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鵝毛般的大雪,仍然囂張地下著,一片片隨著冷厲的寒風,在半空中轉著圈,然後無聲無息地落到了地上,仿佛要將這個世界吞噬。
周應站在高高的殿廊上,眺望遠處,觸目之處,皆是一片銀妝稿素,整個皇宮在他的眼里已經失去了顏色,這個世界,猶如他現在的心境一般,冰冷得沒有一點溫度。
雪花夾雜著寒風,輕輕飄落在他的發絲上,然後漸漸融化成細小的水珠,凝固或慢慢把冰涼摻進了他的肌膚里,而他,卻渾然不覺地,看著遠處,一動不動。
現在距離酈宮失火,已經一個多月了,在那場大火里遇難的人數已經全部清點完畢,除了不在酈宮里當值的宮人之外,全部留在酈宮里的人沒有一個免幸,其中包括張鳳主僕。
他在昏迷中醒過來後,相瘋了一般跑去堆放尸體的地方去辯認,他希望可以找到她,卻又害怕找到她,害怕看見她那被大火焚燒得面目全非,冰冷僵硬的尸體。
可是,他還是沒有找到她,他不知道那一具尸體是她的,那場大火,幾乎毀滅了酈宮里的所有的一切,甚至連最後的一點機會也沒有留給他,殘忍地剝奪了他對她的愛,還有他的心。
周應任由那稟烈的寒風,瘋狂地虐肆著他的身體,他的眉宇間,有著一股無法俞言的憂傷,一雙星星般璀璨的黑眸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風采,剩下的卻是一片空洞。
鳳兒,鳳兒,你現在還好麼?現在天氣那麼冷,你一定很冷吧?你還記得我麼?如果你還記得我,那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在我的夢里出現過呢?是我對你的愛不夠,還是你不願意愛我?
半空中的雪花在旋轉著,仿佛幻化成了一張張張鳳的笑臉,瞬間,他的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首旋律優美的曲子,他看到,半空中的張鳳,正微微地對他笑,她輕啟朱唇,輕輕地,柔柔地呼喚著他,她無助地伏在他的懷里痛哭,她慎怒地指責他不應該招惹她。她驕傲而屈強地說你應該喚我一聲皇嫂!
「鳳兒不要走」周應俊美如玉的臉上,輕輕滑下兩滴晶瑩的淚珠,他伸出手去,想要撫模半空中的笑臉,觸手卻是一片冰涼,瞬間,一切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半空中的張鳳已經全部消失,仿佛在瞬間隨風飄散,飄在半空中的,仍然是那隨著寒風不斷旋轉的雪花。
周應一個踉蹌,他的心,在瞬間痛得幾乎無法站立,張鳳張鳳,那個他生命里曇花一現的女子,在俘虜了他全部的愛後,卻殘忍地離開了他,他顫抖地站在寒風中,他幾乎想失聲痛哭,可是他的驕傲卻不容許他落淚,他的心,早已經疼痛得猶如千針在扎,他無助地仰望天空,希望上天可以听到他心底泣血的呼喊,把他的鳳兒還給他。
如果,如果真的是因為他的愛,而令她遭到危難,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來,那麼,他寧願偷偷躲在角落里,被那濃烈的思念煎熬,也不願意她因為他而遭到一絲的危險!
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她走了,帶著他的心一起走了,只給他留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軀殼和一個永遠也不會痊愈的,血淋淋的傷口!
一位模樣清秀的小太監站在距離周應不遠的殿門內,看著周應那單薄的背影,不禁無聲地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他是瀛王爺的貼身太監,從小就跟隨瀛王,在他的印象里,瀛王長相俊美,待人溫和,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主子,不管是誰在瀛王爺的面前犯錯,絕對不用擔心自己會被責罰,瀛王爺在眾人的眼里,就是一位完美的兼兼君子,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美好的。
可是,自從酈宮被火燒毀後,瀛王爺就變了,過去常常出現在臉上的溫和的微笑已不復見,他變得沉默,整個人看起來憂郁而憔悴,眉宇間總是帶著那化不開的,濃濃的憂傷。
他不知道王爺是為了誰在憂傷,但是,他隱隱覺得,在酈宮起火的那天,一定有一個在王爺心里很重要的人沒有被救出來,他听那些當日在場救火的宮人說,說酈宮起火的那天晚上,王爺發了瘋一般想要沖進酈宮,好像是為了那個才進宮不久的太子妃。
為了這件事,他還狠狠地訓訴了那個宮人一頓,怎麼可能是為了那個太子妃呢?那個太子妃他見過,長得還沒有宮里的粗使宮女好看,人長得丑陋不算,性子也是冷冷淡淡的,听說並不怎麼受太子的侍見,這樣的丑陋的女人,又那里配得上他家神仙一般的王爺?反而是那個前不久才大婚的媚側妃還長得不錯,而且人也很溫柔,與他家王爺還算相配,難道,王爺偷偷喜歡那個媚側妃?可是,那個媚側妃在那個時候,不是已經跟隨太子酈宮,前往天華山祈福了麼?
小太監想到這里,又搖了搖頭,連他都知道那個媚側妃與太子酈宮,那麼王爺一定也知道,這麼說來,那個人也不是媚側妃,而且,前些日子媚側妃已經回宮了,一直臥病在床,听說是上天華山祈福的時候,受了風寒,所以才先太子一步回宮休養。
那麼,到底是誰呢?難道真的是那個丑陋的太子妃?小太監心里在疑惑著,忽然被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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