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夜時分,汕城的街道空無一人,白日熱鬧的游船也靜的嚇人。
在其中一條漆著綠漆,從外觀看去裝飾得並不華麗的游船上,一個挺直身影站在夾板上。船上沒有點燈只有皎潔的月光照下一片瑩白的光,將身影拉得很長。
「能確保今天的事情萬無一失?」身影平靜的開口,聲音低低的沙啞中透著冷漠。
「您放心,這種小事屬下絕對不會讓它出任何差錯的。」跪在下首的人沉聲答道。
「恩,你自己小心一點。」
「屬下明白。」跪在下首的男子剛要抬頭,身前的那抹身影卻已消失不見,黑暗中只听見一道勁風越來越遠。
暗夜下的寧府就像一只蟄伏的蟾蜍,在黑暗中安眠,等待天光的到來。
這一夜寧爾嵐毫無睡意。她從今天那祖孫兩人的身上取了些嘔吐物回來,發現她們中的毒很奇怪。她檢驗了好久都沒有辦法確定到底是什麼樣的毒素。
她吩咐了醫館的人給她們喂下了能夠緩解毒發的藥物,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小姐,時候也不早了,您還是快些睡覺吧。」今天心悅被她留下來照看藥草,乞丐祖孫的事也是打听了才知道的,心里也很為寧爾嵐感到擔憂。
「無礙,你先下去休息吧。」
看著寧爾嵐認真的樣子心悅也不再多說,安靜的站在一邊伺候著。
夜悄然而逝,等到寧爾嵐再次抬頭的時候發現陽光已將透過窗紙照射進來。看見心悅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無奈搖頭,真是個實心眼的丫頭。
「小姐,你醒了?」心悅迷糊的睜開眼,趴著一個晚上她脖子都要斷了。
「不是我醒了,是你醒了,快去端水洗漱吧。」
「是。」
剛用過早飯後,便見寧彩馨打開簾子走了進來。
一身三色花紋長裙,長發辮成一條辮的寧彩馨就像可愛的精靈,笑的時候右臉頰上還有一只若隱若現的酒窩,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這些天在寧爾嵐的調養下起色也好了不少。
「姐姐,你可醒了?」聲音帶著一股子黏嚅的女乃氣,很是好听。
「都日上三竿了怎會沒醒,姐姐可不像你這小懶豬?」寧爾嵐讓她坐到自己的身邊,捏著她柔軟的小手,心里一陣溫暖。
這幾天文氏的病已經好轉了不少,她也一直在檢驗她的血液是不是含有毒素,但因為古代的醫療設備實在跟不上自己的需求,所以只能慢慢來。
「馨兒跟姐姐鬧著玩兒呢,是娘讓馨兒給姐姐送些東西過來,說姐姐可能會用的上。」
跟在寧彩馨身後的花嬤嬤將一個托盤拿了上來。里面放著幾根百年人參和靈芝,還有一些罕見的大補藥材。
寧爾嵐內心被注入一股暖流,文氏肯定是听說了她的事才讓人送這些東西過來的。有親人掛念的感覺,真好。
「娘親拿這些過來做什麼,該是留著自己補身子才是。」
「姐你就收下吧,娘親她下不了床就讓馨兒拿這些東西過來給你。姐,你一定能把人治好的對嗎?」
看著寧彩馨撲閃的大眼,寧爾嵐更覺信心大增。「恩,姐會讓她們好好的活著的。」
姐妹倆又聊了好一會兒,勸得一直想要粘著她的寧彩馨離開之後,寧爾嵐換了身衣裙準備出府去。
因為寧國安已經下了命令,所以沒有人敢攔著寧爾嵐出府的路。
坐在馬車上听著四周傳來的叫賣聲,寧爾嵐心情一陣愉悅。繁鬧的街道讓她覺得自己是真正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她也只是一個想要過平靜生活的女子而已。
大概過了兩刻鐘的時間,馬車停止了搖晃。心悅為寧爾嵐戴上面紗後先行下了馬車,之後將她扶了下來。
寧家雖然是汕城的首富,可寧家旗下卻只有一間醫館,而且生意慘淡,這些年一直在虧錢。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精打細算的寧老爺卻執意要做著賠本的生意。
「三小姐,您來了。」醫館內一個小工模樣的人迎了出來。
「恩。你們掌櫃呢?」寧爾嵐走進醫館,將里面的陳設看了一遍。應該是跟別的醫館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呃,掌櫃的,掌櫃的在,在忙,三小姐您等等,小的這就去給您叫掌櫃的來。」小工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寧爾嵐眸中帶過一抹了然的神色。
「不用了,先帶我去看昨日的祖孫倆吧。」
「是,三小姐這邊來。」
乞丐祖孫兩被安排在後院最偏僻的小屋子里。
「這是我寫的藥方,心悅你跟著小哥去抓藥後把藥熬出來。」
寧爾嵐進屋之後將一張藥方拿給心悅,又對那小工吩咐道︰「你去給我準備兩個大木桶和熱水,將這張藥方上的藥材煮上一個時辰之後倒進木桶內。」
不少醫館里的幫工都躲在暗處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著,有的是想要看看名聲傳開了的寧府三小姐到底怎麼樣的,有的卻是在等著看寧爾嵐的笑話。昨夜里他們掌櫃可是偷偷請了不少汕城有名氣的老大夫來看了,都說這祖孫倆沒救了。那三小姐只不過是在妝模作樣罷了!
任誰也不相信一個十三歲不到的女女圭女圭能有逆天的本事!
沒有理會眾人異樣的眼光,寧爾嵐淡然的走進屋中。這件屋子雖然窄小,但屋內采光卻是極好的。
躺在床上的祖孫兩人已經被清洗干淨,兩人的臉色蒼白中泛著詭異的顏色,嘴唇尤甚。她探听兩人的脈搏,很微弱,但心跳卻很快,讓人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沒想到寧三小姐已經來了。」一道溫和的聲音打斷了寧爾嵐的思緒。回頭一看,原來是昨日的張大夫,他身邊還站著一個面生的中年男子,對張大夫態度很恭敬,她想,他應該是醫館的掌櫃。信不過她,又怕完不成寧國安的交代,所以去請救兵了?
「張大夫有禮了。」
「三小姐,這看病治人的事情還是讓張大夫來吧,小的為您準備的雅座,您先去休息一會兒。」掌櫃看似恭敬,實則完全不將寧爾嵐放在眼里的說道。
寧爾嵐連個眼神都沒有留給他。「爹已經說過了,讓我將這二人治好,準備好的雅座還是掌櫃的自己去吧。」
「三小姐,在下不才,這祖孫二人毒氣入體已深,不知還有何法救治?」不同于掌櫃的輕視,張大夫卻是對寧爾嵐的醫術充滿了好奇。
「的確是難治,但也不是必死無疑。張大夫可會針灸?為人治病時用過嗎?」剛好她愁著找不到幫手,這就送上門來了。
見著寧爾嵐根本就不理會自己,掌櫃很氣惱。覺得自己識得兩個字就了不起了嗎?他倒要看看這毛還沒長全的下丫頭能干什麼!
張大夫心中更是驚訝。這針灸治病其實在大秦國並不普遍,因為人體的穴位很難把握,所以會針灸治病的大夫很少。他也是苦練了好些年才學會的。寧爾嵐這麼問,說明她肯定會,而且還很擅長!
「恩,在下學了幾年,在一些頑疾上用過。」
「那就好。請張大夫為那這孩子扎針,我會把穴位告訴你。」說著,寧爾嵐拿出所帶的銀針和她昨晚剛配置出來的藥水,將銀針在火上烘烤之後盡數侵泡在藥水中。
一炷香後,將銀針拿出,先是往乞丐婆婆的腳上穴位扎去。剛一針下去,一小股黑濃帶著腥臭的血液流了出來。手上依舊不停扎針,嘴里也不停的告訴張大夫穴位。
「果然,這毒會將人身體的血液粘稠度變高。」寧爾嵐輕聲呢喃,手上的動作更快,將所帶的幾十根銀針盡數的扎到祖孫兩人的身上。身下的被單被惡心的毒血染黑,看著很是可怖。
「小姐,藥熬好了。」心悅把藥端了進來,看到滿身黑血的祖孫倆嚇了一大跳。
「小姐,這,這是……」
「沒事,你趁熱把藥給她們喂下去。」
「三小姐,接下來要做什麼?」張大夫現在的心情完全不能用驚訝二字來形容了,完全忘我的把自己當成了寧爾嵐的助手。
「接下來就是泡藥澡,讓藥物通過剛才打開的穴位進入身體,淨化血液。」這個辦法也是她想了一個晚上才想到的,她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五天之後祖孫二人還沒有醒來,那就真的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一直站在屋內的掌櫃早已經看的目瞪口呆的,心中的輕視也漸漸消失,他也是學醫的人,當然能夠看出寧爾嵐的厲害之處。心中驚訝的同時也暗自佩服。
放了藥水的木桶很快被抬了進來,丫鬟們為祖孫二人退去衣衫之後將她們放進了桶內泡著。
張大夫和掌櫃的已經到門外去等待。泡藥澡的過程中,寧爾嵐按著時間點往藥桶里添加藥材。直到兩個時辰之後她才走出了屋子。
「掌櫃的。」
「小的在。」
「這幾日派人嚴密看守這里,今日寧家風頭太甚了。槍可最是喜歡打出頭鳥的。」看了看漸暗的天色,寧爾嵐狀似漫不經心的說著。
掌櫃的心中一凜,很快明白寧爾嵐話里的意思。寧家在汕城本來就樹大招風,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出了什麼差錯的話,那絕對被人利用來說道寧家的不是。
「小的明白,三小姐放心。」
「三小姐,明日在下可能來幫忙?」張大夫現在完全佩服寧爾嵐的醫術了,如果將這件事告訴那個人,說不定那件事會有起色……
「當然,很感謝有張大夫的幫忙。」張大夫是一個能屈能伸的好學之人,她喜歡跟這樣的人做朋友,還能學到不少醫術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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