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終于想起在哪里見過你時,我明白了你為什麼要做這許多事情,也猜到了那個叫貊歌的人是誰。」武鉉肅然而立,緊握著手中的刀,刀鋒擱在鹿笙的脖頸上,可他並沒有再一次發力,只是平緩地繼續說著,仿佛正在將已經埋藏許久的記憶再一次找尋出來,「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麼?」
鹿笙目沉如水,靜靜看著武鉉,搖了搖頭,「過去的事情,我已忘記,也想再去記。」
「那一夜,那個和你在一起的人,應當就是貊歌吧。」武鉉冷然一笑,「我原本以為,你們是朋友。」
鹿笙冷哼一聲,將頭別過一邊。
不單單是那一夜。
如果人真的能過忘記,她希望將那些時候發生的一切全部忘記;如果人真的能回到過去,她希望能回到那一刻告訴自己之後將有多麼後悔……可惜,她不能,都不能,什麼都不能,那也只能逃了。
可逃了這麼久,才突然發現,自己從不曾逃掉,也根本逃不掉。那些記憶從來無法丟棄,即使她不去想,也不代表沒有人來提醒她。
長劍自後頸刺入,于口中伸出,那個人方才還在冷笑著說著話,這一刻嘴巴雖然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冷笑,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似是依舊不可置信世事變化的如此之快。血,順著他的唇齒流下,直到那柄長劍抽出,他依舊無法再合上那張冷笑著的嘴。
「一條人命換一寸羊皮,我的羊皮呢?」鹿笙隨手丟掉長劍,向著身後的黑暗伸出手。
「好利落的手法,我幾乎要誤以為是我自己的手筆了。不過你這麼挑著人殺可慢的很,恐怕趕不上……」黑暗里傳出一個聲音,帶著濃濃的笑意。
「那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鹿笙微側身子,看向後方,那里正走出來一個人。
白衣勝雪,分明是一個站在黑暗里的人,卻偏偏要穿這一襲白衣,來人半蹲子,用手沾了沾姜大人身上的血,「每一次都殺這種人,倒是讓我連用餐的胃口也沒了。」
「羊皮。」鹿笙不再與來人糾纏,簡單明了道。
「哦呀,那里還有一個人。」來人的視線移轉,看向泥潭,眼楮忽的一亮,「這個似乎不錯。」
鹿笙漠然轉過頭,瞥了一眼泥水中的人,又轉回過頭,「你什麼時候開始對食物的干淨程度要求這麼低了。」
「你錯了。」來人收斂笑容,看向鹿笙,「有些人外表看起來十分干淨光鮮,實則內里骯髒不堪,而有些人雖然看起來髒污,其實內里明澈堅韌,這樣人的血也要更為好吃一些。」
鹿笙冷笑一聲,抬眸反問道,「是因為好騙所以好吃麼。」
「你……」來人被堵了一句,面色一冷,旋即笑了起來,「何必說我呢,你自己還不是挑著人來殺,分明都快要……」
來人話沒說完,鹿笙如一道風一般閃到他的面前,同一刻她的手已經扼住了他的咽喉,「貊歌,我再提醒你一遍,羊皮。」
「喜歡這種力量麼?」貊歌似乎一點也不害怕,悠悠然道,「這才是月亮石真正的力量,讓你的速度、力量,甚至術法、靈力,都凌駕于所有人,超越這個自然中的每一個生靈,你體會到這種傲然于眾生的感受了嗎?」
鹿笙手上發力,神情沒有絲毫波動,「羊皮。」
「你殺得了我麼?」貊歌笑問。
鹿笙眉目微沉,另一只手探入貊歌的胸膛,真正地伸進他的胸膛里。貊歌一雙眼楮因為她的這個動作而圓睜,他幾乎要叫出聲來,可他的聲音還沒有發出來,鹿笙已經松開手,整個人蜷曲著跌向地面,她死死摳著自己的心口,仿佛剛才並不是自己抓住了貊歌的心髒,而是自己的心髒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
「你不該再試。」貊歌俯子,笑盈盈地看著蜷縮匍匐在地上的鹿笙,似是很失望一般嘆了口氣,「可你總是不甘心,總要試一試。別忘了,月亮石,是彌斯的心。」
鹿笙憤然看向貊歌,她何嘗不想將面前這張臉撕得粉碎,可她做不到,至少現在做不到,「我總會等到能殺了你的那一天的。」
「當然。」貊歌站直身子,「我知道會有那麼一天,但當那一天到來時,你也就變得和我一樣了。」
當憤怒、哀傷、苦澀都自眼中離去,而喜悅、歡欣、快樂都無法到來時,眼中便只剩下漠然與絕望,鹿笙眼中的神色仿佛一瞬間被抽空了,一如她的心。
「好了,我會好好保重,直到那一天。」貊歌向著泥水中的人走去,鹿笙的聲音在他身後再一次響起,「等一下。」
貊歌側首,「怎麼?」
「別忘,約定里還有一項是你不能在我面前進食。」
「你可以離開。」貊歌眉梢一挑,似是沒想到鹿笙會突然說這些。
鹿笙依舊伏在地上,「可惜……我現在動不了。」
貊歌瞥了一眼那個泥潭中的人,又看了一眼鹿笙,自鼻腔中哼出一聲,消失在夜色中。
鹿笙忽的笑起,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夜色如此之黑,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她的視線早已被淚水模糊,鹿笙撐著站起來,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直到一個聲音叫住她。
「等……等……你是誰?」
「與你無關。」
「……那我日後如何找你……」
鹿笙步子一頓,反問道,「為何找我?」
「……雖然姜無畏的死是罪有應得,但你……你殺了他……觸犯了律法……所以……我還是要抓你……」泥水中的人昂首看著鹿笙,即使他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可他似乎听到了一聲輕笑,他不由得一愣。
「我叫……不會再見了。」
因為那一愣他沒能听到那個名字,而他記憶里能夠搜尋到的也只剩下了那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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