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外，馬嘶長鳴。
德叔聞得馬聲，快步走出門外。
妮兒跳下馬車，迎面向德叔走去，「德叔，我把倩菀和鹿笙都帶回來了。」
「鹿笙人呢？」德叔也不做停留，徑自往馬車走去，躍上馬車，掀開車簾，眼楮掃過鹿笙的腰間，喝道，「妮兒，過來！」
妮兒不明就里，卻也不敢違拗，乖乖走到德叔身邊，德叔冷然說道，「去把她腰間的東西模出來。」
妮兒伸手探了探鹿笙的腰間，模出她懷里的確是擺了個長條形狀的東西，但當她把那東西拿出來時，卻不由得一驚一愣，手中拿著那盒子猶疑不定。
碧色布帛，土黃符紙，朱砂字跡，符咒封口，中間還墜了麒麟血染的紅繩。
她看過這個盒子，她也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這里面裝的是一柄折扇。
折扇畫的卻不是山水花鳥，寫的也不是詩詞歌賦，其實上面究竟畫了些什麼大約只有德叔知曉，因為當他們三人見過這個盒子起，他們便只知道這里面裝的是一柄折扇，而他們所見過的只有這外套而已。
不過妮兒知道，這個東西是從不會離開李源身邊的，雖然出了德叔沒有人知道這個東西放在哪里，但無論到哪里德叔總會替李源帶著，放好。
「這丫頭真是瘋魔了！」德叔一把拿過那個盒子，氣沖沖地走回府中，「來人，把倩菀扶進屋，等趙家來人再說。把鹿丫頭送到官府去，告她偷盜，讓她在牢里面好好清醒清醒！」
眾人應聲動起來，迅速而安靜。
這一切來的太快，快得讓妮兒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該說些什麼，她該做些什麼，她能說些什麼，她又能做些什麼。
她想過千萬種可能，一步一步，細致入微，這應當是一個絕對完滿的計劃，卻在第一步就被打破了，以一種突如其來的方式打破了。
她所精心策劃的步驟，第一步都還未開始，她所編織的故事，一個字都還未說出，事情便好像已經按照她預先所設想的一切開始進行。只是如此一來，她曾經所有的縝密計劃，全數付諸流水，而之後將要發生的一切也已經全然月兌離了她的掌控。
「鹿笙，你究竟想做些什麼。」
妮兒眉頭緊皺，看著遠去的馬車，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
*****
金陵，刑部大牢。
「這牢分明這麼小，你們怎麼偏偏要叫做大牢？」
「喂，隔壁的，你們每天被關在這里不無聊麼？有沒有什麼好玩的？」
「我只是悶壞了才出去轉轉的，這個手鐐好重能換個輕點的嗎？」
「想要讓我幫你越獄？那得等我開心了！我什麼時候開心？那可不好說，不過我現在的的確確是不開心的！怎麼能讓我開心？……恩……那得容我想想……」……
「這一次可又是我贏了！」鹿笙拍了手對著牆壁笑道，手腕上掛著的鎖鏈因著她的動作而嘩嘩作響，「你還有什麼可以輸給我的？對面的，你們方才下的注呢，怎麼我才沒看見一會兒，一個個都挪位置了？」
鹿笙在牢中呆了兩日，她自己一個人呆在一間空蕩蕩的囚室，奈何不知是德叔特意吩咐還是獄卒們真的以為她是個大盜，竟給她關進了這一層幾乎滿是江洋大盜的牢房中，又因為她閑極無聊的變著法兒找機會出去溜達，便又先後加了腳銬、手鐐，如今她這一身的鐵只怕有幾十斤，她也就懶怠動了，只是一動不動又實在是無聊，于是想出同旁邊牢房里的人各畫一個棋盤折了稻草下象棋的法子。對面牢房中的人似乎覺得他們兩人這種下法很是有趣，還開了盤口，賭他倆的輸贏，一時間一向死氣沉沉的監牢里，竟有幾分熱鬧盎然的氣氛。
邊緣滿是銹跡的鐵門拖著吱嘎的長音響了起來，滯澀的聲音來來回回穿梭在牢房中間的走廊中，引得眾人精神都隨之到了門口。
「咳咳。」
來人的身形還未出現，幾聲輕嗽先至。
鹿笙原本听到門響，自是眉梢一挑，嘴角帶笑，待到听得咳嗽聲，那笑卻是停在了嘴邊，眼中的笑意一暗，口中輕嘆一句，拖著重重的鎖鏈，敲了敲牆壁，口中對著隔壁喊道，「既然他們都收了賭注，這局再下下去也沒了意思，就到此為止罷。」
隔壁那人卻是不依不饒，「沒輸呢，沒輸呢，我還沒輸呢，你可別擦棋盤，我這里還有一個馬一個卒，一定能有破解之法的。」
「唉……那你慢慢想，我……」鹿笙無奈又嘆了口氣，整了整衣衫，至少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來人找你的？」隔壁人的心思似乎也不在下棋上，腳步聲先遠後近，牆壁那邊又傳來了聲音，「丫頭，你究竟是為著什麼進來的？」
鹿笙低頭苦笑，她自己大約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似乎也沒時間回答，牢門吱呀一聲開了，李源羸弱的身影站在門口，靜靜看著她。
「李公子，那你們先聊著。」隨他而來的獄卒拱了拱手，準備退出去。
李源微微頷首，「多謝。」
「等一下，呂牢頭，這兒地上可冷得很，您要是方便的話給我拎張椅子進來罷。」鹿笙出聲叫住獄卒。
呂牢頭聞言看了看鹿笙，忽的反應過來，瞥了一眼李源，「李公子請稍待。」
「勞煩。」李源也不推辭。
呂牢頭拿了一條長凳過來，讓李源坐下，自己便退了出去，只留下鹿笙同李源相對。
李源坐在長凳上，微躬著身子，手撐在胸前，呼吸略略有些沉重。
鹿笙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提溜著一身的鐵疙瘩，站在原地，垂了頭不敢去看李源。
「今日就同我出去罷。」李源緩聲繼續道，「德叔還在氣頭上，回去同他認個錯，別和他拗，沒事的。你收拾收拾……」
李源打量了一下一身雜亂的鹿笙，「看來你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跟我回去罷。」
「我不出去……」聲如蚊吶，鹿笙低垂著頭，一眼也不敢看李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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