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站在門口,看到明成佑在李琛肩上輕拍下,至于他們說些什麼,由于隔得遠不能听真切。
推開門進去,嬸嬸壓抑的哭聲首先沖過來,好不容易積起的陽光再度被陰郁沖淨。
尤柚被轉入加護病房,臉被紗布裹緊只能看到兩只眼楮,傅染忍住鼻翼的酸澀,她走過去彎腰湊近,「尤柚?」
「姐,我好疼。」
這是她醒來後跟傅染說的第一句話。
傅染眼里溢出溫熱,沒能忍住眼淚。
「尤柚……」少年跟過去。
尤柚循聲吃力地望去,傅染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把被子用力拉到肩上。
「對不起。」李琛走到她床邊,尤柚盯著看了會,驚叫聲忽然爆發,「他為什麼會在這里?媽,我不要見到他——」
由于傷勢嚴重,她的話听在耳中仍然無力,吐字也模糊不清,傅染按住她激動的雙肩,「告訴姐姐,是不是他把你害成這樣的?」
「是!是!」少女堅定的聲音字字錐入明成佑的心,李琛難以置信搖頭,「我沒有,我沒有。」
「是他**我,是……是他用煤油潑我,點燃了打火機。」
傅染悲痛欲絕,甚至無法想象那慘絕人寰的一幕。
她起身,手指指向門口,「出去!」
「尤柚,我真的這樣對你了嗎?」
嬸嬸跑過去推搡李琛,李韻苓已先行離開,傅染打開門,朝站在旁邊的明成佑道,「帶著他,離開這兒。」
她直直射向他的目光,竟是疏離而淡漠。
少年背光而立,那一年于他來說,是人生最大的劫。
明成佑按響喇叭示意他上車,李琛回頭望向病房樓,「表哥,是不是你們都相信尤柚的話?」
「她的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確實參與進這件事,而李家不允許類似的負面新聞報道出去。」明成佑狹長的眸子透過後視鏡盯著李琛俊朗非凡的臉,一件事足能改變人的一生,且不論他和尤柚哪個在說謊,這苦果必須他咽下。
「我很喜歡她……」
「所以你就能用強?」
「她恨我是應該的。」李琛必須承認自己當時是被**給沖昏頭腦。
明成佑走進房間,看到傅染坐在陽台的沙發內查資料,她看得入神以至于他走到身後都未察覺。
茶幾上一杯深褐色咖啡攪拌過後打著圈冒出熱氣騰騰的白霧,明成佑看清楚她正在搜集的資料,二話不說直接合上傅染的電腦。
「你做什麼?」她口氣不善。
「醫院我一早已經聯系好……」
「就等我們簽下不上訴的協議是嗎?」傅染口氣咄咄逼人。
明成佑自知理虧,他松掉手坐到傅染身邊,手掌有意搭上她的肩膀,「李琛還小,你讓他坐個十年牢和拿到高額賠償金,你看哪個對尤柚更有用?」
「兩個都重要。」
明成佑輕笑,「說到底不過是名譽問題,這件事沒有一點證據指明是李琛干的,硬踫硬誰不會?」
傅染拍掉他的手。
他改摟住傅染的腰。
「松手!」
「我不松。」
傅染冷眼睇向他,明成佑手臂圈得更緊,「手長在我身上,我愛放哪放哪。」
她右手快速拉出墊在背後的靠枕,朝著明成佑絕色的臉揮去,「手長在我身上,我愛抽哪抽哪。」
傅染把靠枕丟在旁邊,推開明成佑起身,她越過茶幾回頭看到明成佑捂住眼楮倒在沙發內,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傅染冷眼旁觀,丟下句話道,「尤柚的事我們會自己解決,孰輕孰重也只有受到過傷害的人才有資格說話。」
傅染拿起咖啡走向房間,冷不丁腰部被男人的手臂緊摟住,明成佑把她拉坐到自己腿上,「你看看,我的眼楮都快瞎了。」
傅染側目,果然見他眼眶處通紅,定是方才被抱枕給掃到。
「暴力女。」
「松手!」
「你還來?」明成佑拔高聲音。
「你不松手我會把咖啡潑你身上,別跟我嬉皮笑臉,明成佑!」傅染一個字一個字咬出他的名字,明成佑見哄不了只得松掉手,畢竟這女人凶起來比雌老虎還厲害。
最至關重要的一點,還是理虧。
傅染把咖啡杯重重擲到茶幾上,明成佑眼見她走進主臥,他俊臉埋入掌心,只能希望這件事趕緊過去。
他也明白傅染的立場,倘若換了他,他一樣會做出與她相同的決定。
明成佑在外坐了會,眼楮舒適些後才起身走向臥室。
傅染盤膝坐在床沿擦拭才洗的頭發,明成佑挨過去從她手里接過毛巾,「你脾氣總是這麼倔,難道不該听听叔叔嬸嬸的意思嗎?」
「你們這是以錢和權壓人。」
「但事情已經發生,你應該知道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明成佑動作笨拙的給她擦頭發,他肯屈尊絳貴自然是覺得自己有錯,傅染卻並不領情,若不是她執意,他至今還把她蒙在鼓里,想這樣不動聲色便把事情解決掉?什麼護她周全?前提條件必然是利益不沖突。
傅染躲開他的動作,掀起被子鑽進去,也顧不得頭發沒干。
明成佑發揮不屈不撓的精神,「我幫你吹頭發,這樣睡覺容易感冒。」
傅染擁緊被子繼續不理睬。
經過這件事,李韻苓對傅染也開始冷淡,認為她是胳膊肘往外拐。
蕭管家每天準時讓保姆準備好營養餐,傅染去醫院探望,不想明成佑執意要跟去,她阻止不了,只得徑自前往。
叔叔嬸嬸見到明成佑時倒沒有傅染想象的那樣起沖突,少了以往的熱絡,氣氛顯得有些尷尬。傅染走到病床前,彎腰拉起女孩的手,「尤柚,今天好點了嗎?」
「姐。」
「還疼嗎?」
女孩點頭,「我看不到我的臉,又痛又癢,好難受。」
傅染目露疼惜,她拉過旁邊的椅子,「尤柚不怕,以後我們會找最好的整容醫生,幫你變回原來一樣的漂亮。」
「可以嗎?」雖然白色紗布裹住少女的臉,但傅染還是能透過那雙黑亮的眸子望見她眼底的希翼。
「當然可以,你現在要配合治療。」
「姐,你放心,我能挺過去。」
傅染握緊尤柚的手,她比她們想象的都堅強。
「尤柚,姐會幫你要回真相,哪怕再難,都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傅染明顯感覺到尤柚的手縮了下,「姐,我不想告。」
「為什麼?」
「我還想讀書,我不想同學和朋友們都像看怪物一樣看我,而且醫療費我們根本就承受不起……」
「錢的事我會想辦法。」
「姐,爸媽說了,你已經拿了不少錢出來,我不會再要你的錢。200萬不是筆小數目,我哪怕讓他真的坐牢也不可能拿到那麼多賠償金……」尤柚說完這席話,疲憊地直喘氣,「我同意私下解決。」
「為什麼?」傅染以為,至少尤柚會站出來,「這些苦只有你最深有體會,你難道真打算白受了嗎?」
「小染,」嬸嬸也插話說道,「這是我們想了幾天後的決定,尤柚受那麼多苦我不忍心看到她再卷入輿論的風波,我只想她能夠安心養病,她才20啊,承受不了那麼多……」
嬸嬸背過身哭,叔叔無奈地站在旁邊搖頭。
「小染,我們知道你是為尤柚好,但**……這種事……」
傅染還想說什麼,明成佑卻大步上前,「你們放心,全部的醫藥費包括今後整容的費用我都會負責,家里還在三環置了套房子等尤柚出院後就搬去那里住,李琛的事實在抱歉,謝謝叔叔嬸嬸給他這個機會。」
他右手握住傅染的肩膀,她抬頭望向明成佑,他五指力道逐漸收攏,以眼向她示意,連尤家人自己都不追究了,她還在堅持什麼?
傅染站在醫院門口,四肢百骸的無力感令她寸步難行。
形形色色人群擦肩而過,在醫院這個地方人們見慣生離死別,哪怕她臉色蒼白的像張紙也沒人會多看一眼。
許是,上天又收走了一個在人間受難的天使吧。
明成佑示意她上車,傅染盯著打開的車門,里頭暖氣席卷她周身攏聚起的寒冽,她緊握手里的挎包,所有人都在說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難道只有她一個人在走死胡同嗎?
「我想自己走走。」傅染拍上車門後向醫院門口走去。
醫院外圍總容易造成交通擁堵,傅染站在紅綠燈下方,她回頭看見明成佑的車在不遠處跟著,她順應人流通過路口,給他發了個短信,「讓我自己靜靜,我沒事。」
約莫三兩分鐘後,明成佑的車從她眼皮子底下絕塵而去。
傅染攔了輛的士,她毫無目的地只讓司機向前開,經過一個算不上熱鬧的生活廣場,她這才下車,點一杯女乃茶選個偏僻角落坐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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