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草集中生長在靈脈尾端,色澤鮮紅,如虛蛇一般。宋文菱用祁老教的采藥之法,將靈氣包圍著一株,小心翼翼地拔了出來,放進一個空著的玉盒里。這地煞草似乎來得太容易了些,讓她心里略微有些不安。
靈脈潔白如玉,長約十米,寬約一米,呈梭形,靈髓一般在正中央。祁楚看來也是早有準備,敲敲打打了一會兒,找準了一個位置,拿出一把刀不像刀,針不像針的利器來,用盡全力刺了下去。一股晶瑩剔透的液體涌了出來,化作無數細小水珠,無視地心引力,漂浮在空中,輕盈得像那隨風飄舞的蒲公英,好似輕呵一口氣,就會飛入雲端。
祁楚用靈氣將這些水珠引入玉瓶,動作十分緩慢,雙手止不住有些顫抖——這就是靈髓,所有修士夢寐以求的靈髓!只需綠豆大小的一滴,就可令一個練氣修為的人,直接進入築基階段!有了這滿滿一瓶,父親還需隱姓埋名,忍氣吞聲嗎?
朱三的臉色,是三人中最陰沉的,按理說,那些天階魔獸應該已經趕來,可此時,四周卻是靜悄悄的,連虛蛇都少了許多。他心中越發不安,用傳音術急急地說︰「祁楚,你動作快些,這靈脈一年只能開一次,所開縫隙一炷香的時間就會合攏,你再不抓緊,我可要和你搶了!」
搶是假,催是真,來之前他們是說好了的,由祁楚這土靈之體開靈脈,取靈髓。土靈之體可減緩靈脈合攏的時間,使溢出的靈髓比尋常多一些。
不過一呼一吸的功夫,靈髓就已全部裝好。不遠處忽然傳來一些異響,似乎發生了什麼騷亂,大地猛一震動,連帶著祁楚手中的玉瓶也抖了一抖。一滴液體飄出瓶口,他急忙用嘴去接,雙唇觸到一抹冰涼。
「有人來了!」朱三的聲音在宋文菱和祁楚腦海中同時響起。
宋文菱環顧四周,見兩道虛虛的人影從林子北邊一路竄來。那速度,怕是朱三都望塵莫及。仔細一瞧,有些眼熟,竟是宋覺塵和他那蛇蠍心腸的母親沈翠微!她幻想過無數次相逢的場景,可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在這地方相遇!
真是好一個冤家路窄!宋文菱捏緊了拳頭,眼中陡增一抹恨意。
她看得見這對母子,這對母子卻似乎看不見她,也看不見她身旁的朱三和祁楚。他們的腳步如此匆匆,直奔靈脈而來,在即將走過那虛蛇陣時,宋文菱清清楚楚地瞧見,宋覺塵的眼楮里閃過了一絲詫異。
「母親,這……這……」他張大了嘴,面色好不驚恐。
「怎麼了?」沈翠微面露疑惑。不得不說,這個女人保養得極好,眼角光光滑滑,毫無歲月的痕跡,看上去活像二十出頭的少婦,根本瞧不出已生育了十個子女。然而宋覺塵接下來的這一句話,卻令她眉間陡然出現一道深紋。
「母親,我從邊疆帶回來的,就是這種魔草!」他嘴唇有些發抖。
「什麼,這不是能解魔毒的地煞草嗎?」沈翠微大吃一驚。
不僅沈翠微,就連宋文菱也懵了,她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尋得的解藥,竟然就是宋覺塵當初用在她身上的毒藥?
「不可能,不可能!」宋覺塵那原本就異常蒼白的臉,此刻更是白得嚇人。宋文菱手腳一陣發涼,模了模自己的右頰,她知道,她的臉色絕不會比宋覺塵好多少。
「孩子,不要急,我一定會想出別的辦法來解你身上的魔毒。」沈翠微一邊急急地安慰他,一邊舉目四顧,「幻陣維持不了多久了,那些魔獸很快就會回來,我們得快些離開!」
宋覺塵也中了魔毒?
這是冒出宋文菱腦海的第一個疑問。
沈翠微會陣法?
這是冒出宋文菱腦海的第二個疑問。
詫異之余,幸災樂禍自然是有一點的,她對宋覺塵恨之入骨,此時強忍心頭恨意,沒沖動起來殺了他已是不易。至于沈翠微……異世的陣法早已失傳,她是怎麼會傳說中的幻陣的?
沒等宋文菱細想,朱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快走,天階魔獸很快就要回來了!」
話音一落,他就率先朝來時的路跑去,祁楚很快跟了上去,宋文菱則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誰也沒有看見,一道小蛇般的輕煙,從地煞草叢中鑽了出來,悄悄藏入了她胸前的引靈珠里。
沒走多遠,身旁的祁楚忽然悶哼一聲,緊緊捂住丹田,縮成了一只蝦米。好在沈翠微二人已朝另一方向離去,沒有听見這里的動靜。
「怎麼了?」宋文菱連忙扶住他,前頭的朱三也停了下來,顧不得問上幾句,就把祁楚往背上一背,飛也似的狂奔起來。
他已隱隱感覺到天階魔獸的威壓,若是再不走,即使有靈髓,也沒命享受了!
宋文菱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不知為何,林中的戾氣已經淡了許多,似乎還有繼續變淡的趨勢。越往外跑,無涯樹越多,戾氣就越稀薄,無數黑色巨影從林子那頭涌現出來,應該就是天階魔獸了。
即使是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她心頭的詫異也一點都沒減少——地煞草,就是導致自己風、雷雙靈根消失的元凶?就是令自己多出金、木、水、火、土五種偽靈根的罪魁禍首?難道說,這種能解魔毒的解藥,本身就是一味毒藥,所謂的解毒,只不過是以毒攻毒?
那該以什麼樣的毒,來攻自己身上的地煞草之毒?
她邊跑邊想,絲毫沒有發覺身上的引靈珠正發生著不同尋常的變化。此時,她若朝身後看一眼,定會大吃一驚——那漫天戾氣好似發了狂的猛獸,不停扭曲翻轉,最終化作了一條白色巨龍,朝她脖子上的引靈珠灌去。
遠處,靈脈上的地煞草以肉眼可見之勢成片枯萎,潔白的靈脈也緩緩失去顏色,變得如泥土一般。
這日之後,行走在無涯林的獵魔隊,再也沒遇到過那濃霧般的戾氣,有不怕死的,進入叢林深處,想見識見識那靈脈,見到的卻是一片光禿禿的土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