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律師職責所在,提醒大家有遺囑要宣讀。李韻苓強撐著身子來到客廳,傅染並沒有入座,她站在擺放軍刀的書架前,眼楮望向正在哀傷中的明成佑。
眼淚再度奪眶而出,傅染急忙抹去。
宋律師拿出遺囑。
李韻苓的心思不在上面,遺囑有哪些內容她也應該清楚。
宋律師對明雲峰的去世先表示惋惜,然後是一些書面文字,再然後才說到正文︰「按照遺囑,我將把我塹60的股權轉贈給我的大兒子明錚,還有我手里的債券也一並交由他處理,給我二兒子和小兒子分別5的股權,家里幾處房產也做出如下安排……」
「什麼?」李韻苓失聲尖叫,「這不可能!」
客廳內的人听到這份遺囑無一例外不是震驚,明錚一貫的清冷面色也露出難以置信。
這顯然意味著明家即將易主,而被捧在手心里的明三少居然被硬生生奪了權?
宋律師把遺囑宣讀完,明雲峰留下的幾處房產以及手里流動的現金分別給了明嶸和明成佑,但明眼人都能比較得出來,與60,股權相比,這些東西無異于九牛一毛都不如。
李韻苓此時的面色慘白如紙,盤起的發髻松動,一縷頭發掉到頸間,但她顯然已顧不得形象,「宋律師,這真是雲峰的意思?」
「是。是老將軍親口所說。」
「我不信,」李韻苓右手按住胸口,這個結果她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成佑才是明家嫡親長子,憑什麼他會護著那個私生子?」
平日里努力維系的慈母形象瞬間坍塌,李韻苓親手撕開這層偽裝,一聲私生子讓傅染側目,明錚抬起頭,暗黑色的眸子陷入無比深淵。
「夫人,這是老將軍自己的意思。」宋律師再度重申。
「我不相信,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好的?雲峰當時意識不清,說不定是你們強行讓他簽名,總之不可能是這個結果!」李韻苓緊握住坐在旁邊的明成佑的手,「宋律師……」
「夫人,當時少女乃女乃也在房間,不相信的話您可以問她。」
宋律師的一句話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攏到傅染身上,李韻苓晦暗的眸子霎時迸射出希翼,「小染,你說,是不是他們脅迫你爸爸?」
傅染杵立在暗紅底色的書架前,她看到明錚兩手交握放在膝蓋上,明成佑也抬起視線正望向她,李韻苓更是把全部希望都壓在她身上,傅染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小染你別怕,沒人敢把你怎樣。」
「媽,」傅染眼楮掠過眾人,一把視線定在某處,「這確實是爸的意思。」
「不可能!」
「夫人,請節哀順變。」這些家事宋律師不便牽扯其中。
「我知道了,小染你有心幫著老大對不對?你們也是一伙的?」李韻苓連番受到打擊,精神面臨崩潰。
坐在旁邊始終不語的明成佑起身抱住她,「媽,跟傅染沒關系,既然這是爸的意思……」
「怎麼跟她沒關系?怎麼可能會沒關系?」李韻苓用力推開明成佑,「通知老大過來的電話是不是她打的?還有,當時房間只有他們幾個,小染跟老大以前的關系你不知道嗎?她說你爸要見老大,她說什麼你就信?平日里你爸對老大的態度你們都看見了,怎麼可能將這一大筆遺產給他,我不相信!」
「媽——」
明成佑接住李韻苓軟綿綿倒下的身子,抱起她大步沖上樓。
傅染知道她說什麼李韻苓都不會相信,如果換成是她,她也不信。
明嶸眼含深意地望了眼傅染和明錚,這才跟去。
偌大的客廳內獨留了二人,王叔跟一干佣人在主臥房見明雲峰最後一面,風聲如泣如訴,飛卷過淒冷而寬敞的半空,明錚維持著相同的姿勢,方才李韻苓百般侮辱他竟沒有還口。
傅染經過光可鑒人的大理石,感覺到沁骨涼意從腳底躥入,她坐到明錚對面,看到他埋著頭,肩膀也耷拉著,眉宇間竟不見得意,唯有說不盡的惆悵及茫然。
「小染,他走前是不是跟你說過什麼?」
他陡然抬起的視線令她有種無所遁形感,傅染避開他的眼楮,「沒有。」
「難道你要我相信,他是良心發現突然意識到我也是他兒子嗎?」
「別這麼說,」傅染輕闔眼簾,「逝者已矣,我相信爸做這個決定是周全了你們所有人,你只是沒有想到他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都留給你是嗎?」
「周全?」明錚嘴角勾起諷刺,卻說不出後面的話。
他隱忍至今,他萬事俱備,只等老爺子閉眼後揭竿而起,他等來的卻是明雲峰的拱手相讓?
最想不通的其實是他!
「這份遺囑,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明錚深深吐出口氣,僵硬的上半身挺起後窩進椅背。
「其實,爸對你真的很好,至少他為你鋪好了後路。」
「他對我怎樣,我心里最清楚,」明錚食指用力戳向胸口,神色依舊是清冷不屑,「小染,謝謝你。」
「和我沒關系。」傅染本無心摻和。
「離開成佑吧。」
她心里一驚,竟莫名慌亂,好像被人說中心事般難堪,明錚端睨她的臉,「難道尤柚的事情還不能令你看清楚嗎?」
「你覺得在這種時候跟我談這樣的話題合適嗎?」傅染別開眼,眸底酸澀未褪,明雲峰的去世令她百感交集,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
「小染,當時房間除了宋律師和他,只有你在場,你真的沒有幫過我……」
「我……」她突然很理解明錚的彷徨,有些東西太過于唾手可得,總顯得不真實。話未來得及說出來,她不經意抬頭間看到站在二樓樓梯口的明成佑。由于是背光而立,他雙肩乃至整個身子都隱藏在乍寒還暖的靡色燈光內,唯獨一張臉,五官分明的鐫刻卻在此時顯得陰霾而模糊。傅染心里咯 下,沖著對面的明錚堅定道,「沒有,這是爸自己的意思。」
「小染,上來。」
她分明從他眼里看出一閃而過的驚疑。
傅染應聲,經過明錚身前走上樓。
明成佑站在樓梯口等她,待她走近後牽起她的手往客房走去。
李韻苓昏迷不醒,現正在打點滴,旁邊只有明嶸陪著。
明成佑進去後讓明嶸去休息,他拉過張椅子坐到李韻苓床邊,隔壁房間王叔及管家等人開始籌備明雲峰的後事。
傅染索性不說話站在一旁。
明成佑眼楮內布滿血絲,他伏在李韻苓床邊,微微顫抖的肩頭毫無意外泄露出悲涼及哀戚。
這個自打出生便被捧在手心的明三少,無人不知他是明雲峰最寶貝的兒子,據說他年紀很小時明雲峰就帶著他接觸公司生意,以至于三年時間能獨當一面。悉心打下的半壁江山,如今卻成他人囊中物,最重要的是明雲峰此番決定偏向的是明錚,無異于雪上加霜。
傅染沒來由地難受,悲傷之余卻不能放聲大哭,她以為明成佑從來都活得灑月兌,原來豪門內的明爭暗斗,真正叫人心寒。
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東方一抹魚肚白悄然隱現。
黑暗過後,黎明總會出現。
再看李韻苓,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卻已增蒼老。
天亮過後,明雲峰去世的消息勢必會登遍各版頭條,到時候焦點也定將集中到明成佑和明錚身上,傅染走到明成佑身旁,手落下時感覺到男人肩膀一沉,他沒有抬頭,只是攥緊傅染的手掌。
海天城項目的成功並未為他保住龍太子的位置,傅染想起李韻苓和李則勤暗地里的交易,李則勤說的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不能怪明成佑,但至少也能看清,他們不適合再在一條路上走下去。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松了松,他抬起頭,傅染看清他眼里的疲憊及無言的悲愴,堵在喉嚨口的話即將沖出卻又被她硬生生咽回去。
「累了嗎?先去房間休息會。」他嗓音沙啞,幾乎口不能言。
傅染搖搖頭,「我來看著,你去睡會明天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明成佑拉過她的手,把臉貼向傅染手背,「那你陪我在這坐會,待會媽醒來後你再回房間,她不會想單獨見到你。」
傅染點了點頭。
她想找把椅子,發現房間內只有明成佑坐著的那把,他讓傅染坐到腿上,兩手圈禁後摟住她的腰。
空氣中只有深淺交錯的縷縷呼吸聲,傅染望著吊瓶內的點滴一滴滴順著管子注入李韻苓體內,明成佑下巴在她頸間摩挲,呼出來的熱氣惹得她耳邊一陣癢。
「是不是,不能接受?」傅染試探問出口。
明成佑並未回答,但又不想沒有聲音,房間內靜寂的令人生駭,「我們一直在找合適的心髒,爸總說能撐得住比起當兵時候的苦不算什麼,我沒想到會這麼快,王叔來家里的時候我就猜到了,我還心存僥幸,我想會不會還跟之前一樣,都只是虛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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