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異世如此之久,經歷了幾番生死,見識了不少寶物,宋文菱已不覺這有什麼好吃驚的。其余人卻均是目瞪口呆,視線一直粘在那鳥兒身上未曾移開,直到它消失在雲層之中。
梁子鳶微微轉目,看了看左邊靜默不動的祁恬,又看了看右邊目不斜視的「孟菱」,滿意地點了點頭。她選的中人,向來是不會錯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引路靈鳶嗎?」不遠處,一個年約十六的清瘦女子,輕輕拽了拽祁楚的衣袖。
「飛都飛走了,還怎麼引路?」祁楚不動聲色地避開一步,顯然不願與她扯上什麼關系。
那女子將「你退我進」之法貫徹到了極致,笑眯眯地走上前問︰「我們該不會回不去了吧?」
「回不去你還笑?」祁楚只當她是個神經病,更是懶得理她。
梁子鳶淺笑吟吟,對身邊的宋文菱說︰「瞧,你的小情郎真是走俏。」
宋文菱朝祁楚與那藍衣女子的方向瞟了一眼,面色自若地說︰「這三日,孟菱想了許多。」
「哦,想了些什麼?」梁子鳶饒有興致地問。
「孟菱在想,自己當初為何會喜歡上他。」宋文菱認真地說。她可以面色自若地撒謊,說祁楚是自己的青梅竹馬,卻不知該如何同他,演一場情意綿綿的戲。不如就此斷掉,免得被人看出這是謊話,引出別的事端。
「這就對了,」梁子鳶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要在我朱弦閣好生學習,有朝一日,全天下的男人都任你挑。」
是全天下有權有勢的男人,都能隨便挑你吧?宋文菱心中嗤笑,面上依舊淡然。
飛走的靈鳶,不一會兒又飛了回來,身後跟著一群銀鷗,通體銀白,體型巨大,每一只至少能承載三五人。
宋文菱忽然想起了小綠,不知祁大嬸將它照顧得如何,是否吃到了它下的碧鵝蛋……對了,自己連小綠是公是母都不甚清楚,想來這個主人真是當得極差。
銀鷗共有四十只,三人同坐一只,數量不多不少。宋文菱與梁子鳶、祁恬同坐,三人剛剛坐穩,四周忽然刮起一陣冷風。
這風十分怪異,似乎沒有方向,漫無目的地從東到西,由南至北。
「何人敢擋朱弦閣的道?」梁子鳶第一個發覺異樣,身形一動,飄至半空。她的修為到底高深,聲音洪亮如鐘,很快就傳遍了四方。
「快把我們血女交出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低沉沙啞,帶著一股狠意。
宋文菱舉目一看,見四周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人影,細細數來,幾乎有上千個,穿戴均是十分粗俗,有的甚至只在腰間圍著一張獸皮。
「血女?」梁子鳶柳眉微蹙,薄霧般的裙擺,在風中輕輕飄動,「你們可是血母一族?」
宋文菱曾听姥姥提起過血母一族,他們居住在各國邊境處,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據說有妖獸的血統,會一些簡單的陣法,能借助血脈之力喚醒祖宗的圖騰,是如今為數不多的母系氏族,歷任族長均是女人,被喚作「血母」,繼承人則被稱作「血女」。
「正是,算你有眼力。」領頭的是個十分高大的女人,鼻梁極高,眼神深邃,皮膚呈古銅色,長發披肩,僅著一件粗布麻衣,露出線條極美的鎖骨與肩部,有種獨特的異域之感。其余族人,五官也大抵如此,有的還生著狸貓般的圓眼、老鷹般的鼻梁,看上去頗為古怪。
「你們的血女是何人,怎同我朱弦閣扯上了關系?」梁子鳶厲聲問。
「你們舉辦收徒大典,血女偷偷跑去參加,不在你們那兒在哪?」那人說。
宋文菱環顧四周,目光從每一個朱弦閣弟子臉上掃過,卻未發現任何一個與他們長相相似。
「我朱弦閣在各國均有分支,你們怎知道,你們的血女就在我們這一分支中?」梁子鳶有些惱怒了。若事實真如那女人所說,分明是他們血母一族的繼承人,自己跑去參加收徒大典。眼下他們這幅模樣,卻擺明了是在怪罪朱弦閣。
「哼,你們只有十二個分支,前十一個都沒有血女,自然只會在你們這!」那領頭的女人的語氣越發不耐,「真是嗦!趕緊把血女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宋文菱忽然覺得有些奇怪,若這群人真是苦苦來尋繼承人的,或多或少都會面露擔憂之色,怎會毫無憂色,反倒如此凶神惡煞?
但梁子鳶並未往這處想,她隱約察覺了一個更驚人的事實,語氣不由得有些顫抖︰「你們居然膽敢將前十一個分支的人,全部攔截?」
「廢話少說,不然我叫你們也像他們一樣血濺當場!」那女人冷笑著,拽起肩上的一抹黑色。
一開始,眾人皆以為那是黑布,不料竟是一把頭發!
一個頭顱順著她的動作,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那人雙目緊閉,面色鐵青,臉上還蒙著朱弦閣特有的絲質面紗,顯然已死去多時,脖頸的斷裂處隱約可見幾條經脈,粘著不少泥沙之類的穢物。
見此,不止是梁子鳶,所有人伶人、樂師、內外門弟子,全都瞠目結舌——朱弦閣是何等勢力?縱橫三界不說,還與無量殿十分交好,哪怕是閣中打雜掃地的,在街上橫著走一圈,也決計無人敢多說一句。這血母一族,竟如此膽大,一口氣將十一個回閣復命的分支,全然殺盡!難道不怕朱弦閣得知以後,將他們全族屠滅嗎?
宋文菱忍不住皺眉搖起了頭——這幫人,實在太過愚蠢了,這件事,也實在太過古怪了。
「好,那我且找一找你們的血女。」梁子鳶雙足一動,輕輕落地,目光中多了一絲寒意,「朱弦閣眾人听命!」
「在!」十幾個參與此次收徒的樂師、伶人,包括那個紅衣婆子,均站立出列,整齊應聲。內、外門弟子,也緊跟著走下銀鷗,立在後頭,面面相覷。
「把這里圍起來,一個也不許跑了!誰是血女,若現在承認,我或許還會饒你一命。」梁子鳶冷聲說。這前半句,是對樂師、伶人說的,後半句,則是對剛收的弟子們說的。
只見無數白影閃過,那些樂師、伶人得了令,眨眼的功夫就將眾弟子團團圍住。
人群靜悄悄的,沒有誰做聲。宋文菱看了看身旁的祁恬,她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右手邊不遠處的祁楚,則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似乎在推測誰才是血女。
梁子鳶哼了一聲,顯然早就料到會出現這種局面,走上前去,長袖一揮。
「哧」的一聲,一道血光閃現,那站在最前方的一個男弟子,頓時軟軟倒地,鮮血從脖頸處噴涌而出,刺痛了眾人的眼楮。
「不說是吧?我每數十下,就殺一人,殺到你們說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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