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要開始了。」女子的話,打斷了梁子鳶的思緒。
淡淡點了點頭,梁子鳶將早已飄遠的目光,重新投回腳下。
兩行隊伍宛若長龍,左邊清一色是男子,右邊則清一色是女子,相貌都是極佳的,看上去十分養眼。畢竟,朱弦閣「非美不收」的規矩,已被眾人熟知,沒有哪個相貌有欠缺的,會前來自取其辱。
二人瞧了一會兒,都覺得有些無趣。她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無非是為了防止收徒過程中出現騷亂,當然,若瞧見資質奇佳的,也可以權謀私,直接將其收作徒弟。這樣一來,被收之人,便不用進樂之樓的三道門了。
「姑姑,你猜你看中的那個小姑娘,會不會被選上?」身旁的女子隨口問道。
她叫陳婉鳴,是個一等伶人,按理說可與梁子鳶平起平坐,可她比不上後者長袖善舞,不得閣主的喜愛,因此處處都得敬人一丈、讓人一頭。
梁子鳶放出神識探了探,搖頭道︰「這里人太多,靈氣雜亂,我暫時看不出她是什麼靈根,想來她參加這收徒大典並非自願,或許會故意裝成資質極差。」
「這等事情還能裝?」陳婉鳴好奇地問。
「為何不能,就連那一層捅破了就不值錢的膜,朱弦閣都有法子偽造。更何況民間能人無數,稀奇古怪的辦法數不勝數,隨便弄點草藥,就可造成靈根雜亂的假象。」梁子鳶略帶輕蔑地說。
她一直不甚喜歡這陳婉鳴,這人不僅眼力差,不擅長揣測人心,而且腦子笨,不懂的事情太多,一直是一等伶人中的墊底貨色。不過正因如此,她才喜歡將這人帶在身邊,畢竟同陳婉鳴在一起時,不用將每句話,都細細思量一遍再說出口,也不用掩飾那些平日里,不敢表露的小小情緒。
所以說啊,個人自有個人存在的價值,聰明人有聰明人的用處,蠢人有蠢人的用處。
只不過,還不曉得這小姑娘是前者還是後者。靜靜瞧著腳下那一身湖藍衣裙的宋文菱,梁子鳶的嘴角閃過一絲玩味的笑容。
宋文菱並不知道,自己剛來就引起了別人的注意,此時此刻,她整顆心都放在正異動不止的靈根上。
在無涯林的短短一個月,她的金、木、水、土四靈根,已減少成木、水、土三靈根。當然,這都是引靈珠的功勞,丹田中的土靈被全然吸走後,引靈珠中的一顆就變成了深褐色,散發著一股雨後特有的泥土氣息。
而現在,三靈根似乎又有了減少的趨勢,只不過不知這一次,消失的會是那一種。萬一是水靈根,就意味著她將與朱弦閣徹底無緣。
然而,她擔心的遠不止這一點。
靈根消失,必定會引發靈氣奔涌。這里人多眼雜,到時,引靈珠的秘密恐怕是藏不住的,這可該如何是好?
宋文菱有些猶豫,心中想著要不要先離開一陣,找到一處僻靜之地,讓引靈珠完成吸靈之後,再來樂之樓門外排隊。
前面的隊伍越來越短,已能看到那負責驗靈根的伶人。她定了定神,轉身穿過人群,往後頭走去。
與此同時,飄在上空的陳婉鳴,好奇地「咦」了一聲︰「姑姑,那小姑娘走了!」
「走了便走了。」梁子鳶輕描淡寫地說。這種不是自願的,能堅持到最後才怪了。
可宋文菱並未走遠,到無人處,就悄悄進入了天輪空間中。雙腳剛一站穩,一顆引靈珠就月兌離珠串,懸在半空,奇光大作。光芒呈金色,十分耀眼。
若沒猜錯,這應該是金靈根了,宋文菱松了口氣。只要不是水靈跟,她便能順利進入朱弦閣。
如之前一樣,一個光罩將她籠罩其中。一絲絲靈氣從體內發散出來,宛如漫天螢火蟲,將光罩充盈之後,丹田中忽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震顫,隨即,手心多了一物,正是一顆通體金黃的引靈珠。
「火靈珠給了我火瞳,土靈珠使我能土遁,不知你會有何用處。」她嘴角微揚,自言自語地將珠子重新串好,放入了乾坤袋中。
收徒大典還未結束,來到隊伍的最後頭,耐心等候了一會兒,身旁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扭頭一看,竟是祁楚!
「你怎麼來了?」宋文菱環顧四周,小聲問道。
「怕什麼,這里是朱弦閣的地盤,不會有無量殿的人。」祁楚也壓低了聲音,興致勃勃地笑著問,「你決定取個什麼名字?」
「取名字?」宋文菱有些模不著頭腦了——這人究竟曉不曉得,來朱弦閣意味著什麼?分明是九死一生的冒險,他卻滿臉的振奮,這不是腦子有毛病是什麼?
「真笨!難道你打算用真名嗎?」祁楚問。
宋文菱這才想起,自己不僅需要提防無量殿,而且還要小心落凰山莊。進入朱弦閣後,落凰山莊的人是踫不到了,可難免會與無量殿這個大勢力打交道,的確應該取一個假名。
「就叫孟菱好了。」她說。
「孟」是姥姥孟秋水的姓氏,名則依舊用自己的,念起來還算順口。
「不好听,」祁楚連連搖頭,一本正經地說,「不如叫宋蝶兒,或者宋如夢,或者……」
「或者你個頭。」宋文菱心頭一陣惡寒,這人的品位果然不靠譜,「你呢,叫什麼名字?」
「祁飛龍!」祁楚眉飛色舞地說。
宋文菱點點頭,強忍心中的笑意︰「嗯,我大致猜到會是這樣。」
「怎麼,不好听?」祁楚有點納悶。
「好听,很好听。」宋文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想,好听到我以後都不好意思叫你。
「那就這麼定了。」祁楚洋洋自得。
言語間,不遠處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你,快過來!看什麼看,就是你!還報不報名了,不報就快滾!」
宋文菱這才發現,前面的隊伍已經空了。一個穿著朱紅大袍,打扮得像個新娘,長得卻活像媒婆的人,正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自己。
這人乍一看似乎只有三四十歲,仔細一瞧,卻活像個半截入土的老太婆,若不是頭上梳著高高的飛天髻,發髻中插著三五支閃閃發亮的金釵,宋文菱幾乎辨不出她是男是女。
世間竟有長得如此奇怪的人,她暗自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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