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通後壓低聲音,簡單跟對面的人說了幾句話。
車輛旁邊有沒帶傘的行人埋著頭一個勁跑,腳步聲竄入耳中異常沉悶。
明成佑把傅染的手機塞回包內,身子才側過去,她腦袋便枕在了他的肩上。
他維持原先的姿勢沒動,傅染喝口熱飲,盡管如此,體內的寒氣還是難以驅散。
兩人在車內坐了大半小時,明成佑手掌撫過傅染頭頂,「只要尤應蕊出現,她就逃不掉。」
「都要一年了,」傅染難掩眼里的黯淡,「她要是永遠不出現呢?」
畢竟誰都不知道尤應蕊在哪,誰都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出現。
「陳媽沒有說現場還有第三個人,看來媽身上的傷也是她弄出來的。」
傅染不寒而栗,閉上了眼楮,「別說了,成佑我們回家吧,我想回家。」
「好。」
明成佑從後車座取個抱枕讓她抱在懷里,又把暖氣開至最大。
城郊的某處農家樂飯館內。
僅有的一個包廂今天也被人包了。
一輛車飛速駛來,然後停靠在樹叢跟前。下來的男人腳步有些跛,由于走得急,腳上的缺陷便也暴露無疑。
他順著木地板走向建在池子中央的飯館,門口服務員迎過來,「您好,請問幾……」
男人揮下手,表示有人定了位子。
他穿過走廊來到包廂門口,沒有敲門,直接擰開門把後坐進去。
靠窗的位子坐著個男人,窗戶用一根木棒撐起,望出去能看到正在嬉戲的鴨群。
「你來得夠早的。」李藺辰走過去後在男人對面坐定。
「我不習慣比別人遲。」
兩人似乎很熟悉,男人給李藺辰倒杯酒,「我點了菜,應該都是你喜歡的。」
「開車還是喝茶吧。」
「也行。」男人不勉強。「最近跟傅染見過面嗎?」
「以前就對我沒興趣,更別說現在了,」李藺辰語帶嘲謔,「我看原本的法子還是行不通。」
「是差了一點,不然的話,他的女人兒子包括所有財產都將是你的。」
李藺辰啜口清茶,「關鍵是他的女人和兒子,你說落在我手里,我會怎樣對待呢?」
男人眼里露出興味,「我拭目以待。」
李藺辰手掌按向自己的傷腿,男人瞅了眼,「當時要不是龔願出來攪和,你跟傅染的事說不定已經成了。」
「放心,」李藺辰眼角掃過狠戾,「我已經給她吃過教訓了。」
「家里逼得還緊嗎?」
李藺辰手指按向眉宇,「除了傅染,我是不會跟任何人結婚的。」
「我看那個龔願不錯,拿她當擋箭牌也行。」
「哼,」李藺辰面色帶了抹復雜,「然後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沒了生育能力嗎?」
男人手里動作稍頓,李藺辰神情顯露出不耐煩,「之前你說明成佑就要死了,我才耐著性子接近傅染,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後來好不容易得知他死的消息,可傅染那邊始終也不肯表態,我倒是想用些手段,是你跟我說讓我等著他死,這會倒好,明成佑如今活生生站在我眼跟前又算怎麼回事?」
男人身子靠向椅背,目光望出窗口,「這些也都在我意料之外。」
「如果再讓我等到明成佑死後,我怕是沒那耐性了。」李藺辰端起旁邊斟了半杯的酒,一飲而盡。
「還有機會,」男人收起視線,「讓他等死,才是最好最簡單的方法,不費一兵一卒,他能有的只能拱手相讓,我們只需等著不是更好?」
「你說得簡單,」李藺辰打斷他的話,「他這會身子好得很,說不定比你我都活的久,你這些鬼話說給誰听?」
男人胸有成竹,滿臉的篤定,「我當時就防著這麼一手,放心吧,他得意不了多長時間,我想,他的身體應該快有反應了。」
李藺辰眯起眼楮,「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慢條斯理地執起茶壺,將李藺辰面前的茶杯倒滿,男人干淨利落地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親自將茶杯端起遞給李藺辰。
他面帶猶疑地接過手。
男人抿口茶,薄唇啟開,總算緩緩道出一句話。
他眼楮盯著李藺辰的雙腿,「最先開始的應該是腿吧,你肯定很好奇,他腿跟你一樣後會是怎樣一副有趣的場景?然後,慢慢擴散到四肢,乃至全身!」
李藺辰眉頭緊皺,似乎能想到那樣的情景。
他表情有些古怪,想要笑,手捏著自己的腿後笑意卻又僵在臉部。
「你什麼時候對他下得手?」
「我沒有那個能力,只能通過旁人,你且看著他得意,好景不長。」
李藺辰手伸向茶杯,指尖激動地在顫抖。
男人眼角往下壓後盯著李藺辰,「不是一直都在暗中找醫生看嗎?」
「你覺得還能看得好嗎?」李藺辰一口苦澀的茶水咽入嘴中。
「總歸會有辦法的。」男人堅持。
李藺辰搖搖頭,「一條腿倒是沒什麼,畢竟只是短了截而已,但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你跟他直說。」
「上次不同意我跟傅染結婚,我月兌口而出,可家里始終接受不了,你也知道,像我這樣的歲數一般來說早就該結婚生子了。」
男人站起身,離開了窗口,他在包廂內反復踱步,李藺辰眼楮望出去,「你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吧?」
「我不會騙你。」
有服務員進來上菜,男人待他出去後這才再度開口,「傅染之前不接受你是因為明成佑還活著,你這會先去接近她,暫時做個關系熱絡的朋友也可以。」
李藺辰點下頭,「我要的是萬無一失,不然的話也不用忍到今天。」
傅染坐在花園內怔怔出神,月嫂帶著瀚瀚在玩,明成佑把自己關在二樓的書房內。
一陣陣門鈴響起,聲音穿過偌大的園子傳來。
保姆過去開門,回來時身後跟著腳步急促的趙瀾。
傅染起先沒注意,眼楮盯著腳邊出神,直到趙瀾的聲音壓到了頭頂。
「小染!」
傅染抬首,雙眼一下不適應射過來的陽光,她眯起眼角,「媽。」
趙瀾四處張望,「是不是成佑回來了?」
明錚盡管沒說,但這幾天的新聞已經大篇幅報道,趙瀾也從原先的震驚及難以置信中抽身,傅染點了點頭,「是。」
「他在哪?」趙瀾急得開始尋找。
正好明成佑從屋內出來,趙瀾眼楮一下定在他身上,她大步跑過去站到他跟前,眼楮上下逡巡,確定了一遍又怕弄錯,明成佑居高睨望,眼神很冷。
「成佑!」趙瀾一把抱住明成佑,眼淚刷過臉頰,「真的沒事,真的沒事!」
傅染走到二人身側。
明成佑雙手垂在褲沿處,手掌抬起後又落回去,趙瀾瘦削的身影抱著他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她踮起腳尖,也不管不顧他是否會毫不留情地推開,失而復得的喜悅早已淹沒理智。
傅染鼻尖泛出酸澀。
明成佑杵在原地不動,半晌後才用手隔開兩人間的距離。
趙瀾不住擦拭眼淚,「明錚起先也沒告訴我,後來我看了新聞問他才確定這個消息,成佑,以後都會沒事吧?排斥期都過了是嗎?現在還要吃藥嗎?」
她一連串問題隨著哽咽聲說出來,明成佑卻始終表情冷淡,他越過趙瀾向前走去。
從月嫂手里接過瀚瀚,明成佑舉著瀚瀚的腋下轉圈,趙瀾眼圈泛紅,走過去來到明成佑身邊。
「瀚瀚。」
男人一把摟住瀚瀚,目光掃向趙瀾,「你來這兒做什麼?」
趙瀾沒想到明成佑會這樣開口,「我,我想來看看你們。」
明成佑走過去拉起傅染的手,「當時帶瀚瀚去做親子鑒定,也有你的份吧?」
趙瀾囁嚅著不知該怎樣開口,那件事過後她悔恨至今,「成佑。」
傅染不忍,握緊明成佑的手指,「別這樣,你不在的時候都是媽在照顧我和瀚瀚。」
親子鑒定,盡管是一張薄薄的紙,橫亙于中間卻是不小的傷害。明成佑難以釋懷,甚至能想象得到瀚瀚當初撕心裂肺的哭聲定然是一把最鋒利的尖刀,哪怕瀚瀚還不懂事,但對于這件事上,他卻原諒不了李韻苓和趙瀾。
月嫂拿了件瀚瀚的外套過來。
趙瀾接過手後想給瀚瀚穿上,明成佑卻拿了她手里的衣服遞給傅染,趙瀾局促得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
傅染留她在家吃飯,明成佑抱起瀚瀚進了屋。
趙瀾搖搖頭,「不了,成佑這會不想見到我,你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別因為我鬧得不愉快,還有小染,」趙瀾嘆口氣,「媽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你對我好我也能感覺得到,帶瀚瀚去醫院確實是我錯,我最對不起的是瀚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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