田埂邊挖好水渠水溝,這個就要阿爹和村長去商量了。不管別人信不信,她們家的兩百畝地是一定要挖的。當初開荒的時候慕扶疏就規劃好,一畝一畦,邊上都挖了二十公分左右的小溝,只要在旁邊挖個水渠就行,到時候把水灌在水渠里,要用的時候隨時都有。
三郎和阿豬對慕扶疏的話從來都是深信不疑,跟著慕扶疏便回了家。
余家父子現在忙著開店的事,正加班加點的在做家具。慕扶疏拿了水車的草圖進來,讓他們先停了手里的活兒,先做她的。草圖是分開畫的,各人打造一個零件,現在老屋的木匠有十幾個,到晌午時已經頗具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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